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与她玉手相碰,忽然黑风乍起,林错动荡如涛,枝叶繁复无序,就像无数把要命的利器,雨点般直逼人面,让人睁不开眼。
只听得叶蓉朵冷喝一声“小心”,耳边余音未了,我只觉得自己身子一轻,就像被狂风卷起一般,凌空一连几个旋转,接着脚底一沉,似是落地的踏实感。
睁开眼来,却是我被叶蓉朵揽于左臂弯处,只见她烟眉深锁,双邃似冰冷清,低眼对我道:“竹雨,有没有伤着?”
我惊魂未定,并未觉有疼痛之处,对她摇头回后,突然想起林烟云和玉莲几人,顿时稳下心神,直身道:“我没事,蓉朵你呢?有没有伤到哪里?”
我说着,忙从她臂弯直起来,心里慌成一团乱,在她身上脸上包括手,来回仔细看查着。
“我没事,不用担心的竹雨。”她一边对我安抚一笑,转言道:“竹雨你站这儿别离开,我去看看其他人。”
“我跟你一起去……”
刚说完,听得一阵悉悉声响,十米开外林荫出处,枝藤震颤,枯叶乱飞,接着,林错中甩出几个人影,正是玉莲和其他两个男子。
不见烟云的影子,我甚至忧慌,正要冲过去问个究竟,刚迈开腿,却见林错一处突地一震,接着,一袭淡紫破林而出,墨黑短靴,如蜻蜓点水,沾枝带叶,轻似一缕紫烟向这边飘来。
激动、震惊各半的我的心情,看到林烟云活生生站到面前,半天说不出话来。她不是神医,怎么还会武功。
“大人,您没事吧?”林烟云关切道。
“我没事,烟云你呢?”我激动道。
林烟云对我摇摇头,接着大落落双臂一展,仰脸冲我身后笑道:“叶护卫身手敏锐,护主得力,烟云佩服。”
叶蓉朵秀唇略弯,眼风朝玉莲三人略微一瞥,转眼对林烟云道:“三条性命,你也不错。”
她俩你一言,我一语,相互奉承,让我觉得自己好没用,紧急关口,还要让人保护,内里顿时很不是滋味。
庆幸的是,大风平息,人安无恙。
刚才的一幕,实在太邪门,就算是阴风,也不至于那般狂烈可怖。再说,这是李府的林园,又不是荒郊野岭,无端黑风突起,林茵如涛,实在匪夷所思。
无论从哪个角度想,似乎都站不住脚,唯一的诠释,应该是人为所造。
我本想把玉莲叫过来一问,可又觉得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还是让他带我们去见尸体要紧。
许是见我半天没说话,叶蓉朵以为我被吓着了,几步靠近我,先从我头上拿掉一片落叶,低眼关切道:“竹雨,你受惊了,我先送你回去。”
“不,我没事。”我道。
林烟云也随后跟道:“大人,您若有不适,可不能强撑,魂魄痉挛,可大可小。”
满腔武术细胞在咆哮,苦于“根基”不耐,被人看成林黛玉的感觉,实在很憋屈委屈冤屈,但我不屈服。
我有功底,虽不能和她们飞来飘去不找边际的招数相比较,但过硬招使拳脚,我能应付几个人。等过了这阵子,我得重拾旧业,练练拳脚。就算不能救人,起码有能力保护自己。
“我又不是男人,哪那么不经吓,你们别担心我,我真没事。”我道。
“竹雨,你……真的没事?”叶蓉朵仍不放心。
我很感动,也很无奈,准备回她一个坚定的眼神时,无意瞥见林烟云看叶蓉朵的眼光有些异常,见我看她,不动声色移开视线,转了话锋。
“大人,既然您再三强调没事,那咱们继续正事罢。”林烟云道。
我点头恩了,转眼叫了玉莲。
“李夫郎,那冰窖,在何处?”真不知道他这个豪宅,到底有多大。
李夫郎花容凌乱,伸手指了我身后:“大人,前面那个土丘底下,便是我家妻主存尸的地方。”
众人闻声望去,果然看到不远处有一处隆起的土堆,上面柏木苍翠,白纸飘绕。
土丘正端,一米来高的石门,大约一人多宽,李侍郎靠近石门,不知在哪模了一下,一尺来后的石门,就像那种推拉门一样,缓缓向一边缩回。
石门刚一打开,一股白烟从里面冒了出来,确切地说,是寒气。吹在脸上,是那种彻骨凉意。
念着李侍郎三人没有御寒之物,我本想让他们先回去,可又一想,回去要经过那片林荫,万一再遇到歪风突起,他们又是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后果不堪设想。
心念微转,我便对李侍郎道:“一会儿我们下去,你就和两位侍郎在这儿那儿也别去,待我们事完之后,大家一块儿走,明白么?”
