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时务者为俊杰。
世子尚阳等着南烛宣誓效忠。
南烛三人对视,他们本来是被抓上山当压寨相公的,又差点做了药引,按道理他们三兄弟见到官兵该像见到亲人一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对世子尚阳不但亲昵不起来反而有些忌惮。
竹婉清捂着胸咬唇看向南烛。
南烛会杀她吗?
“杀了我吧。放过我哥他们。”竹婉清小声说,一双眼看着南烛。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在淌泪。
世子尚阳成功在即,没有耐心看南烛三人磨蹭。他性子刚愎自满,见南烛等人没给他答复,而自己的心月复大患无愁公子小心地后退。一股子说不明道不清的得意就在胸腔里满溢。人,就是不能被喜悦冲昏头。他若是能压抑住内心的狂喜卖南烛个人情,以南烛的禀性说不定就“识时务”了。偏生,人在狂喜下总容易做出些出格的事。
“谢世子青眼抬举。”南烛行礼道。
即使有伤在身,她行礼时的翩翩举止也够世子尚阳震惊。这少年好举止!
“不过请世子放过无愁公子等人。刚才——他们已经弃暗投明,全体投入我军了。他们于这是山贼,上了战场不定就是一员骁将。还请世子开恩。”南烛握了握手中的剑道。对不起沐王,我帮你收人了,相信你也不介意多发点军饷。横竖这些人都是能打的豪杰。
无愁公子跟竹婉清同时看向南烛,南烛扯这个谎,他们很感激。官与贼,一字之差,黑白万里。在今天,就是活与不活的区别。异母兄弟下手狠辣不容活路,反倒是一面之缘的南烛心胸宽大愿意容纳。人生之事,真是让人唏嘘。竹婉清不知为何又哭了。
鲁冰花杜若对视一眼,心有灵犀,立刻道:“我们是沐王的亲兵。”,“世子与沐王交好,若能通融,一定多得便利。”
南烛的不按牌理出牌,触怒了正在享受喜悦的世子。
“不用考虑了,你大哥当年就是不通时务,所以本世子送了他一程。你要是想跟本世子作对,本世子也送你一程!”世子尚阳说。
南烛闻言变色。
大哥的死跟他有关!
莫说南烛,无愁公子也抬了头。他的手不自觉地放在自己的腿上。当年之事,他落下腿伤寒疾,没想到这事竟然也与世子尚阳有关。
“喵!”一只肥猫从尚阳身旁的苦菜头身上跳了出来。直奔南烛。
南烛三人面面相觑,适才他们都不明白密道重重,世子尚阳从何找来。谁能想到这只肥猫就是答案。
“高程大哥哥说,这只猫很喜欢南大哥哥呢。我怕找不着大哥哥,特意把它带上了。”苦菜头从世子尚阳身后露出个头来道。
“可恶的小崽子,就说兽医不该救你。兽医,看你以后还乱救人不!”鲁冰花咬牙道。
“无所谓,救得了人救不了人心。我对得住爷爷的教诲。”杜若说。
南烛握剑。以目前的人力对抗世子尚阳,简直就是做梦。
新婚大喜,一起死在这也不错。”世子尚阳说。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动手!”世子尚阳道,“一个不留!”
鲁冰花反应最快,道:“嘿,发什么呆啊,快走啊各位!”
南烛一行人在密道里狂奔,世子的人在身后紧追。追逐中,又有几个女子倒下。南烛发现这些女子中箭时都不哼一声。
不知不觉,又退进了冰室。冰室的大门一关。无愁公子就道:“锁死那机关!”
两个红纱美人立刻飞身跃起,顺着无愁公子指的方向,把墙壁后一个机关卡扣的铁索卡死。
“暂时安全了。”杜若道。
“未必。”无愁公子皱眉。
果然,门口传来撞击之声。
“有没有别的办法?比如其它通道?”南烛问。
“找丑叔,带我们杀出去。这个世子尚阳,怕是不杀光……我们……不会罢休。”竹婉清道。她在发抖。失血,呼吸不畅,再加上冰室内的酷寒,这女子嘴唇已经没了颜色。杜若不忍,解下自己的衣裳披在她身上。
“糟了,臭老头犯倔自己吃了风云散。现在跟我差不多。”鲁冰花道。
杜若捂头。
一时间,众人沉默。
石壁轰轰,被砸开只是时间的问题。
生死攸关。无愁公子反倒一笑,这家伙的心性确实潇洒。他说:“南小弟。谢你刚才为我们说话。若我们还有命出去,倒不妨陪你上一回战场。”
鲁冰花却以手指划了下鼻子道:“罢了,罢了,小南南,你赶紧拦住他。抢生意抢到军营里来了。你这前拥后呼的架势,我的百花楼还开不开啊!”
南烛只好捂着伤口提醒鲁冰花道:“喂喂喂,别说得好像我们已经开了百花楼似的。”
无愁公子闻言就笑。跟这些人相处,真是少有的开心愉快。只可叹竟是在人生的尽头碰上这些人。有他们黄泉作伴,倒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丑叔呢?”
众人往冰室里走了一段,看到了结跏坐在冰雪碎片里的丑叔。
丑叔看这么多涌了进来,竹婉清又是那般模样,早已睁开了眼。却没说话。他内功深,受风云散的折磨也深。此时正是最难受的时候。
正在此时,冰床旁的女子却缓缓地站了起来。
“娘?你是娘亲?”无愁公子道。
“你是清悦吧。”女子道。
“娘,我是清悦。”无愁公子回答。
“听说江湖人给你去了个名号叫‘无愁’。”女子柔声道,“傻孩子,你怎么会无愁呢。”
无愁公子低头,像极了一个委屈的孩子。
“妹妹受伤了?”女子道。
“是……”无愁公子有些悲哀。竹婉清的脸色已经发紫。
“是的前辈,我刚给她喂了一粒药丸止血。”杜若正色回答。
无愁公子不由感激地看向杜若。
“是娘亲不好,娘亲没能亲手照顾你长大,让你真正无愁。娘知道你们两锦衣玉食,知道你爱美人知道清婉爱舞枪弄棒,知道你爱喝酒为人仗义知道清婉不懂事任性。可是娘都不能抱抱你们。你们恨娘吗?”蒙眼女子道。
无愁公子道:“不恨。”
恨有什么用呢?
蒙眼女子捂了下眼睛。似乎是拭泪。然后平静地伸手道:“丑奴。”
一直结跏而坐的丑叔突然窜起,落在女子身边,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手。只有中过风云散的人才知道丑奴这个举动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丑奴,他们又逼过来了。跟二十二年前一样。这次是不是要做个了断了?”蒙眼女子淡淡地问。
“随小姐心意。”丑奴一如既往的坚定。
“可是孩子们困在这了。你带他们走吧。”蒙眼女子说。
“……”丑奴不答。
女人缓缓地走到一个冰湖前。湖里甚至有冰莲花。冰雾缭绕,仿佛水雾。
“二十二年前,我希望那个女人放过我,我只想带着我的孩子快快乐乐的生活,可她没给我机会。利用五岁的尚阳给我下了毒。我被锁在这二十二年,那个人给了无数东西,却从没来过。我恨了他二十二年。二十二年,整整二十二年。”蒙眼女子站在冰莲前。
咚咚咚的撞击石门声突然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