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彻推门进来,南宫宿双臂环胸站在落地窗前,他没有转身,苏彻也能猜到南宫宿的表情,永远冷峻,千年不变。刚认识那会,苏彻还以为他是装模作样,久了才了然,南宫宿压根只有这一张脸,没人能猜出南宫宿的喜怒哀乐,更别谈去窥视他内心的想法。
“宿,有事?”苏彻打破沉默。
南宫宿依旧背对苏彻,声音不带一丝波动,说:“忘掉她,专心对待芙晴。”
苏彻怔忪,急声道:“你什么意思?你和芙晴什么关系,凭什么帮她说话?”苏彻当然知道南宫宿口中的“她”是谁,所以出口的质问声也越发阴郁。
“芙晴是你未婚妻,我是你的朋友,就这关系。”南宫宿本来是懒怠解释的,但听到苏彻变冷的质问,他还是解释了,苏彻是南宫宿醒来后的第一个朋友,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他似乎不想失去。
苏彻也没想到南宫宿会解释,有些许惊讶,但对于南宫宿要他忘记姜后,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难免忿忿,自嘲道:“为了父母,我亲手把自己心爱的女人推开,凭什么现在又因为你的一句话就把她从我的记忆彻底抹杀,就因为‘朋友’吗?”苏彻越说越激动,“要不是芙晴一厢情愿,她的家族不断施压,我们能走到这一步?让我对她好,简直是痴人说梦。宿,真当我是朋友,就不要再说此类话。”
苏彻说完,径直拉开办公室的门。拉上门的刹那,一声低沉的嗓音传来:“你的坚持,明天就会松塌。”脚步顿了顿,用力甩上门离去。
南宫宿转过身,朝着门口的方向,轻声说了句:“苏彻,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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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喜欢懒床的人来说,清晨的曙光总是稍纵即逝。
苏彻看到路对面的姜后,很自然地想起姜后说过的这句话,那时太阳高照,姜后一手举着冰淇淋,一手握成拳,在他跟前颇有伤怀的感慨。
这句话令为姜后撑着遮阳伞的苏彻哭笑不得,好不容易周末,精心策划约她出来,陪她,早早打去电话催促,这丫头竟还是来到了12点,真不敢想象,如果不催,是不是约会就自然泡汤。
苏彻陷入甜蜜的回忆,难得姜后今天没懒床,他的笑意加深,更加宠溺的望着对面的女子,可是,她瘦了呢,心骤然疼痛,如针扎。
眼看姜后即将转进街角的百货商场,苏彻不受控制地想要追进去,哪怕是看一眼,“偶遇”一次都行,悸动的心掌控着双脚,迈出一步,就离姜后近了一步,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呐喊:去见她,去见她。
“苏彻……啊……”一声尖叫划破闹市的喧嚣,苏彻的臆想也在一股猛力的撞击下破碎。
几秒的沉静伴随着急速刹车声瞬间淹没在人群的尖叫声中。
等苏彻回过神来,芙晴已经重重地摔在了三四米远的地上,没见血,却更令人慌乱,苏彻疾步冲到芙晴身边,芙晴微微闪动的双眸,可看出她的生命正在流逝。苏彻颤抖地手欲要托起芙晴,可是却不敢轻易碰触,似是才想起来,掏出电话,紧张按下12键后,手一抖,手机落地。
旁边的好心人说救护车马上就到了,苏彻跪在芙晴身边,顿感自己好生无用,恨恨地砸向地面,手背霎时鲜血直流。
南宫宿握着水杯的手不由攥紧,“咔嚓”,水杯裂开,却不见掉落,而是迅速在南宫宿的手中消融,直至在他的掌心中变为粉末,倾斜手掌,粉末滑落。
南宫宿赶到医院时,芙晴还在急救,苏彻懊恼的靠在急救室的墙壁上,任芙晴的妈妈指责怒骂。
拍了一下苏彻的肩膀,苏彻抬起头,眼里顿时由自责懊恼燃为一团怒火,猛地一拳砸上南宫宿的面门。
南宫宿是何许人,早猜到会有如此待遇,不待苏彻的拳头落下,先一拳挥到了苏彻的右脸,顿时吓呆了芙晴的家人,迷惑,惊讶,不知这到底又是什么情况。
南宫宿本就不是凡人,要想制服苏彻简直易如反掌,但他没有那么做,只是用凡人之躯与苏彻拼斗。
苏彻手背的血沾染到南宫宿的白色衬衣上,都说愤怒的人最可怕,暴怒的人势不可挡,可是苏彻在南宫宿身上没讨到半点好处,除了弄脏了南宫宿的衣服,南宫宿的脸他没能挨到一下,倒是他的嘴角溢出鲜血。
不等赶来的护士开口阻止,南宫宿一把握住苏彻的拳头,闷声道:“发泄够了,出去说。”放开苏彻,大踏步走了出去。
