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局的王局在陈云云出院的时候过来了。又是一番客套话,感谢她的贡献,同时让她注意身体好好休息。贡献这帽子她觉得实在太大,本身就是一个交易,一个出钱一个出力,何必要戴上这么冠冕堂皇的东西呢?幸好王姐过来了,王局长跟她交谈了会儿就走了。
下午把拍摄的收尾工作做了。明天要参加“水电旅游文化节”的剪彩仪式,那是她作为y市旅游形象代言人的第一枪,后续的广告也会陆续投放。王姐说市里的领导也会参加。会是他吗?他正好是分管旅游的。她是既害怕又期待,冰火两重天。
不管她的情绪如何,时间不会暂停一秒。
水电旅游节的开幕放在了滨江广场,整个y市的市中心。广场上只是搭了个舞台,官员和媒体朋友坐在下面,周围还有很多民众围观。
她化好妆之后坐在保姆车上等待。主持人说请郑副市长讲话。果真是他!她把窗户放下了一点,他的声音就这样传来。大提琴的音色,很好的男低音。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成为了全场的焦点,尽管很多时候他总是保持着谦逊低调。沉闷空洞的讲话稿也被他讲的稍带着幽默,时不时还会听到广场众人的哄笑,这人不管干什么总有着自己的特色。王姐也感叹,这郑副市长确实是个人才。“人才”有多种意思,可以是学术领先,可以是思想崇高,也可以是反讽,而他则是不知不觉中令人折服的气质。
她想起了一个故事。
一位母亲的儿子在战场上死了,消息传到母亲那里,她哀痛非常,祈祷主说:“要是我能再见到他,即使只见5分钟,我也心满意足。”这时天使出现了,对她说:“你可以见他5分钟。”母亲欢喜得眼泪流满双颊说:“快点,快点让我见他。”天使又说:“你的孩子是个大人,他已经30岁,你要看他30年中的哪5分钟呢?”母亲听了以后,一时也说不出来。
天使说:“你愿意见到他英勇殉国的情景呢?还是他离开你参加军队的那一刻?你愿意见到他在学校时走上讲台接受奖品的那一天,抑或是他还是婴儿在你怀中的时候?”母亲的眼神开始闪亮,她一字一句地告诉天使:“这些我都不要。我要的是那一天,他从院子里跑进来,要我饶恕他的顽皮。他年纪那么小,却那么不开心,满脸污泥,眼泪直淌。他扑向我的怀里,几乎把我撞倒。”
是啊,尽管他如今更加迷人,更加成熟,更加睿智,她最想见到的却是打着斯诺克,和她跳着慢三步,带着她去清吧的少年。
终于到了她上场的时间。小楚给她拉开了车门,她迈着婀娜的步伐信步走向舞台。周围的闪光灯在不停的响,她跟他们打招呼,像以往一样只留给了他们侧脸。她能感觉到他在看她,就像那次舞会,他也是这样看着她走向他。都是一身西装,只不过当年略显青涩的领结换成了如今成熟的领带,一如这个人也变得深沉起来。
终于走上了舞台。俩人握手,随之分开。主持人询问她成为y市代言人的感想。
她说:“这里有着美丽的风景,还有着美丽的人儿,来到这里我收获到很多惊喜并为之惊叹。我很喜欢这里,但终将离去,不过这将成为我最美的回忆。”
她说得一语双关,他听得也是为之一愣。最美丽的风景会成为过眼云烟,最深刻的感情也终将褪色。
礼仪小姐端来了剪刀,俩人接过之后面向镜头同时剪断。下面响起一片掌声,她看着飘落的缎带却涌上几分伤感。看热闹的只懂拍手叫好,哪知经历者的伤感痛楚?
总算是结束了一项工作。她躺在酒店的沙发上感觉无比的疲惫,就像高中跑了个1500米。一个的疲惫来源于身体,一个的来自内心。有人说,当你追忆往事的时候,你已经老去。她今年也才二十九,难道已经开始老去,而已经三十一的他有没有这种感觉呢?从广义上来说,成长的过程就是老去的过程,她安慰自己。
佛曰:菩提并无树,明镜亦无台,世本无一物,何处染尘埃。可你我毕竟是凡夫俗子,又有几人能做到无欲无求?求而不得最可怕。
她想起了大学时在t大和郑卫东一起听的一个讲座。讲座的人本是一个哲学教授,却又在电视上讲情感,将人的情感和哲学联系在一起,确实是个奇女子。她问众学生,“你们最害怕的一种感情是什么?”
“嫉妒!”
“厌恶!”
“愤恨!”
还有人说,“爱!”她在心里想,真是矫情。
“占有欲!”哲学教授说,“我最害怕的是占有欲。我有过那种感觉,被占有欲侵蚀犹如脚底板踩进去一根小刺,拔而不出,每次走路却又用疼痛提醒着你它的存在。拥有时,害怕失去,惴惴不安。失去后自然也是心心念念,夜不思寐。”
她当时很有感觉,如今想来更是真切。她问郑卫东的感觉,郑卫东说的是什么?对了,郑卫东当时说,他是个务实主义者,最讨厌这种虚头巴脑的论述。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或许你在追忆往事的时候,他却在放眼未来,多么的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