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曾说:“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关”,稍一思量,便觉得那副场景当真是美极了。
初春的清晨,薄雾尚未散尽,露珠尚未蒸干。在四川阿坝州汶川县一座极为偏远的山岭间便响起了那传承千年的“呜呜”声响。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乘着一头青牛,白裤黑褂的羌族青年摩西甲纳一路吹着五孔羌笛,在一条沿着山脊开挖的陡峭小路踽踽独行。在稀薄的晨光中,踏着一路石板阶梯做音符,慢慢悠悠的拾级而上。
小路曲曲折折直通山顶,山顶上则是一座已然废弃的山寨。
此时距离那场惨烈无比的大地震已然过去一年有余,整个震区的居民都开始渐渐归于平静,收拾好自己的悲伤投入到新的生活中去。因为生活总要继续,所以他们必须放下过去。可也因为生活中有总有些例外,所以也总有些放不下的过去。对于那些举寨搬迁的羌族居民们尤其如此。
这些举寨搬迁的羌族居民们不单要放弃自己原先的生活地点,而且还要放弃不少属于自己的传统。毕竟,政府兴建的安置村落和羌族原汁原味的石头寨子相差实在是太过悬殊。村中的老释比对这件事的意见尤其很大。
摩西今天就是奉了村中老释比的命令去老寨里面清扫一下祭坛,并且取些祭祀用的器物,因而天还不亮就赶紧赶慢的出发了。
凭他估模着,骑在牛背上最多也就需要耗费掉四个小时,他就可以从山顶老寨返回。如果运气好一点的话,他说不定还能够赶得上家里的早饭。然而摩西直到现在也没敢相信,他竟然会在半山腰处就lang费了整整一个小时,而且一步也不敢再向山顶迈出。
在摩西的身前,山间小路的正中,有一个巨大的脚印。
那是一个禽鸟爪形的脚印,却绝对不是任何一种禽鸟的爪印。至少摩西从未曾见过哪种禽鸟的爪印竟会大到这样离谱的地步!因为他和他的那头青牛此时站在里面,竟还没有那爪印的一只爪指长!
看着那不知是何种生物才能留下的痕迹,巨大的震撼一**不断冲击着摩西的神经,让他吓得不敢发出任何的声响也不敢做出任何的动作。不止是他,他坐下的那头青牛也正浑身颤抖,完全不敢发出任何的哞叫,低着头夹着尾巴甚至连后退的动作也没有做出。
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清新的味道,很好闻,却让摩西和青牛更加的害怕。因为在他们不算太长却也不算太短的一生里从未曾闻过这样的味道。摩西心头惴惴,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传说里唯地狱才会有的异香?
草叶间的露珠忽然开始放光,薄雾慢慢消散。东方的山峦外陡然跃出一轮赤红的圆盘,霞光万道,映透八方。
忽然,青牛猛地一震将坐上的摩西掀了下来,摩西一声痛呼,刚想要喝骂什么,却又发现不光是牛,整个大地都在剧烈的震荡着。有一个剧烈的撞击声正在由远及近,好像某种恐怖的生物正在疯狂奔跑一般,仿佛整个山脉都要因此而断裂开来!
摩西忽然哭了,手中的五孔羌笛颓然落地,却是连捡拾的勇气也没有。
在他视线的尽头,那属于他们的古老羌寨里面,一个修长硕大足有数十米高矮的巨大生物正在不住的晃动、撞击,奔跑而来。那经历了千年风雨,在大地震中依然完好无缺的坚固羌寨无数碉楼粉粉碎裂开来,竟如同一片泥塑的玩具!
十八岁的摩西如小孩子一样箕坐在地,伸手抱住他身旁的牛腿放声大哭,天地间陡然一声龙吟。
龙吟,唯有这两个字才能形容这种声音……
当日傍晚,久等摩西不归的村里人开始上山寻找他的踪迹,在半山腰处他们发现了已经变得痴傻的羌族青年。那时候,他正坐在一滩血肉碎骨当中,而他的那头青牛,早已然不见了……
也是在当日,数百公里之外的一栋别墅之中,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随手洒落一把硬币,而后干枯的手指飞快的将之拨动着。口中念念有词:“是震卦?震上震下,震惊百里……莫非,已经开始了么?”
注释:“释比”,汉族称为端公,西羌族不同地原的称呼又有好几种,“许”、“比”、“释古”、“释比”等。释释比在做法比,是古老的羌民族遗留至今的一大奇特原始的宗教文化现象。是羌族中最权威的文化人和知识集成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