“大家皆是凡人,自然对鬼怪有些惧畏,二少爷、善信,你们不必感到难为情。”金夙缘微笑道,“鬼也有好坏,不该一概而论。那少女虽是冤屈而死,也不见得会变成厉鬼。有我在,你们大可放心。”
“姐姐,”尤小妺见子时已过许久也未听到院中有异样之声,更不忍让金夙缘这样操心,开口说道,“已经是半夜,那女鬼想是不会出來了,姐姐还是快些回去安歇吧?”
金夙缘见大伙儿的确有些困倦,微微一笑说:
“定是女鬼知道我在这里所以一时不敢露面。我看大伙儿也困了,是该睡了。喜恋、喜梦同我和小妺一起,少驹少爷和善信到西屋睡吧!。”
“好,如此我们便回屋了。”满少驹起身拜道。
善信心内却有些担心,因问金夙缘道:
“仙子,为了公子睡好,不如仙子赐我们几个符或什么的吧?”
“你莫说是为了少爷,就说自己怕了!呵呵呵。”喜梦笑道。
“你可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人多,我们只两个人!”
“善信言之有理。”金夙缘笑道,用右手食指在自己的左手上写画了些字符,写罢,那些字符瞬间幻化出几个金色符袋,她将其中两个交给善信,说,“这个大的将它挂在门楣上,鬼怪必难进入你们的房间,外面无论发生什么怪声你们也不会听到,自可高枕无忧。这个小的你随时佩戴在身,可保你无事。”
“那我家少爷呢?”
“少爷有仙子赠的金鳞护身,自然沒事!”喜梦笑道。
善信“哦”了一声并道谢收下,各自回房安歇了。
金夙缘回到正房后将其中两个小符袋送给喜梦、喜恋,并将最后一个稍大的符袋施法挂在门楣下,又向一旁变出一张床和一盆炭火笑道:
“如此咱们可安心去睡了!”言毕叮嘱了一番喜恋与喜梦,与尤小妺相携进了内室就寝。
夜消无声息地过去了,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正房的一刹那,金夙缘忽觉一阵揪心的痛袭遍全身!顿时从睡梦中疼醒,正惊疑间,就见床上散落着几片鳞甲,衣服里也感觉有摩擦之痛。
金夙缘心下一慌坐了起來,竟又有数片暗淡无光的金鳞顺着衣袖和裤角滑落出來。她撩起衣袖,惊见胳膊上现出斑斑伤痕,那伤痕还不断向外渗血。金夙缘愣了一阵儿,小心收起那些鳞甲,看着这些鳞甲,一阵阵的伤悲涌上心头,,第二日了,我只有五天的时间了……但愿一切能如愿,成功躲过七日浩劫,顺利转生为人,能与司郎相携一生……
如此思罢,她心里不觉又有一种异样的不安,这种不安,更是前所未有的。但她也不知为何会有这种不安,真担心,自己不能如愿得偿,与他相伴相守永不离弃……想到此,又不免深深叹口气,几滴泪滑落脸颊,同时将鳞甲悉数拾起攥紧在手里,瞬间有点点星光般的粉末从指缝流出,散落在地无了踪迹。
尤小妺朦胧中听到似有人抽泣,揉揉腥松的眼睛睁开看时,却见金夙缘坐在床边抹眼泪,因起身惊问道:
“夙缘姐姐,你怎么哭了?”
金夙缘听尤小妺问话,忙擦了眼泪回头强作笑容说:
“我何曾哭了?”
尤小妺挪到床边探头看看金夙缘的眼睛,只见她双眼红肿,泪光点点,又问:
“还说沒哭?瞧这梨花带雨的!可不是哭了吗?”
金夙缘听说忙站起身躲闪,一面解释道:“方才做梦了……许是梦里哭了……”她担心尤小妺追问忙转移话題笑问道,“妹妹昨儿可睡好了?”
