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烈阳依旧浓烈如火,烤得人心慌。
只是,再暴烈的阳光也很难烤伤人,更烧不着人,遑论烧死人了。
……
数名僧人正在阳光下、烈火中,翻滚着、哀嚎着,即将烧死……
他们自然不是被太阳点着的,
只是被人轻轻拍了一掌。
大有名堂的一掌。
鹰阁三阁主樊千鹰,凭之叱咤江湖数十年,江湖中人更是谈之色变的烈焰掌!
……
“一炎生,倾海难灭!好醇厚的掌力!好霸道的人!”
智玉禅师瞟了一眼不远处已无声息,却依然还在燃烧着的五名火人。
只是,不过一霎之后,平淡一语,智玉禅师便已收回了目光,面容之上,不曾生起一分波涛。
仿佛适才凄厉挣扎,悲惨烧死的不是五名金光寺弟子,而只是路旁的五根野草罢了。
……
智玉禅师当然不是铁石心肠。
只因为,智玉禅师对面站着有人。
许多人。
许多先天之上的人……
……
不仅智玉,甚至智广、智达、智光、智了……等等智字辈的先天高人们,尽皆目视前方,希夷不敢斜视!
……
金光寺不愧为南山第一大派,光是此时站出来的先天中人,就足有一十三名!
而其中九名智字辈的高僧,修为竟是全在先天二层之上!
至于身为一寺主持的智玉禅师,更是有着先天七层楼修为的超一流高手!
……
如此阵容,却尽皆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却是因为对面的敌人不仅来头奇大,
场面更大!
……
智玉率数百僧众,肃立于大雄宝殿正门之前,占据了殿前广场的一半。
殿前广场甚大,智玉这面的金光寺数百僧人,所占不过一半,而且彼此间,还稀稀疏疏,颇显宽敞。
可智玉对面,却已站得密密麻麻,几无立锥之地!
浓密的人群中,有三人突出。
当先一人,鸱目虎吻,脑顶生瘤,瘦如竹竿,不仅相貌奇丑,还眇了一目!
此人,便是南山武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已有先天七层楼修为的鹰阁大阁主司徒厉!
而落后司徒厉半身之位,尚立有紫衣两人。
其一身形雄壮,正是鹰阁三阁主,不灭炎掌樊千鹰。
而另一名鸢肩豺目的矮子,则是常年守卫鹰阁本部的四阁主冯三刀——号称一刀斩先天,三刀诛五楼的冯三刀!
此人虽罕在江湖行走,但一身修为之高,却不让樊千鹰半分,同是先天六层楼!
而在三位阁主身后,尚立有二十余位红袍,上百蓝袍,和过千的绿袍鹰崽!
若非大雄宝殿前的广场实在够大,恐怕还真站不下这般多人!
此时,面对如此敌势,跳月兑如智光之辈,面上也没了半分笑意。
……
明面上就有近三十先天,过千的后天炮灰,那暗中窥伺的力量还有多大?
“明面上的这些敌人也就罢了,自己等人对上,自然是半分都大意不得,但要是两位师叔中,有一位出手,这些人,也不过是群土鸡瓦狗。
但对方可是鹰阁!
背靠朝廷的鹰阁!
如是没有几分把握,又怎敢在那物一失了效力之后,就来围寺?
而且,看这阵势,分明是有了灭派之意!
如欲灭我金光寺,似这般大的动作,出动的,又岂会仅有鹰阁?……”
……
思虑种种,繁杂不定,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即便是眼前的这股力量,在两位太上长老无一在场时,也是远远强过己方的!
智玉眉头微皱。
形势比人强啊!
智玉禅师做了数十年金光寺主持,又岂会随意动作?
现在对方不知何故,还未曾真正发动,不过是杀了数名平日身为南山第一大派,骄横惯了,又没点眼色,不知深浅,出口不逊还冲出本阵的低辈弟子。
……
且先忍忍,至少得有一位师叔到场,方能稳住阵脚,再论其他。
这般想着,智玉心下略作衡量后,便打算继续拖延。
于是,智玉开口,不冷不淡的和对面再度打起了嘴仗。
……
双方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半天,却没半分意思。
看着对方阵中的三位阁主,智玉眉头却皱得更深了。
“阿弥陀佛,不知贵阁二阁主何在?贫僧素闻二阁主大名,却一直缘悭一面,憾甚!”
鹰阁四大阁主,独独二阁主未曾出现,寺中力量大多聚集于此,除了几位留守重地的智字辈老僧外,寺内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力量了。
而那二阁主最大的可能,便是入寺寻那物去了。
也不知师叔处理好了没?
旁敲侧击的问询一番,或许便能由对方言语之中听出些味道?
