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夏以魅捧着一束百合花,漫不经心地进了电梯,来到了住院部的贵宾单间房,快要到门口的时候,她手机响了。
她远离病房,走到旁边的走廊上接电话。
“萧老师,我女乃女乃生病了,我现在得马上回去带她去看病。”对方是管理画馆的小朗,他的声音十分惊慌焦急,“可是画馆只有我一个人,怎么办?”
“那你赶紧去吧,画馆这几天就暂时停业吧,家人重要,快去!”小郎的父母在他六岁的时候车祸双双去世了,从小由女乃女乃抚养长大,她自然明白他此刻异常焦急的心情,“这几天你就好好照顾你女乃女乃,画馆的事就别担心了,等你女乃女乃病好了,再来画馆吧。”
“谢谢萧老师!”对方立刻挂断了电话。
夏以魅关掉电话,转身来到了病房门口,轻轻敲了一下门,房间内却传来一声暴躁的怒吼。
“滚!我说不要进来你们听不见吗!”
她冷哼,直接走进了病房,看着病床上闭着眼睛的人,说:“是我。”
纪昀朝直接朝她的方向伸出手来:“过来,怎么现在才来?”
“纪总裁,我不是24小时为你待命的助理,今天我向公司请了一天的假,我爸妈从国外回来了,我理应要好好陪他们。”夏以魅漫不经心地说着,把花放在桌子上,将饭盒打开,把筷子递给他,“听护士说你早上没有吃早餐,现在也快中午了,总裁就将就着吃吧。”
“你在关心我?”纪昀朝没有去接,摇头,“我看不见。”
她犹豫着拿起桌上的勺子,舀了一勺米饭:“先吃一口白米饭,吃菜才有味道,张嘴……”
他微微皱眉,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的方向,神色有些冷:“谁告诉你先吃白米饭的?这也是宁小暖告诉你的?”
“总裁不喜欢先吃米饭?”她有舀了一勺米饭,配上青菜,递过去。
“我问你是谁告诉你的!”纪昀朝用力推开她,只听到“啊”的一声,他立刻问,“怎么了?”
被菜汤撒得满手都是,她痛得直吸气,良久,夏以魅终于冷下了脸色:“纪昀朝,我来医院不是让你来骂的!无论是宁小暖告诉我的,还是我告诉她的,你问这些于事无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看到他脸色微微一变,她不由笑了起来,抑制不住心中的恨意,她又说:“当年那个口口声声说爱你的季关妍有来过医院看你了吗?那个因为爱你而不惜伤害宁小暖的莫晓连如今又去了哪里?纪总裁,你真是可怜,如今也只有我这个宁小暖的好朋友来看你。”
“她们爱的不过是你的地位和财富,等你什么都没有了,我倒要看看她们谁会愿意待在你的身边!”
“闭嘴!闭嘴!闭嘴!”床上的人终于发狂,双手紧紧握住了床单,因为黑暗他有些脆弱和无助,“夏苒,不要再说了……”
夏以魅却不放过他,若无其事地说:“哦,对了,这会儿经济新闻里正播放着,总裁要看看吗?”
不等他开口,她把电视打开,调到了经济新闻,电视里果然在播放关于jk集团的新闻。
“jk集团总裁近日失明……引发股票波动……”
她看到电视里放着纪昀朝的车祸现场,以及医院的大门。
“据悉,jk集团总裁因为前任妻子取消了婚姻,而其现任未婚妻莫晓连因涉及谋害宁洛企业的千金而被警方调查,该女子是宁小暖的闺中好友……”
“关了!”纪昀朝隐忍着怒气。
夏以魅笑着说:“总裁不关注经济和新闻?”
“我让你关了!”额间的青筋突突地跳着,双眸间一片阴沉,显然他已经暴怒。
“希望总裁早日康复,否则你呕心沥血为之背叛和付出所有的jk集团就要关门倒闭了。”她关了电视,笑眯眯地看了一眼桌上的百合花,“对了,我看病房里死气沉沉,从花店里买了一束百合花,希望你喜欢。”
“扔了!”
“为什么?百合花代表永恒之爱,总裁不喜欢?”夏以魅诧异,接着又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地为难说,“哦,抱歉,实在不好意思,我忘记百合花是宁小暖最爱的花,错以为总裁也会喜欢。”
“夏苒,你到底想怎么样?”纪昀朝终于流露出了脆弱的神色,“为了宁小暖,你这是在报复我吗?”
“是,我就是要报复。怎么?总裁害怕了吗?”她妩媚地微笑,大方承认自己的目的,“小暖是我唯一的好朋友,她死不瞑目,作为她的朋友,我当然要为她讨个公道,不是吗?”