“睡好了,姐姐给的符袋果真管用,一夜未听到任何异样动静。”
尤小妺见她不愿说出实情,也不再追问,只起身收拾被褥。
“咚咚咚”,室外传來一阵敲门声,尤小妺刚要去开,金夙缘笑道:“我去吧。”说罢一面向外应着一面穿好衣裙去开门。
满少驹端着脸盆在尤小妺的屋外站着,见是金夙缘开了门,心内一慌,忙问候道:
“仙子早。”
“早”金夙缘已然看出他的心思,微微笑着把他叫了进來。
尤小妺走出暖阁,见满少驹竟端了脸盆进來十分愕然:
“二少爷,你怎么……”
满少驹脸上有些红,将脸盆放在盆架上却不敢抬头看她:
“方才喜恋从外面打了水正要进來,是我想來问候一下仙子与姑娘,先叫她去忙了,姑娘莫惊怪。“
“你是堂堂满家二少爷怎能做这样的事?传出去岂不叫人笑话?”尤小妺见他本是堂堂一少爷,却甘心为自己做这些事,一时有些难为情,月兑口说道。
满少驹听她又说这样的话有些气恼,伤心地说:
“如今你还说这话?可是在气我么?”
“妹妹,少驹沒错!他毅然來此就是沒把自己当少爷,你怎可这么说呢?喜恋和喜梦虽为侍儿,你不也从未拿她们当下人看吗?如今你怎说少驹不能做呢?”金夙缘解劝尤小妺道。
“我……”尤小妺知自己失语,一时无言应对。
满少驹心寒不已,心内有些懊恼地说:“看來你一直沒把我当朋友看!”说完放下脸盆疾步离去。
“小妺,,”金夙缘回头责备她道,“你不该这样说的,看他一副热心肠,你却给他个冷板凳,你这样岂不伤他的心么?”
“小妺明白他的心思,只是我不再是清白身,如何配得上他?况且他的心虽善,毕竟为满家次子,注定是要落空的。罢了,心已死,旁的小妺也不想再想……”
“世事难料,何况姻缘?”金夙缘轻轻摇头叹道。
尤小妺一怔,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将右手向金夙缘眼前一伸,摊开,几片金色毫无光泽的金鳞静静地躺在她手心里:“姐姐可否告诉小妺,这是什么?”尤小妺眼闪泪光地问。
金夙缘被她手中的金鳞惊了一下,又见尤小妺含泪带怒的眼,不禁有些躲闪:“这……妹妹是从何处得來的?”金夙缘本记得自己已将月兑落的金鳞销毁,怎么还会出现在小妺的手中?
“姐姐休瞒我,这是你身上的金鳞对吗?”尤小妺说着伸手撸起她的袖子,只这一撸,她的心被狠狠地抽了一下!泪水顿像绝了提的洪水翻涌出來,,只见金夙缘右臂上挂着斑斑血痕,每一道都深深地刺痛着尤小妺的心,“姐姐……可否告诉妹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儿的竟受了这么重的伤?”
“无碍的。”金夙缘强忍眼泪,笑慰道,“我们鱼精想要成仙,必然要经历月兑胎换骨这一步。”
“月兑胎换骨?”尤小妺满眼含着泪疑惑地问。
“是的”金夙缘微笑着,牵着尤小妺的手來到桌前坐下,笑道,“我们鱼精想要修炼成仙就得忍受一次月兑鳞之苦,待旧鳞月兑尽,周身就会被七彩鱼鳞所代,到那时再跳过龙门就化龙成仙了!虽然中途会受月兑鳞之痛,但为成仙,这些不算什么。”金夙缘依旧微笑着,用自己的帛巾为尤小妺轻轻拭泪,“莫再哭了,这又不是坏事。”
尤小妺望着金夙缘略微不自在的笑,认真地问:
“姐姐可是在骗我?”
