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粗,沈扶风也只是在心里过一过,并没有说出来。她微微皱了皱眉,喊了声:“阿姐,你让让!我要出去下!”
沈扶桑眉毛动了动,身子却纹丝不动。
沈扶风这下更确定沈扶桑今个儿表现有异,定是有啥事瞒着她,不想让她知道。人有三急,先头跟牛饮一般灌了那么多水下肚,这会子真的是不舒服啊!沈扶风又唤了两声“阿姐!”,却看到沈扶桑如同没有听到一般,连眉毛都不曾挑一下。
沈扶风真想将沈扶桑推到一边去,谁让她故意挡道来着。管天管地,管不住人有三急!沈扶风心里为自己开月兑着,到底还是下手去推了沈扶桑。
可她人小,力气比不过沈扶桑。
沈扶桑今个儿怕是想着索性豁出去了吧!她的脸上也没了以往温和脉脉的浅笑,取而代之是一脸的戾气。在沈扶风略显吃惊的目光中,沈扶桑可着劲的推了沈扶风两把。
沈扶风一个趔趄,蹲在了地上。她想自己可真够没用的,又想自己是不是可以不憋着忍着了,是不是能使出浑身的力气来与沈扶桑干上一架。可,想到安氏,沈扶风最终还是垂下了眼睛。
沈扶桑推了人后也不解释,斜倚在房门处,把玩自己新用凤仙花叶子染的指甲。
沈扶风望了一眼沈扶桑,疑惑,今个儿的沈扶桑表现的也实在是太让人意外。再联想联想沈乘胜托人捎的口信,还有那老王头那句“小心被人卖了还帮人数大钱呢!”沈扶风心中的不安越扩越大。安氏到后院会面临什么事呢?
平日里,沈氏为了让安氏牢牢记住并习惯她才是安家的当家女主人,是全家的家长,隔三差五的就会敲打安氏与沈乘胜一番,大意就是她当初一个女人独立养活孩子多么辛苦多么心酸,如果不是她,沈乘胜早被野狼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了,因此沈乘胜要懂得感恩,安氏更要懂得知足。末了,沈氏还会眯起眼睛,慢条斯文的警告安氏与沈乘胜要知道百事孝为先,孝就得顺,顺就得听她的,凡事不能自作主张,必须听她调遣。若沈氏说东,安氏往西,那么就擎等着一封休书吧!
眼下,听沈扶摇的意思是沈乘胜与沈氏在后院说话有好大会子了,又让安氏过去。
只怕,凶多吉少。
该不会又是一年一度上演的——休妻提议吧!
人的脑袋在快速想事的时候,内急就似乎可以被暂时压下去了。
沈扶风自己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双目直视沈扶桑:“你说吧!究竟何事?女乃是不是又要让爹休了娘?”
沈扶桑快速抬头,拿眼角扫了一眼沈扶风又迅速低下头去。
这是何意?
“那你站在这里做什么?监视我?谁让你干的,女乃和爹喊娘去做什么?”沈扶风又问道。
沈扶桑微微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很快合上了。她望了望沈扶风,眼底扫过一丝嘲讽,微微眯起了眼点点头又快速摇摇头。
这可真是在……打哑谜!
算了,内急之感又汹涌而来!这个总得先解决了才是。
沈扶风于是径直就要往外走,刚迈开脚,衣服就被沈扶桑拉住了。
沈扶桑也不废话,言简意赅:“不许去!”
泥菩萨还有三分土性子呢,沈扶风皱着眉,猛的将身子往后一顿,直直的看了沈扶桑一眼:“你管的未免也太宽了些!”
沈扶风话刚说完,沈扶摇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外头冲了过来。他平日里和沈扶风就更为亲厚,这会子看见沈扶桑把着门,瞪着沈扶风。
这……肯定是沈扶风又被欺负了。沈扶摇心里下着结论,口里嚷着:“坏人,打!坏人!打!打!打!”沈扶摇生的高大,又跟安氏练过身骨,浑身都是力气,大手一抓就拽开了沈扶桑。
沈扶桑嘴一扁,就要哭出来,她声音都有些哽咽:“我要告诉女乃,你俩……你俩又欺负我!”
