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永 第三十二章 诀别

作者 : 丘泉

制住何来的,正是笑和尚。

……

轻轻提起身不可动、口不能言的何来,本应待在何来身旁指点,一早却突然离去,此时却又忽然出现的笑和尚,冲着手中的何来呵呵一笑,开口道:

“智缺啊,你要吼到全天下人都知道么?”

调侃了一句后,笑和尚敛去笑颜,肃容道:

“鹰阁已经开始行动,下面为师说的,你可得在心里再背上一百遍!”

似不放心,笑和尚又强调道:

“记住啊!为师下面说的这些,可都是你‘真正’的想法。

要不想死,徒儿你就必须得将它们当做自己真正的想法!记住了!”

提着何来,在其耳边轻声说完了这几句话后,笑和尚身形一动,向着山下寺院不紧不慢的行去。

方一迈步,笑和尚便目放毫光,似乎用着很大的力气似的,一字一顿,用传音入密,向何来交代着:

“入金光寺十二年来,你从未向我透露过自己的身份,我也从未对你追问过什么,你就是昔日的贺二狗,今日的金光寺二代弟子,法号智缺。

你也猜到,我大概对你起了疑心,因为我不让你接触寺中之人,除了督促你勤练武功之外,便不许你有别的举动。

真正的原因你不明白,你只能猜测:或是因为大金刚体太过特殊,我不忍放弃!便将你掌控住,欲要天长日久,慢慢收心!

而你,也确实因长年相处,在我刻意的照顾之下,对我有了一分师徒之情。

可是,你虽对我有了些许情谊,但你却是个明白人,知道在南山国,最大的便是朝廷!

这是你根本无法对抗的,甚至连对抗的心思都升不起!

你也在鹰阁呆过,窥一斑而知全豹,你对朝廷的强大深怀惧意。所以,你绝不会选择去投靠一个在朝廷阴影笼罩之下的门派,而反过来去做对抗朝廷本身,这个南山最大势力的蠢事!

于是,在最初的躁动后,你慢慢的压下了心中多余的想法,而且,由于渐渐长大,你开始懂得了自己生命的宝贵,也学会了为自己作些打算,不会再像年少轻狂之时,那些不懂事的孩子般,一个冲动,为了些个什么想法,便能将自己小命给搭了进去。

深思熟虑,权衡轻重之后,你本来冒起的异样心思,都逐渐熄灭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心智的成长,同过去想法有了差异的你,为了不暴露身份的报仇,为了既能达成报仇的目标,又同时能够保住自己,甚至是在其中谋些利益。

你最终,压下了泄露自己身份,求我出手的想法。

只是你却不知,我为了收你之心,曾主动去帮你灭杀仇敌,只是,事情失败后,未曾向你提及。

你从未曾背叛过鹰阁,也从未曾想要背叛鹰阁!

你从来都是鹰阁的人,过去是,将来也必然是!

这十二年来,你早已前前后后,思虑得清楚明白,更心坚如铁!

一直在寺中努力习武,强大自身,表面上装着对我师徒情深,实则默默的等待着鹰阁的命令,甚至作好了随时在我背后捅一刀的准备!

毕竟,对于现今的你来说,还是自己的性命最为重要!

你如今已将后天大圆满,要不了多久,便能毫无障碍的直入先天,成为一方高手,前途无可限量!

而若有些许机缘,甚至是问鼎武道巅峰,也不无可能!

从小耳濡目染,了解权钱滋味的你,怎会甘心,甘心连日后威震武林,笑傲天下的滋味都还未曾尝到,便由于过去的仇怨,而将小命填了进去,令得唾手可得的一切,陡然成空……

你已不再是懵懂少年,你懂得取舍。

你还有欲求,很大的欲求!”

笑和尚的声音中,仿佛灌注了一股莫名的力量,这些话方一出口,就已深印何来心中,仿佛何来本就是如此考量的一般!

学过增神诀的何来明白,这便是更高层次增神诀的威能一角。

……

长长的呼出了口气,笑和尚的目光暗了下来,仿佛也有些吃不消。

收了密法,笑和尚正常的向何来传音道:

“鹰阁中,真正的第一高手,其实是二阁主。

便是鹰阁中人,也大多不知此事的底细。

而这二阁主,更有一门地听大法,便是十丈外有只蚂蚁爬过,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只是他一向隐秘,从未在人前显露过这门绝艺……除了他手下的死人!