“怎么会?别多想了。今日我还要回去,晚上我再來。”金夙缘说着站起身來。
“姐姐,小妺与二少爷有金鳞护体,喜恋、喜梦和善信更有姐姐赠送的符袋护佑,自然无恙。也免得姐姐日日奔波操心。只是小妺想劳烦姐姐……”尤小妺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方羞涩地说,“代我向童哥哥和干娘问好。”
“我会的。”金夙缘微笑着说。
“姐姐,”尤小妺顿了两秒,抬头认真的看着她,轻轻地说,“其实……哥哥他人很好,小妺今生有愧哥哥,就请姐姐好好照顾他吧!还有……哥哥偶尔会有些气躁,姐姐请多体谅于他……”
金夙缘点头应诺,又嘱咐尤小妺道:“妹妹日后千万要开心,你童哥哥才能安心”此言方了,她低头沉思一会儿,又言道,“小妺,其实……其实你和司公子前生本是一对恩爱夫妻……只因前世你还欠另一人的情意,故而造就今日之果……”
“什么?前生?”尤小妺惊愕地问。
“不错。前生你是盛唐时的一富绅之子,名为司空瑾瑜。那时司空瑾瑜生得神清骨秀,且学富五车,上门为他说亲之人更是络绎不绝。但司空瑾瑜年少叛逆,偏生眷恋一贫家女子扈心柔,且与之海誓山盟。由于父母不了解心柔的为人,为了逼迫他离开心柔,果断为他与常员外家的千金定了亲。成亲那日司空瑾瑜任性逃婚,令常员外之女常知夏冷守空房……司空瑾瑜虽最终与心爱之人在他乡厮守一生,常知夏却难再改嫁,致使抑郁而终。司空瑾瑜与心柔相约來世再结良缘,但司空瑾瑜忘了他还欠常知夏一份情,所以今生他必须还这份情……”
待金夙缘讲完,尤小妺惊诧不已:
“如姐姐所言,我前世是盛唐的富家公子司空瑾瑜,童哥哥便是前世的扈心柔?那常知夏现今又是谁?”
“这……天机不可泄露!”金夙缘微微摇头说道。
尤小妺却眼前一亮,含泪问道:
“难不成是二少爷?”
金夙缘听罢微微一笑,还是摇摇头笑道:
“是,也不是!若某日有人能感化你从而得到你的心,使你走出阴霾,那便是他了!”
尤小妺忽又想到了什么,问道:
“可是,那常知夏是一厢情愿,如何能怪司空瑾瑜?即使司空瑾瑜遵照父母之命娶了常知夏,他岂不又负了扈心柔?”
“前生不得相守,今生却能再续前缘。如若当初司空瑾瑜能理智处理此事,耐心与父母讲明其中利弊,而不是任性妄为,常知夏便不会因他误了终身,他和扈心柔亦可相守一生。这便是命数,亦是人一时决断,只看当时你明不明智。智者,万事可成。好妹妹,切莫活在过去,要珍惜眼前啊,,”
金夙缘说毕,望着尤小妺伤痛的神情有些不忍,更懊悔自己多嘴说漏天机,本想劝慰却又不知如何劝,只得叹气化身离去。
金夙缘方才所言的一字一句不断萦绕耳畔,脑海中似展现出一幅似曾相识的画面,,清水湖畔,莺歌燕舞。两个身影相依相偎,笑看晨阳东升,夕阳落影,,尤小妺不愿相信又不得不信!她颤微微的向后退了数步,一时沒站稳竟跌坐在地,一时间泪如雨下。
“姑娘?”刚跨进门的喜恋见尤小妺坐在地上泪雨滂沱,大吃一惊,忙取了帕子蹲身一边为她擦拭,一边焦急扶起她相问,“发生了何事?姑娘怎坐在冰凉的地上哭得这般伤心?”
尤小妺被喜恋的问话惊醒,但沒回答她,只说了一句:“喜恋,陪我出去走走……”说罢起身向外走去。
身后的喜恋满脸疑惑,只得匆匆拿了夹棉披风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