好会颠倒是非黑白啊!
沈扶摇才不管这些,他已经转过身去牵了沈扶风的手:“妹妹……不怕……”
沈扶风笑了,心里暖暖的,猛点头:“哥哥在,我不怕!”
大约雄性动物无论多大的年纪,多高多低的智商在被异性夸奖后,都会骄傲的像小公鸡一样将胸脯挺得高高。
沈扶摇也不例外,为了证实他确实能够保护妹妹沈扶风,沈扶摇挥舞着手里刚撇来的带刺的玫瑰枝条,故作凶恶的冲沈扶桑道:“打!打!打!”
沈扶桑心里有点发憷,她是挨过沈扶摇的打的。在沈扶风落水昏迷不醒的那段时间内,沈扶摇就曾拿过这带刺的玫瑰枝条狠狠的往她身上招呼过!
那滋味想来……如今都觉得身上一紧,疼!
沈扶桑心说:“这个傻子!”虽内心不甘,可她到底行动上是不敢与沈扶摇明着对着干的。
沈扶风寻了个空,匆匆忙忙的冲沈扶摇点点头,喊声“哥哥”,脚底就跟生了风似得向外冲去……因内急而奔跑的速度,使得沈扶风是极了风一样的女子!
沈扶桑碍于沈扶摇就拿着枝条虎视眈眈的站在她身边,沈扶桑不敢明目张胆的去追,急的直跺脚!她只得伸长了脖子去望沈扶风究竟是去了哪里,待看到沈扶风所奔赴的目标后,沈扶桑脸上的神情明显一松!
原来她只是……要去方便啊!
沈扶桑不由的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该阻拦她,可千万别打草惊蛇了才好!那件事……
她正满怀心事时,谁知沈扶摇却忽然冲她扮鬼脸。
沈扶摇手上做着羞羞的动作:“告辛大哥……他不娶……丑丑……坏坏!”
沈扶桑自是知道辛大哥就是辛愿。辛愿写的一手好字,长着一张好脸,身材挺拔英秀,随着沈扶桑年纪渐长,夜深人静时,想起辛愿就觉得浑身燥热难堪。她想她女乃沈氏大约是知道她的心事,女乃又是最疼她的,沈氏不止一次对沈扶桑感慨:“辛愿这孩子面相不凡,怕将来定有大作为。他一直以为是你救过他一命,对你一向不错。你倒不必过于矜持,要懂得近水楼台先得月才是!”
正如辛愿的名字一样,长长久久的成为他的人成了沈扶桑的心愿。
故而,沈扶桑听到沈扶摇这么说,当下脸就红了,又不自在的抚模了下因正青春又保养得当的柔滑红润的脸蛋。
沈扶摇拍手:“羞羞……羞羞……”
沈扶桑回过神来,急了,瞪着沈扶摇:“去去!傻子!从哪里听来的胡话,小心我去告诉女乃!”说完见沈扶摇并不为所动的样子,依然在拿手做着羞羞的动作,狠狠的剜了沈扶摇两眼,说出的话跟神情一样刻薄,“傻子,真真是个痴傻儿!你我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你个傻子却一门心思偏在那个野种身上……哼,我告诉你,别做好梦了,她也不嫁给你!你这辈子都是打光棍的命,谁让你生下来就是个傻的,这是命,你的命……”
野种是什么?沈扶桑瞪着眼睛凶恶的说了这么多是什么意思,沈扶摇听不大明白!可听不明白是一回事,这可不影响沈扶摇自己下结论……那么凶狠的样子,一定不是好话!揍她!
