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霄山脉一处清幽的小山谷,名为斜月谷。暖风清扬,吹着柔柔的小草和山间苍劲的松柏。隔绝了望月平台的喧嚣,这一处小小的景致倒也显得别有趣味。突地,柔软的草地之上闪现一黑一灰两道人影。微风拂过,现出了灰衣老人、云梦龙以及龙翔的身影。
灰衣老人微闭着眼睛轻轻吸了一口周围清新的空气,而后笑眯眯地对着龙翔说:“小友,这放还不错吧,老夫平日没事也就喜欢来这里走走了。”
龙翔感受着这里的清雅淡然,心中也是一片安宁。既然已然答应下切磋之事,此时的他倒也不再有其他的顾忌了。微微地笑了笑,龙翔回头答道:“老先生,这地方虽小,却是灵秀雅致,我很喜欢这里。”
灰衣老人眼中闪过一抹赞赏之意,且不论这少年实力如何,单就这种平和之气却也是难得的了。灰衣老人缓步来到了一颗苍劲的翠柏之前,上下审视了一番,而后单手一挥便是在其上摘下了两根细长的木枝。
转身回到龙翔身前,灰衣老人轻轻一扔将手中的一跟木枝扔到了龙翔手中笑道:“小友,你也是久习武道的人。既然我们只斗招式,这以枝代剑自是不错的选择,先让我们走几回合剑招吧。”
说罢灰衣老人单手一翻,便是将木枝随意地带在了手上。虽然灰衣老人看似轻松随意,但灰袍下的身体早已是蓄势待发,随时可以出剑御敌。而他这随意的握剑之姿却更让人难以把握他的出剑套路,想来这老者的剑术已是达到了从心所欲的境界了。
龙翔轻轻接过木枝,不由微微审视了一番。这木枝长约五尺,握在手中颇为得心应手。看着手中如长剑一样的木枝,龙翔忽然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木枝微微地晃动,如长剑轻鸣,就好像老朋友在对着他轻声述说离别之情。
灰衣老人与龙翔遥遥对峙着,他的灰袍无风自动,一股凌厉之极的剑意慢慢地从他的体内释放了出来。虽然只是静静地站着,但是整个人却仿佛一把尘封的宝剑,只待出鞘的那一刻。
灰衣老人锐利的眼神看向了龙翔,却是不由愣了一愣。此时的龙翔正站在原地看着手中的木枝愣愣出神,竟是丝毫没有在意他。灰衣老人眉头微皱,他这强大的剑意略过这少年的身体竟是没有引起任何的反抗,反而直接透体而过。那种感觉就像一拳打在空气中,很是难受。
感受着龙翔身上空空荡荡的气息,灰衣老人心下一动,暗道:“他不凝聚任何的剑势,难道是觉得随意一剑便能挡下我的剑招吗?还是……他已经到达了无剑胜有剑的境界?!”
灰衣老人在这里胡思乱想,却怎知道龙翔此刻的状态倒不是什么无剑胜有剑,而只是在发呆罢了。当然,凭龙翔现今的功力,想凝聚剑势却也是做不到的。
这些当然都不是灰衣老人能想到的,这两人一人狐疑观望,另一人则愣愣地发呆,这好好的一场比试却演变成了眼神的比拼,如是他人在场,也不知该如何说道了。站在旁边的云梦龙自然是旁观者清,一眼就看出了两人各自的状况。想到这蛮横的老头子也有这样的一天,云梦龙不由咧着嘴呵呵傻笑。
灰衣老人与龙翔对峙良久,终于是心下一横,暗道不论如何,至少也要*对方拿出自己的绝招来。心念及此,灰衣老人单手一横,身体已然是动了。虽然讲好了不动用他那强横的力量,可是凭借着他百年静修之力,这速度当真也颇为可怕,竟是隐隐留下了几道幻影。
云梦龙见此情形,忙提醒道:“龙翔小弟,小心了!”