李侍郎还未表态,叶蓉朵便接道:“由他们先去吧,我敢肯定,不会有任何事情。”
不知该听她的,还是该坚持自己,我犹豫不决时,李侍郎旁边其中一个侍郎开口了。
“大人,民夫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忙道:“但说无妨。”
那男人弯膝跪地,哽咽道:“自打我家妻主亡故之后,四侍郎张慧君,整日不着家,夜不归宿乃家常便饭,我家妻主在世时,平日里最宠爱他,不是民夫多嘴,民夫觉得只是,亡妻头月未过,四侍郎这样,实属不该,民夫恳请大人,为我亡故的妻主讨个公道。民夫言有不当之处,望大人宽饶。”
话刚说完,玉莲和另个侍郎也齐齐下跪:“大人,若能为我家妻主讨回公道,我们兄弟仨下半辈子,做牛做马,任凭大人差遣。”
开始对我们充满敌意,突然态度这么大转变,应该是刚才林荫之事,让他们对我们有了信任,这是好事。
方才之事,如果真是人为,那么,那双眼睛应该还在附近,对方在暗,我们在明,我们的一举一动,也许就在对方睽睽之内,一个不慎,吃亏的便是我们。
思及此,我抬眼朝四周环视一遭,倾身将他们一一让起:“此地不是说事之处,有什么话,什么苦衷,一会儿到内府说,几位快快起来。”
与此同时,我改变了先前的计划,并把临时变动的想法,说给叶蓉朵和林烟云。
“咱们兵分两路,我去张慧君房里看看,也许能找到什么线索,尸检的任务,就有劳你们了。”我道。
她二人相对一看,叶蓉朵对我道:“我正有此意。”说罢,双手轻扳我双肩,神色坚定不易:“竹雨,你只管原路返回,甚么都不要想,也不用怕。刚才之事,是邪道妖术。”说着,抬眼朝林烟云看了一下,转眼对我继续道:“江湖邪术,见不得光,烟云姑娘已将它们击垮了。”
林烟云也给我下定心丸:“是的,邪门妖术,不堪一击。大人心里若是不踏实,就把烟云上次送您的护身符捏手里。”
我既然主动改变主意,要跟他们兵分两路,就没有害怕一说,刚才是事出突然,那种局势实属承受范围之外。经一事,长一智,就算再遇到,我也不会像刚才那样无措无主。
叶蓉朵和林烟云无微不至的关心,一个待我如手足,一个怜我在心头,无时无刻深深感动着我,我心中的幸福,是无法言喻的。
我无比欣慰,感激、感动,不管是亲情,还是爱情,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珍惜可贵,她们关心我,爱护我,希望我好。
而我,也是跟她们的心情一样,可能有着比她们更在乎的心,想她们好,想去珍惜,想去守护。相处不长,我却有,为了她们,付诸一切,又如何的心去对待她们。
我天生泪窝浅,不分时间地点,只要有感动,就能立刻触到我泪点,喉咙又紧又酸,惹得叶蓉朵和林烟云先四目相视,然后齐齐睨着我,从她们的眼中,我看到了似曾熟悉光晕。
就好比,女人笑着哭了,或哭着笑了,男人很无措,却无从哄起。
女人的世界,我们自己都不懂,别人怎么会懂。
“大人,你怎么了?好端端哭什么?”林烟云试探着轻道,还不时朝叶蓉朵投去目光,叶蓉朵略微摇头,动作不大,还是被我看到了。
我用手背在脸颊上沾了沾,因喜而泣,笑道:“我高兴。”