沈扶摇操起手上带刺的玫瑰枝条劈头盖脸的就往沈扶桑身上招呼过去……
沈扶桑吓得嗷嗷直叫!
等沈扶风方便完回来就看到这样的情形——沈扶桑在前头跑,口里喊着:“女乃,女乃……”
沈扶摇在后头举着带玫瑰花的枝条追赶在毒日头里,一面追赶一面大喊:“打!打……坏坏……”
沈扶风很不厚道的慢走几步,后因担心别打的过了,等会沈扶摇又要被沈氏罚。于是,她眼瞅着沈扶摇又往沈扶桑身上招呼两下,才走上前去劝沈扶摇停下来。
沈扶摇很听沈扶风的话,果然就停住脚步。
沈扶桑一下子跳出老远,找了一个角落里蹲了下来,捂着脸似乎在哭泣。
沈扶风离的远,并看不真切,远远的望去只见沈扶桑的肩膀在一抖一抖!好吧!沈扶风得承认,沈扶桑的哭点很低。那枝条是新抽的枝条,沈扶摇并不蛮干,不过是吓唬吓唬她,能有多疼。
她又有点情不自禁的回忆起,沈氏曾拿起碗口粗的木棒打安氏,她哭着扑上去也被那木棒打中,整整淤青了月余才好!
她和安氏谁都没有哭!因为明知道,哭了也没有用!
沈扶摇像做错事的孩子,将带有玫瑰花的枝条仍在地上,向着沈扶风低下头,轻轻的喊一声:“妹妹……”
沈扶摇的声音此时温顺的跟一只小猫咪一般。
沈扶风就问:“哥,你知道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说着话,就向后院的方向走去。
沈扶摇却将沈扶风拉了回来,也不说话,将沈扶风拉到了大门上。那里,竟然上了锁,整整三道锁!
沈家庄素来安顺,邻里之间也会有小打小闹,但十年来几乎无作奸犯科之事。因了,倒也称得上民风淳朴。
沈家庄也多有夜不闭户之习惯,而白天家家户户不是敞开着大门,就是虚掩着门。
“哥哥……这……”
沈扶风没有听到沈扶摇的回答,却听到了沈扶桑那略带兴奋的声音:“是女乃让爹上的锁,在你与娘洗澡时,对了,你要不听话!她就不是我娘了!”
沈扶风心里咯噔一下,几乎是想也没想,就问道:“听话什么?”
之前先是托人捎口信让她们急慌慌的赶来,后来又劝着她们去喝水冲澡,再后来又死把着门不让她出去,大白日里大门上上了三道锁!
沈扶风不由的猜测,这是要休安氏?还是要阵法她?
或许,更有可能是后者。到了这个时候,沈扶风脑海里最先蹦出来的念头竟然是,是不是女乃女乃识别了她是个冒牌货,要立马阵法了她?
可扪心自问,沈扶风这个穿越女那得多本分多老实多谨慎啊!除了有一回提出拿了绿豆子生豆芽外,结果因为沈扶桑的暗中使坏,被邻家的猫弄翻在地,豆子脏兮兮的撒了一地。沈氏骂安氏都是平素太惯着沈扶风的缘故,才养出沈扶风这样的败家子!要诅咒沈扶风糟蹋粮食,下辈子铁定要托生到乞丐身上,一辈子托着个碗,跪地上求吃的!
自那件事后,安氏打好主意,但凡沈扶风有个新主意新想法都会好言好语的给批驳回去。渐渐的,沈扶风也安分下来。再后来,或许可以称得上是逆来顺受了!
习惯真的是最可怕的东西!
沈扶风思前想后,也找不到自己是哪里露出了纰漏,让沈氏怀疑她不是原装货的。要知道,就连跟着辛愿读书认字,沈扶风也是装作一副先前并不认识字的模样。
到底,问题是出现在哪里呢?
这时,沈扶桑凉凉的声音忽然悠悠的传了过来:“你不是我妹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