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就是再聪明伶俐,也是只哑巴牲畜,岂知人的喜怒哀乐?!
这时一个已经是白发苍苍的老妇人从东院走了出来,她弯驼着脊背,走路时的身体颤颤巍巍的,看着他们就疑惑地问:“出了啥事了,这墙那院,就听你们——你们这是——?”
柳杏梅就说:“大娘,是我爹病了,我们这是带他去城里看病,就请你老帮着照看一下门儿好吗?”
这个老太太是邻居,老伴没了,跟儿子儿媳一起过,儿子孟万鹏,儿媳李艳萍,都是四十挂零的年纪了,一个孙女鸿雁已嫁人有两年了,还有个孙子叫常发,就是陶振坤和柳杏梅结婚时,那个跑回去报信的少年。这家人都很忠厚老实,为人也和善。
“是得了啥病呀,这么快,不是好好的吗,咋没听说呢?”孟老太太上前盯着陶其盛关切地问,并且用瘦骨嶙峋的手去模了模他那汗津津的额头,她这种民间最普遍的诊断方法自是要比一些庸医还逊sè了。
此时早已是心乱如麻的邱兰芝就说:“这病来的很突然,现在还不清楚呢,才要去检查一下。”
陶其盛就欠了欠身子,微笑着说:“老嫂子,那就麻烦你了!”
“看下门儿没说的,那你们就快去吧。看来不是头痛脑热的小灾小病,就抓紧治吧,可别小病给耽误出大病来!”孟老太太倒也是个热心肠的人,答应的很爽快。
“我们大概得明天才能回来。”陶振坤说。
孟老太太就说:“没关系,我别的干不了,看个门儿望个户儿的没问题,快走吧。”
“大娘,那就麻烦你老人家了!”柳杏梅客气地说。
“你这孩子,就别客套了,都是老邻旧居的,谁家还没个大事小情的,走吧。”
“大娘,我也跟着去,要是我爹娘找我,就麻烦你告诉他们一声!”陶振宗也上了车。
“好的,去吧,多个人也是个帮手。”
陶振坤赶起了毛驴车。
在路上,碰到了十几个男女一窝蜂般要涌向陶家看望陶其盛的人,他们是为了不知道陶其盛突然间得了啥病,出于关心而放下了在地里正捡拾的粮食而来。为首的就是老寿星伍元祖的大儿子伍进福、二儿子伍进禄、三儿子伍进禧、四儿子伍进祈这四兄弟,他们的身体都很健康硬朗,两鬓都已斑白,但仍是神采奕奕,在村子里可谓都是德高望重的人。伍进福已近知天命,其他三个兄弟也是过了不戓之年了。按照辈份排,就是陶其盛夫妻俩还得称呼为大爷呢。伍家是这个村子里的第一大户人家,也是首富。但在伍老太爷训诫下,都按照辈份长幼来称谓,在平易近人中没有身份和地位上的炫耀,力求人人平等,拒绝有人曾称呼他们是“老爷”、“太太”、“夫人”、“少爷”、“公子”、“少当家的”、“少nǎinǎi”、“小姐”,但有些人自感卑微无法不加以尊重的称呼!
伍家四兄弟出现在田地里并不是为了干活,一场雹灾造成的收成损失对伍家来说是算不得什么的。这些年来,在耕秋收的大忙季节里,伍家是以雇佣短工的方式来完成庄稼地里一系例cāo作流程的,从来不参加劳动。之所以出现在地里,则是奉爹之命带有体恤民情之意,估算下灾害程度。
于是,陶振坤就只好把驴车停了下来,柳杏梅和陶振宗也很恭敬地下了车。在众人关心的询问下,就又简单地介绍了下病情。因为陶其盛夫妻俩的人缘在村子里很好,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那真是有求必应,为人厚道,从不偷懒耍滑的,再有陶其盛有一门让别人都会有所求的手艺,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关心的。
陶振宗在人群里寻找着父母的身影,却没看见,想必他们没有在那一块地上,不知道这种事,要是知道肯定是早来了。
当时伍进福拉着陶其盛的手,非常诚恳地说:“其盛大侄子,人吃五谷杂粮的,谁都有个生病长灾的时候。有病咱不怕,要好好治,就是缺个钱啥的,尽管开口,没啥说的。”
陶其盛深受感动,就说:“谢谢大爷了,就怕是有钱治得了病却治不了命呀!”
伍进福安慰道:“别瞎说,说这丧气话干啥!都说年过七十古来稀,我家你大爷爷都八十岁的人了,可还是耳不聋眼不花的呢。你才刚四十开外,不就是个生病长灾的吗,有啥大不了的,治一治就好了,别担心。”
别人也纷纷劝说,并且一致表示,缺钱尽管开口。
伍进祈对一个中年人说:“二姐夫,你收购药材多年了,也成半个大夫了,你给其盛看一下。”
那个中年人就是杨旭,他说:“庸医误病,何况我还不是大夫呢,只是比别人懂些药xing罢了,让我给看病可是不行的!看来他病的不轻,还是快去城里看看吧。”
伍进禄说:“据昨天去城里回来的廖思南他们说,去县城要有‘良民证’才能出入,伪军和ri本军检查的很严。”
伍进禧说:“那是要下个月,也就是后天施行,你们去还可以,这病长的也真是时候。”
伍进祈说:“那就快走吧,别耽搁了。”
伍进福说:“吉人天相,快走吧,路途遥远,赶早别赶晚,等回来再看你,一路上你们要多加小心啊!其盛,你小子给我听好了,要好好活着,可别忘了我那口寿材还等着你打呢!”
陶其盛很是感激,就含着眼泪说:“大爷,你真会开玩笑,你老体格好着呢。要是我能好了,将来一定给你打寿材,而且还是免费的。”
“你小子可要说话算数!”
“一言为定,绝不食言。”
伍进福哈哈大笑了起来,然后说:“在城里要是遇到啥为难着窄的,你们可以到华龙街的一家‘龙祥杂货铺’去找哪儿的老板,他是我的亲家,我那个没成亲的女婿叫龙含玉,一提我的名字就是有困难也会解决的。”
“我们记住了,到时候说不定还真要麻烦人家呢。”
“有啥麻烦不麻烦的,提不到,那就趁早走吧。”
“河上的桥不能走了。”
“那就得从别处绕吧!”
陶振坤挥动起了手里的鞭子,驴车朝前走了,柳杏梅和陶振宗这才又上了车。
村民们朝他们挥手相送。陶其盛看在眼里,不禁潸然泪下,多年的相处,他对善良的村民们早已产生了浓厚的感情!
“好人呀!”伍进福叹道。
一句“好人”,却能代表着说明一个人的品德和人格。
泪窝子浅的人,无不泪眼盈盈的了,尤其是几个心肠软的女人!
就陶振坤而言,他不像他的父母那样对人热情开朗,平时少言寡语,xing情有些孤癖,给人的形象与印象又不是那种出类拔萃、清高自负的人,总是一副蔫头耷拉脑,像个得了瘟疫的病鸡一样,所以才在人们的心目之中大打折扣!别看他在柳杏梅面前显得是油腔滑调、巧舌如簧,但在别人面前就会变成口拙舌笨的另外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