叶蓉朵神髓明显一颤,对我睨了片刻,摇头道:“伤心落泪乃人之常情,这,高兴抹眼泪……哎,费疑猜……”
“呵呵,猜也猜不透,我看叶护卫你还是别猜了。”林烟云在一旁打趣道。
我心里高兴,便不予她们“斗嘴”。
办正事要紧,我看我要不提出分道行事,估计墨迹到天黑,她们也不会提醒我。
心念微动,我便敛了笑容,道:“你俩下去时,记得穿好披风,万事谨慎小心,无论什么情况,切记安全第一,万一……”
光天化日都会发生那么不可思议的事,那底下寒气弥漫,人未靠近先被酷寒逼退三尺,谁知道会不会有更邪门的,我实在没有办法不去担心她们。
我的担心,换来林烟云拂袖遮笑,叶蓉朵也不领情,一对取笑:“万一有千年粽子,就发达了,你辞官,烟云告医,三人找一个世外桃源,过神仙光景。”
讨厌她这个样子,我认真的时候,她就搞坏,我玩笑,她就板脸,真是的。
没时间陪她们胡闹。
我和玉莲以及其他两位侍郎,原路返回时,真的一切再正常不过了,除了林间小道上有一些散落的木架之外,其他毫无异常。
木架虽是零散,仔细看,却不难发现,没零散之前,应该是拼凑过什么物状。直到我看到两截连在一起的木棒,弯腰捡起来,细细端详,倒有几分大腿和小腿对接的样子。
“大人,不吉利,快扔了它。”玉莲在旁边急道。
“怎么了?”我拿着木棒转脸道。
玉莲还没回应,其中一个侍郎指着地上散落的木架,惶恐不安道:“这,这,这是不祥之物,是,是,是怪物。刚才,刚才这些木架会走路的……”
“是啊,就是这才长得跟人一样的木头,差点要了我们的命。”另一位侍郎接道。
他们的样子,不像是撒谎,而且也没有必要。这让我想起,以前看过一篇异志录里的记载。会邪术的人,把木头或者钢铁拼成人的样子,做个假心脏,在心脏上施法术,这些木头人就会替她们做事,叫往东,不往西。
木头人自然是没有人性,凶残无比,被它盯上,是毁灭性的灾难。不过它有软肋,在心脏,只要被人一招刺心,即可散架,瞬间变成一堆废柴。反之,就算打的天昏地暗,它也停不下来。
一直以为邪术盅惑人心的幌子,没想到竟然真有这等悬事,还给我碰上了,真是阿弥陀佛,谢谢叶蓉朵和林烟云,如果不是她们,现在我都不知被这些木棍打成什么样了。
既然它们已被击败,那便真的没什么可怕。我随手扔了木棍,心情豁然平顺许多,跟着三位侍郎直奔张慧君卧室。
镂空的雕花窗前,粉色纱帘随风轻荡,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随着纱帘忽隐忽现,一张柔软的木床,做工精致的雕饰,繁复而不繁乱。床榻上,绫罗做面,丝缎铺底,桌椅,板凳,柜梳妆台,样样做工精细,神斧天工,件件价值不菲。一把崭新的古筝,幽幽静静落在角落,低调而不失品位。
除此之外,尤为诱我注意的,是屋子四个角落,那一米多高四根汉白玉柱子顶端的四个香薰炉。
轻烟雾绕,香气迷人。
作者有话要说:建了新群,大人们无聊的话,进来消遣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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