“果然……”他自嘲地笑了起来,“原来那次在咖啡厅的偶遇也是你设计好的,你进jk集团也是为了宁小暖,是吗?”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那么,需要我提交辞职信么?”已经快中午了,病房里的窗帘却依然遮挡着,夏以魅猛地拉开了窗帘,打开窗户。
今天是个非常晴朗的天气,阳光透过打开的玻璃窗,像水一样泼了进来。
在这样骤然明亮的光线里,纪昀朝眼前的黑暗忽然一下子有些淡薄的微亮。
窗户边那个女孩的身影瞬间灰蒙蒙地呈现出来,隐隐约约,朦朦胧胧,只有淡淡而模糊的轮廓,却让他有一种错觉,当年那个笑容明媚而灿烂的宁小暖回来了。
那个剪影的轮廓慢慢波动起来,只是一瞬间,眼前整个世界又急速地转化为黑色的浓稠,铺天盖地地淹没了他。
他感觉眼睛有些酸涩难受,微微闭上了眼。
良久,他终于睁开目无焦距的双眼,低声说:“我不会让你次辞职的,你想报复就来吧,如果不想我毁了你。”
为了父亲遗留的岌岌可危的产业,他当年费尽心机并吞了宁洛企业,才重新建立起今日的jk集团。如今,宁小暖已死,就算他再如何愧疚,也不允许他人利用宁小暖来打击他的一切-
晴光媚好,阳光照在金漆嵌沫的匾额上,越发耀眼夺目。
赫连陌站在一家画馆门口,抬头看向映着日光的匾额,匾额上“前世今生”四个烫金大字熠熠生辉。他向里头看了看,这家画馆开在冷市地段,门庭冷清,大门的门锁上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
“少爷,您还好吗?”跟在他身后的司机有点担心地看着他,“您的脸色……不大好。”
他沉默地注视着这家画馆,感觉心底那一根绷得紧紧的弦,在看到“暂停营业”这块牌子的时候,慢慢松了下来。
他在害怕,害怕那个人不是宁小暖,害怕他所希冀的像泡沫一样都成空。
他怕那种明艳如晴空的笑容,真的会再也看不见了。
“少爷,现在还去酒店会谈吗?”司机看了下手表,“离会谈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还来得及。”
赫连陌低低吐出了一口气,对他说:“去永民医院。”
“医院……?”司机一下没反应过来。
他转过身,率先坐进了车子里,司机只好跟着进了车子,发动车子朝永民医院缓缓驶去。
到了医院,他向护士问了纪昀朝的病房,进了电梯直接上了最顶层的贵宾病房区。
“小姐,alan最近恐怕没法回国,不过,经过这几天的住院观察,以纪先生的情况是淤血暂时压住了视网膜神经,只不过血块很小,可能过一段时间就能自动消除。所以,不一定需要alan的医术,国内比较知名的眼科专家也能治好他的眼睛。”
医生一副不必担心的语气,夏以魅不由地问:“你的意思是他的眼睛能恢复?”
医生肯定地说:“当然。小姐大可放心,这种情况我们也见多了。不过,也不一定能自动消除,也有特殊情况。”那位年轻的医生看了一眼病历,“怎么?听小姐的语气似乎不希望他复明?”
她连忙摇头:“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他这样的人,要是真的看不见了,那实在是太悲惨了,所以才问问清楚。”
正从电梯里走出,转过廊道的赫连陌看到夏以魅正和一位医生说着什么,然后进了旁边的一间病房。他正想叫她,最后想了一下,决定跟上去。
病房的门被关上了,他抬手打算敲门,却不知为何,他居然停了手,只沉默地站在门口,静静地聆听着里面的声音。
“纪昀朝,医生说可能会出现特殊情况,你会永远失明当个瞎子。”夏以魅的声音十分淡漠,根本不像关心病人的语气。
纪昀朝只静默地坐在自己的世界里,早在他醒来除了一片黑暗看不见任何东西的时候,他除了绝望,就再也没有其他。
那种一瞬间失去整个世界,他不是没有尝过,三年前他就已经尝过那种滋味,如今只不过再承受一次而已。
“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她收拾了饭盒,说,“我要回去了,护士已经说过,待会儿会派一名男护士照顾你。”
纪昀朝只睁着茫然的眼睛,良久低低地说:“你说,我失明了,小暖是不是很开心?因为我终于遭到报应了。”
夏以魅没有理他,他忽然神情阴鸷下来,重复了之前的话,“夏苒,我不会让你辞职的,只要是关系到她的一切,我都不会放过。”
正要开门的手顿了一顿,她明媚地笑了起来:“那就拭目以待。”
她拉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人,大吃一惊。
“陌?”他怎么来了?
“是谁?”听到声音的纪昀朝微微直起了身子,朝她的方向望过去,却许久没有回应,只听到了一阵脚步凌乱的声音,以及夏以魅微微挣扎反抗的声音。
“夏苒!”他大声叫了一下,声音已经远去,他不由心下一跳,眼前的黑暗和茫然让他不觉有些害怕,“夏苒!护士!护士!”
护士立刻进来,关切地问:“纪先生有什么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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