龙翔顿时惊醒,抬眼看去,眼中却已然只剩了那渐渐放大的黑色枝影。灰衣老人只是简简单单地一剑刺出,照道理来说,要躲避正面刺来的一剑是有很多种方法的。可是真正面对这一剑的龙翔有一种感觉,即使他用出千般变化,这一剑他也是躲不开的。
云梦龙看着灰衣老人这一剑,不由轻声一叹,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是他却是能深刻地理解到灰衣老人这一剑的厉害。这简简单单的一剑却已是融汇了灰衣老人一生剑术之精粹,那其中隐藏的千变万化即使是他也是难以完全模透。“想不到这老小子一上来就用这招,看来龙翔小弟恐怕是要被打趴下……咦?”
正在云梦龙大发感慨之时,龙翔忽的动了。他没有什么格挡或者架避,而是选择了与灰衣老人一样地直刺而去。龙翔此时的眼眸中散发着一种别样的光芒,身形一闪,也是化为一道白影向着灰衣老人冲去,两人手中的木剑竟是就这样针尖对麦芒的对刺而来。
眼看两人的木枝顶端即将对撞在一起,甚至那木枝之上长出的树叶已然相互交错。正在此时,灰衣老人眼神一凝,手腕轻动,他手中的木剑顿时模糊了起来。蓦地,他手中木剑竟是仿佛化为千万,远远看去却如一朵青色的莲花笼罩向了龙翔的身体。他这一招青莲向日乃是年轻时所创,便是凭借自己迅捷的出剑短时间内刺出上百剑,让敌人难以招架。此中虽然虚招甚多,但是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也足够让一般高手难以招架。
龙翔那黑色的眼眸中精光一闪,他并非没有理会那铺天盖地的剑影,而是踏前一步,竟是直接朝着灰衣老人的刺去。“啪……”木枝的撞击之声响起,两人的枝干终于是第一次接触了。
龙翔与灰衣老人的眼神相交,灰衣老人与龙翔眼中都闪过一丝莫名的兴奋之意。灰衣老人哈哈一笑,身形一转,手中木枝顿时如狂风暴雨般袭向龙翔。
龙翔眼中蓦地升起了狂热的战意,仿佛沉睡了千年的武者再一次的觉醒。而在他心中却是一字一句道,“武魂境。”一声长啸,他的木剑也是化为暴雨狂风,与灰衣老人战在一处。
“啪啪啪啪……”树枝交接的声响不停地回荡在斜月谷之中,云梦龙有些吃惊地望着场中激斗的两人,口中喃喃道:“龙翔兄弟什么时候有了这般的实力?”可是他却能够看出,龙翔此时的剑招十分怪异,长剑挥动明显地显得十分生疏,就好像一个孩子在驾驭着他难以把握的巨力。而也因此,虽然龙翔尚能与回忆老人勉强战斗,但是剑招之上还是慢慢落了下风。
然而此刻在场中的龙翔却没有心思去考虑这些问题,此时的他正处於一种奇异的状态之中。其实他的剑术和灰衣老人实是不能相比的,即使是他在无望森林中历练了十年,又有云梦龙教导他极武之道,但是又岂能和灰衣老人百年方才练就的剑术相比。可是此刻的他脑海中却不停地闪现着精妙的剑招,而他的身体也就不由自主地跟着这剑招而动,竟是就这样勉强挡下了灰衣老人那狂风暴雨般的进攻。
风云激荡,剑气纵横。一灰一白两道身影不停地交错分离,那两根平日看来普通之极的苍松木枝此时在两人手中却仿佛是这世上的神兵利器,令人不可直视。激斗中的龙翔却不知为何,脑海中竟是又回想起了林雅铃那清秀的面容。
回想起第一次相见时她清纯的笑容,回想起那熟悉的教室中她顽皮的动作,回想起缓缓掉落的洁白手帕……一切的一切都渐渐模糊,呼吸之间,他仿佛又想到了十年间苍月之下那孤独的思念,想起了光明圣典上再次相见的激动和最后一刻他最爱的女孩儿却依偎在别人的怀里。