……
实力悬殊,并没有太多办法可作应对,又不知道后山是何情况的智玉禅师,虽然心头略有焦躁,却也只能通过言语来稍作试探。
至于其他在场的智字辈僧人,在这般情势下,也都是知道轻重,无人随意出口多言,皆是唯智玉马首是瞻。
……
“嘿嘿”
司徒厉阴阴一笑。
“你寺中那两只老鬼都还没来,我家老二又怎会出现?你要是活得不耐烦了,老夫大可以先陪你玩玩。”
已在此对峙许久,场面明明大占优势,却还不能大举压上,司徒厉也是有些不耐,出口挑衅。
“阿弥陀佛,两位师叔功参造化,若在此处,司徒施主恐怕不敢如此说话。”
智玉禅师自然对于此等挑衅置若罔闻,继续嘴仗拖延。
“那两个老鬼在又如何?我鹰阁灭杀的高手还少了不成?”
有些不耐的司徒厉目中凶光一闪,顾忌少了三分,浑不在意的说道。
“哦?小僧就在此处,大阁主不妨来灭杀灭杀?”
众人眼中一花,一位神情温和的中年僧人已站到了广场中央,笑呵呵的对着司徒厉说道。
这僧人自然便是笑和尚了。
……
别过何来后,笑和尚即又匆匆赶去了一处所在,因此耽误了不少时间,直至此时,方才将将赶到。
笑和尚一到,金光寺一方的众人,都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
此时,同何来的别离愁绪已有平复,笑和尚还有心思逗弄了司徒厉一句。
见得司徒厉面色一变,不敢言语,笑和尚顿时心中一动。面上呵呵一笑后,便朝着司徒厉悠然走去。
本就站在两方的对峙之处,广场正中,笑和尚离司徒厉已不算太远。这一迈开步子,纵然走得再慢,也不过十数个呼吸间,便已来到了司徒厉身前十步之处!
如笑和尚这样的高人,别说距离十步,就是距离十丈,也能轻松的灭杀像司徒厉这样的人!
无知者无惧!
但司徒厉很知!
比这天下大多数的同级高手都更加的知道,如同笑和尚这样的高手是如何的可怕!
所谓人吓人,吓死人。
看着笑和尚的笑颜,司徒厉是越看越恐惧,越想越害怕!
他自己也曾不知多少次这般玩弄过敌人,虐杀过敌人。
而类似笑和尚今日这样的举动,同样也曾有过。
……
在世人面前,司徒厉一向威风八面,暴虐无双。
因为司徒厉修为够高!
所以,他想让别人怎么死,别人就得怎么死!
而想要别人死得有多惨,就能有多惨!
……
可惜司徒厉今天遇到了笑和尚,这个可以想让他死得怎么惨,他就得死怎么惨的笑和尚……
……
司徒厉因为外貌的原因,自幼心理扭曲,这才有了后来那酷爱折磨人的脾性。
而越是暴虐的人,心魔自然也越大!
比如此时的司徒厉……
……
想起了自己当初杀人时的那一幕幕,各种恐怖的手法下,敌人的种种悲怆……
一个恍惚,司徒厉觉得,仿佛自己,突然之间变成了那些人!
同时,这许多年来,自知所用过的种种阴损手段,一一从脑海闪过,而自己,竟诡异的感同身受……
司徒厉打了个寒战,望向笑和尚的目光中,已再不见半分凶狠。
……
数息之后,随着笑和尚毫不停歇的踏入了自己身前十步,司徒厉心中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断了!
恐惧顿时如天倾一般,一泻而下!
司徒厉再也顾不得维持脸面,慌忙不迭,后退不已!
只是这不退还好,一退之下,惧心更甚,却是退得愈发的快,越发的远了……
……
司徒厉这一退,他身后的一众各色鹰阁中人,自然更得退!
……
笑和尚独自一人,面容和煦,看似毫无威胁,闲庭漫步似的随意前行着。
而对面这两千余人的队伍,却尽皆哄哄闹闹的溃退不已……
即便在笑和尚都已停住了脚步后,一众鹰阁中人,居然仍在退个不休,且越退越快!一时之间,根本就停不下来!
从广场上,不断有人掉下去,而从石坎上落下去的,则是更多!
甚至有数个倒霉的鹰崽,被挤得慌了神的几位红袍,一掌打将出去。
那些落在山内的还好说,毕竟都是后天境界中的好手,些许磕磕碰碰难免,但性命,终归无碍。
只是少数几位运气不好,被打得飞出山外的鹰崽,最后会有何下场,可就不得而知了……
……
场面一时失控。
两千余名训练有素的武林好手,只因为对面的一名敌人走了几步路,就尽数乱作一团……
此时此地,这番景象,不免显得有些荒唐可笑。
只是一众先天‘高人’们,无论是一旁看戏的金光寺中人,还是正在后退的鹰阁中人,却都是笑不出来。
心中反是泛起了阵阵苦涩。
……
在真正如笑和尚这样的高人眼中,如自己这般的先天低楼,又何异于蝼蚁?
这两千余人,也只不过是两千余只蚂蚁罢了。
一只大象,或许随意一个翻身,便可将这看似众多的蚂蚁,灭个一干二净。
……
……
在距天陀山里许外的另一座山头林中,有两人远远的望见了这番奇景。
其中一人,一时震惊之余,更是与有荣焉!
此人二十有五,脸白身壮。
正是何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