他向来以为旁人皆不知道他有此密功,却不晓得,在这天下间,至少有三人是知道的。

而其中一人,便是我。”

话语之中,笑和尚流露出了几分讥诮。

“待会,我会将你藏到大雄宝殿的顶柱之中,再用截血大法封住你九成的气血运转,又用闭脉诀点你期门穴,令你心跳和呼吸的速度及强度,在十二个时辰之内,都只及常人的百分之一。

而你怀中,我还会留下一份密道地图。”

“嘿嘿。”

顿了顿,笑和尚冷笑一声道:

“如此作为,当然瞒不过地听大法,二阁主自然能找到你。

至于接下来该怎么说,就不用为师再重复了吧?不过,其他人前,那般应对到是无妨,但这二阁主,则不能用这套说辞。”

语气转为严肃,笑和尚再度提醒:

“切记!要默运增神诀后,方能开口!

鹰阁阁主一级的高人,必不会问得太细,太多!尤其是二阁主这样自视甚高之人!

只要你未曾背叛,大节不亏,在阁主粗略的询问下,便不易露出破绽,问题不大。

只是,要当面瞒过他们,其他人还好说,只是这二阁主,即使配合增神诀,至少也要做到九真一假,方能不露破绽!

但这个关节,你可赌不起!

所以,当着他的面,你只能说真话,一个字的假话都不要有!

这些年来,我不询问你的情况,也不要你说自己的事!便是为此在做着准备。

要知道,你可是真的没有透露过自己和鹰阁的任何情况啊!更没有做过背叛鹰阁之事!”

些微得意流出,一闪而没。

“总之,你要记住,在那二阁主当面,不仅要运转增神诀,更要说真话!心意之间的细微偏差在他面前能遮掩得过去,但你话中如有虚言,则必被看破!

言多必失,你只要表达出你的忠诚即可,细节莫要说得太多!

而那二阁主之外的众人,包括大阁主在内,由于层次太低,只需你运转了增神诀,话语之间,莫太离谱,则尽皆无妨!”

说到此处,虽然笑和尚走得不算太快,二人也已到了大雄宝殿附近。

而就在这时,

“铛……铛……铛……”

阵阵钟声传来,短促急切,响彻全山。

凡金光寺中人,都能从中听懂警示和召集之意。

……

即为了不再耽搁,更为了避过出了小路后,大道上众多听到警钟,沿路向正殿之前聚集的僧人,笑和尚提着何来,化作了一道残影,数个起落间,便已悄然进入了不远处的大殿,更是在殿外数名值守僧人毫无察觉之下,落到了一根横梁之上。

笑和尚轻轻一按梁上某处,巨大的横梁上,微微“咯吱”一声,机关便已开启,露出了一个不小的空间。

笑和尚慢慢将何来放了进去。

……

看着仰面躺倒的何来,笑和尚目光有些复杂,微微闪动着,不再掩饰其中的慈爱之意。

十二年的相处,点点滴滴流过心头,终化为了一声长叹。

不知这一别之后,会否永诀的笑和尚,对何来作着最后的叮嘱。

“今日之后,若你还有命在,日后做事,须得尽量远离鹰阁本部,少在那些阁主面前晃悠,小心一不留神就露出了破绽!”

顿了顿,笑和尚目光愈发柔和。

“你法号智缺,而我也常常说你智力不高,便是在警醒于你,要你在行事之时,修炼之际,莫要行差踏错!

你天资有限,但却有认真踏实的优点,所以,诸般行事,皆应踏实为上!

而在修炼上,则更须脚踏实地,一步一印!

这,方才是你扬长避短,勇猛精进的不二法门!

切莫耍那些小聪明,求近图快,反倒是偏离正道,渐行渐远!”

……

“为师一生,醉心武学,为逐那虚无缥缈的宗师之境,可说大半时光都耗在了修炼之上,无妻无子。便是徒弟,也只在早年间,为恩师所逼,收了一个,便是你那大师兄了。

可惜,你大师兄天资颇高,却心不静,好勇斗狠,又自持武力,终被人算计身亡……

直到十二年前,为师警觉大变将至,而又寿元无多,方收下了你。”

似是想到了何来初来时,被自己整治的画面,笑和尚嘴角一弯,笑意流露。

“虽然你初来时其心不正,但这些年相处下,为师却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想着这十二年来的相处,何来的种种调皮捣蛋……

笑和尚眼中终是露出了不舍之意,却在出现的刹那,便立即隐去。

不再言语,沉默片刻,笑和尚伏身按下机簧。

“为师去了,不知你在修炼一道上,能走到何步?”

……

“会否有在极天之上,俯瞰众生的一日……”

……

“为师很期待啊……”

……

“珍重!”

……

机关慢慢合拢。

笑和尚已无影踪。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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