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流恋在叶府也住了好些时日了。叶家二老俨然已经把她当成未来儿媳妇在照顾,而叶少爷虽然没怎么表态,但能留一个女子在府上住这么多天,已经算是破天荒的事情。再加上流恋不拘小节的性格,自来熟哥俩好的随和劲,府上的下人和丫鬟们都特别喜欢她,在他们看来,这位多半就是以后的叶家少夫人了。
但事情还没成定局,某神棍脸皮虽厚,但做人处事方面还是面面俱到的很。她带着杨威来到叶府,因为不是自己的地盘,所以让门口小厮先去通传一声。
叶晋渊这会儿不在家,估计是出去办事。小厮找到了老夫人,老夫人二话没说,亲自去门口迎接了。流恋有些受宠若惊,扶着老太太边说边笑的进了府。顺道也不忘摆了摆手,让杨威跟上。
小厮见着这架势,就更加肯定某神棍离叶家少夫人的位置不远了。心想回头他就把私房钱全都拿出来下注,管理马厩的二狗子还一直跟他唱反调,这一次非得让他输的连内裤都不剩!
忽悠完了老太太,流恋招呼着杨威往旧宅方向走。这地方杨威熟悉,当年岳家上下十几口,就全部死在这的。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一夜的情景他却怎么都忘不掉。多少个黑夜,他从噩梦中惊醒。寨子里的兄弟喊他二当家,知道他身手了得,对他十分尊敬。殊不知他其实连刀都不敢在碰,见了血就颤抖的厉害。
流恋带着他走进一间破旧的屋子,找来能用的旧布和木板,把漏光的地方全部遮住后,拍了拍手从怀里模出一张道符递给了他。
“把符纸捏在手心里,待会儿就能见着岳三小姐了。先说好,这张可是真货,有价无市的。完事之后我找叶家少爷报销的时候,你可得给我做个证。”
话音一落,也没管人家答没答应。流恋双手合十闭上了眼。嘴里唧唧歪歪念了一串劳什子口诀,类似: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草泥马之类的,杨威就觉得捏着符咒的手心,突然灼热的厉害。他没敢松手,久而久之,整个人有些晕乎乎,视线也开始模糊起来。恍惚间,他惊觉屋子里不知何时多了几道身影,一开始模模糊糊看不清楚,遂不由闭了闭眼仔细去看,才渐渐看出了身形。
那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儿,以及她的家人。曾几何时,他们也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虽然那年迈的二老对他都不怎么喜爱,但坐在对面的美丽姑娘,却让他心里好一阵甜。
“杨……大哥?”
岳家三小姐是第一个回过神的,她缓缓走向杨威,轻轻的不敢确定的唤了一声。
岁月不饶人啊,多少个寒冬酷暑过去,杨威因为内心的愧疚,被折磨的满头白发。而岳书瑶却因为死去,容貌停在了最美好的年华。
“书瑶……”
杨威不敢置信的伸出了手,想触模对方的脸颊。可他不知魂魄没有实体,这一模,手直接穿过了对方的脑袋,着着实实让他怔住了。
几乎是刹那间的,那个内心饱受煎熬的男人狼狈的跪在了地上,双手捂着自己的脸隐忍的哭泣着。就像是自欺欺人了几十年,到今时今日,才陡然发现,原来一切真的发生了,原来最爱的那个人真的早已不在了。
而岳书瑶看着跪在地上的杨威,忽然间觉得好累。她执着那么久,不过就是想死个明白,找到杀害他们一家的凶手。可到头来,却是这种可笑的结局。
“你个畜生!”
岳老爷子提起拐杖冲了过来,被老夫人和两个儿子拦下。老爷子不甘心,一个劲的怒骂道:“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们岳家待你不薄啊,你怎么下得去手?你们姐弟俩到底是有多狠的心啊。”
杨威抬起头,抹干眼泪沉声道:“其实逃难来此的不仅是我和阿姐,我们还有一个哥哥,他被逼的走投无路做了山贼,和村子里一起逃难来此的人,靠打劫过路的一些商贩赚点钱养活我们。后来哥哥因病去世,丢下了一整个寨子的人。姐姐年纪最大,毅然决然的扛起了重任。可她一个女人家,长久下去总不是个事。所以干了几票之后,分发钱财散了伙,让大家好好去过正常日子。”
流恋靠在墙边默默围观,不插话,听杨威继续道:“青城繁华,阿姐原本的打算,是在城郊搭一个屋子,找个活赚点钱,好为我以后娶媳妇做准备。却没想无意间遇上了岳家的大公子。阿姐还未嫁人,大公子为了讨她欢心,待她极好,她一个姑娘家,会动心是自然的。再加上为我的前途着想,她就隐瞒过去身份,嫁进了岳家。”
说到此,杨威紧蹙眉头,望着面前的岳老一家子,抿唇微怒。
“可你们模模良心,你们是如何待她的?我们的家被大水冲垮时,阿姐没哭。哥哥去世时,阿姐也没哭。她不是狠心,而是明白若是连她都垮了,那么还活着的那些人该怎么办?但是,即便是那么坚强的一个人,都被你们生生给逼疯了。你们可能不知道,阿姐在知道青青早就死了,自己悉心照料多年的女儿,竟是自己相公和别的女人所生的孩子时,她有多伤心吧?你们若是能明白,那就自然能理解你们一家为何会遭此劫难了。”
“那我呢?”
尽管杨威说的字字是理,可当岳书瑶一出声,他便顿时噤了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那我呢?我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让你如此狠心了?”
岳书瑶眼神涣散,这句话不是质问,更像是自言自语的呢喃。杨威低下头,握紧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书瑶,那位天师说,你因为受了很大的刺激,所以记忆产生了混乱。是我的错,我没能保护好你。但是请你相信,我自始至终,从没想过要去伤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