苏彻顾不得芙晴家人的疑惑,抬脚跟上去。
医院停车场。
南宫宿站定,等着苏彻。
“你早知道,为什么不说?”苏彻压抑着吼道,刚刚在急救室外,他猛然想起昨天南宫宿说过的话,就像一记闷棍敲在头上,南宫宿显然知道有事发生,顾不得他是如何知道的,满脑子都被气愤占据,他怎么可以瞒着不说。
“说了有用吗?”南宫宿反问。
“怎么会没用,如果早知道,就能避免这事发生,而芙晴此刻也不会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生死未卜。”苏彻上前揪住南宫宿的衣领。
“这只是你和她的一场劫难,死不了人。”南宫宿没有在意苏彻的愤怒,淡淡开口。
“你怎么可以这么无情?咦,你?”苏彻又要被南宫宿气得发飙,突然觉察到南宫宿话中之意,登时顿住。
纵使一个人再怎么愚笨,到这时也终是能觉出不对劲。南宫宿昨天的话还犹在耳边,明显他知晓今天会出事,而且自己还没来得及通知其他人,他竟只比芙晴的父母晚来一会,由此可见,他竟然知道今天会发生的具体事,况且,他刚还说这是一场劫,不会有人死,也就是说,芙晴会平安无事,这……南宫宿,他到底是什么人。
“我只是懂得阴阳之术,可浅窥凶吉之运罢了。”知晓苏彻心中所想,南宫宿解惑道。
苏彻瞪着眼,而后上下打量着南宫宿,皱眉问道:“那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怎么不想办法让我们避开凶运?”
南宫宿无奈地说:“我只是略懂皮毛,况且人在降生之时,命运早成定数,强行改运只会加强厄运的凶险,害人害己。”
尽管南宫宿语气十分无奈,但脸上还是一片冷峻。
苏彻咬咬牙,也沉默下来,深深地看了眼南宫宿,转身走向急诊部。
其实对于南宫宿的说法,苏彻只能相信百分之五十,他倒不是怀疑南宫宿什么,只是对南宫宿所说的略懂皮毛表示深刻怀疑。
而南宫宿也知道自己的一番话可信度确实不怎么高,但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苏彻,对不起。这是南宫宿第二次对同一个人表达歉意,且都是在背后,南宫宿,是真的在乎苏彻这个朋友,但是命运的齿轮早就在轨道中咬合转动,他只能步步为营,哪怕是利用自己唯一的朋友,因为,他输不起。
南宫宿坐进驾驶室,朝空中勾勾手,嘴角微动,顷刻,手朝外扇,之后驾车离去。由于在车里,没人注意到他奇怪的行为。
吱——急救室门打开,医生刚一出来,芙晴的妈妈就扑上去,扯住医生的白袍衣袖,询问女儿的情况。
在生命面前,没人能镇定。芙晴的妈妈处事从小优雅,可在女儿生死未卜之时,任何的优雅都是造作,她只想女儿平安无事,恨不得躺在里面的是自己。
“手术很成功,只要安全过了今晚,病人就彻底地月兑离危险期。安太太请放心,安小姐吉人天相,没事的。”医生安抚住芙晴的妈妈,赶紧指挥护士将芙晴转移病房。
想起刚才的惊险,芙晴的主刀医生和一班护士就忍不住冷汗淋淋。病人在来医院的路上都几乎没了气息,颅内大出血。送进急救室抢救,输血、供氧、电击,似乎没起到一点作用,只能看着剩余的一点生命气息流逝。可是病人的家属是本省著名的企业家,如果他们的女儿死在了医院,那这家医院就不用开了。医生护士着急慌乱,却无力回天,正在自认倒霉,接来这一大瘟神。
突然,心电示波骤响,波线转为一条直线,医生大惊,正慌乱间,眼睛忽然瞪大,波线竟随后出现波动。来不及惊讶,赶紧安排救护人员检查人体各项指标,奇迹就这么发生了,大瘟神竟活了过来。激动的一班人马想要当即下跪磕头。
苏彻坐在病床前,第一次认真地看着芙晴。原来,爱一个人真的可以为那个人生,为那个人死。芙晴,她在撞开自己时是怎样的心境,她明知自己当时眼中只有姜后,若不是她,现在躺在这里的一定是自己吧。芙晴,是你笨,还是你无可救药了呢,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知道我们的婚姻不是你的问题,可我却将怨念一股脑撒到你身上,我这么混账,根本配不上你。宿说的对,我应该忘掉姜后,以后专心对你一人好。你醒来,好不好?你醒来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苏彻一晚上都没眨眼,在芙晴耳边喃喃低语。在看到芙晴眼角滑落的泪水,苏彻终于安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