心酸?心痛?是什么样的情怀让他的心在颤抖。脸上狂热的战意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不该出现在他这般年纪少年身上的悲伤与萧索。他手上的剑势减缓,而灰衣老人的木剑也趁机攻入了龙翔的双臂之间。
眼看灰衣老人掌中木枝已然到了龙翔的身前,龙翔却似乎没有任何反应。正在此时,龙翔蓦地抬起了头,那双眼眸之中的萧索与悲伤竟是让灰衣老人也是不由一愣。霎那间,龙翔的身影忽的消失在了原地。
灰衣老人眼中闪过一丝震惊,而后他神色一变,灰袍猛地一动,手中木剑便以最快的速度从他的腋下向后方直刺过去。
“咔嚓。”一声脆响,一截断枝横飞了出去。云梦龙有些哑然地看着场中的一幕,却见龙翔有些呆呆地站在灰衣老人的背后,单手直直地指向了灰衣老人的后心。而由于是横手刺去,他手中的木枝竟是被灰衣老人背刺一剑截成了两段。
龙翔抬头仰望着天空,竟是再也不管其他。他深邃的眼眸仿佛穿越了千年的时光,穿越了这蔚蓝的天穹。良久,他闭上了眼睛,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而后他转眼看向了灰衣老人,微微一笑道:“老先生,你胜了。”
灰衣老人看着龙翔那稚女敕却似乎有些沧桑的脸庞,心中不知为何有些怔然。正在此时,云梦龙的笑声便让他惊醒了过来。
“哈哈,老家伙,看来你功夫着实不赖,竟然能赢过我的兄弟,不错,不错哈,也当得起我兄弟叫你一声师傅了。”云梦龙满脸笑意,径直地来到了龙翔和灰衣老人身前。
灰衣老人听他这句话,老脸却不由一红,不过旋即站直了身子,微微咳嗽了一声道:“啊,这位小友果然武技高超,不过还需磨练。”
云梦龙看他那个样子,心中不由暗骂道:“老不要脸。”不过他此时看向龙翔的眼中也是满是惊奇与赞许之意,想来龙翔今日的表现也是让他十分惊讶。
而后他脸上神色渐渐庄重起来,将龙翔拉到身前,指着灰衣老人道:“龙翔兄弟,我还没有给你正式介绍,这位乃是如今迦楼兰学院武院的院长,人称灰衣剑圣的武云前辈。”
龙翔一听云梦龙的介绍,眼中也是闪过一丝惊讶,而后他躬身行礼道:“武云前辈,在下龙翔,您的剑术真的很厉害。”
武云带着赞赏的神色看着龙翔,而后颇有兴趣地问道:“龙翔小友,我观你的剑术精妙非凡,但是我却从未见过,可否告诉我你师承何处啊?”
龙翔挠了挠头心中却是闪过了在青玄山脉神秘石碑中看到的白衣男子,想了想他还是老老实实说道:“武云前辈,实话说,这剑招我也说不清楚是由何而来,不过……”他有些自嘲地笑道:“像我这样的土包子,又有谁愿意教我什么剑术呢?”
武云一听龙翔这话,不由惊奇地说:“你的意思是,你竟然没有师父吗?”
龙翔点了点头正待说什么,云梦龙却从后面踹了他一脚道:“傻小子,还不赶快叫师父?”
龙翔一愣,而后也是瞬间就反应了过来,旋即他噗地跪到了地上,纳头拜道:“师父。”
武云被龙翔和云梦龙的双簧演得一愣一愣的,不过想到刚才龙翔的剑术,他的心中却也是颇为欣喜。他俯身下去将龙翔扶了起来,微笑道:“孩子,这些俗礼就不必了。老夫有生之年能得你这样的弟子也是无憾了。”说着他不由哈哈大笑了起来,这笑声回荡在斜月谷宁静地草地上,连翠绿的小草似乎也开心地微微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