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来神庭中,那仿佛无限远,又仿佛无限近的无定星空中,一阵灰意,突然弥散开来。
只一瞬,灰意便浸透了整个神庭‘世界’!
勃勃的生机敛去,‘世界’——
死寂。
……
某一瞬,两股莫可名状的奇异力量,突兀的出现在了这个‘死寂’的世界,一个盘旋后,似无所得,又陡然消失。
……
……
不到一个眨眼,恐怖的目光业已离去。
何来浑身一松!再也维持不住身形,整个人软倒床上,汗如浆涌,大口的喘着粗气!
神思还有些混乱,但即便如此,何来的双目,在迷离之中,仍不自觉的偶尔会透出一片惊骇之色。
……
良久,何来的目光逐渐澄清,身子也有了些力气,缓缓坐正。
“这想必,就是那两位大能遗留念头的一眼注视了吧……”
想到了刚才的感受,何来目中惊悸再现!除此之外,却还多了一分狂热!
“终有一日,我也会如这般强大!……甚至更加强大……!”
……
足足数个时辰后,何来的心念同力量,才开始逐渐恢复,而直到大半日后,何来全身的真元同神魂力量,方才再度掌控自如。
恢复了力量,掌控了全身,何来习惯性的放出神识四下一探,却是立时惊得浑身一颤!
却因为,何来神识范围内的所有生命,俨然都已失却了生机!
……
不论是躺倒在地,先天九层楼的大高手孜摩羯;还是那深宫之中,力不能缚鸡的普通女侍;又或是城中一户户的普通百姓……
人人都已七窍流血,一命呜呼!
不仅万灵之长的人如此,其余的一切生灵,亦不能免!
不论是天际的飞鸟,水中的鱼虫;或是林中的走兽,花间的爬虫……一切生灵,尽皆暴毙当场,无一幸免!
……
“这就是蝼蚁啊!”
良久,轻轻一叹,不欲再留,何来起身,离开了这个……
‘死国’。
……
大能念头的注视,未曾刻意的去杀死任何一个生命。
只是,却也未曾刻意的不去诛灭哪一个生灵。
……
这一眼注视下,即便是以何来现今的修为和身体,都近乎虚月兑,差点就要承受不起!那其余生灵的下场,就可想而知了……
就大能而言,既为蝼蚁,生死之间,又何须在意?
……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当然,大能之类的非人,已不在此例!
但何来还在。
何来这位大宗师,依然还是有着如普通人那般,对生死的敬畏!
想到这些由于无辜受累而死去的无数民众,何来的心头沉重之余,自然更难以平静。
须知,此次折损的人命,岂止亿万!
何况,此事的责任之中,当有推之不月兑的三分,应是属于何来。
……
然而力既不能挽狂澜,却又为之奈何?
心中自然浮现的恨意也好,戚戚也罢,何来一一澄净,尽数拈灭!
恨意是不自量力的愚蠢,而戚戚之感,则是彻头彻尾的奢侈。
对何来而言,真正需要的,是两个念头。
两个应该坚定,并且贯穿始终的念头!
变强!
以及努力去了解怎样变强……
……
南山历宏景十年春,‘夜摩’一国,连同其国接壤的部分它国民众,尽数莫名死绝!
一个传承了千余载的国度,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灭亡了。
……
正所谓:
无定神诀出,夜摩一国祭。
……
……
密室。
何来睁开了眼睛。
双目中,一阵诡异的灰芒闪过,何来嘴角一挑,满意的轻轻颔首自语道:
“旧伤痊愈,而且神魂之力,更是足足暴增了五成!”
只是,再想到那依旧灰蒙蒙的神庭,何来原本还稍有些跃动的心情,又立即平复了下去。
……
神识一散一探,府中的客房内,几个熟悉的面容,立时跃入了脑海。
何来心头微暖。
如有无形之手施力般,厚厚的密室石门,缓缓打开。
何来抬足举步,走出了这间回返青阳后,又整整闭关了三年的密室。
……
“都到‘观风阁’来吧。”
冲着数位萧府中人,以及几名府中客人传念后,何来随意的迈步,却带起了阵阵残影,似缓实疾的行到了‘观风阁’顶楼。
未等太久,二十余人,便先后来到。
感到人都到齐后,静坐于主位之上,闭目小憩的何来,微笑着睁开了双眼。
当先看向的,却是两位面泛欣喜,却又有些踌躇不安的魁梧大汉。
“老钱、老何,这三十几年,过得可还好?”
见到二人依旧站立,还不待二人回话,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便恰到好处的将二人压坐到了两张椅子上。
“我们是兄弟!坐下慢慢说。”
何来笑着补了一句。
……
稍一沉默,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
“我就说大将军绝对没变!你这多心钱还叫我老何注意点,注意个屁啊!”
如滚珠般,何大锤向着钱千万咒骂不停。
……
没有在意何大锤的牢骚,钱千万反到微微偏头,瞄了眼何来。
当见到何来流露出了一幅促狭的表情后,钱千万终是彻底的放下心来,笑着摇了摇头。
……
哈哈一笑,许久之后,何来终是打断了越说越兴奋的何大锤。
“老钱也不过是老成持重惯了,老何你就留点口德吧。”
说到此处,何来却是面容一黯道:
“这天下的其他人不好说,但此生此世,你们二人,以及老赵、老李、老黄他们,便是我何来的亲兄弟!只可惜,今日,他们已不能来……”
望了眼同样神情黯淡的两人,何来压下了尘封乍启的悲伤,接着问道:
“他们的亲眷如何?可都安排好了?”
钱千万刚欲起身回话,又被无形大力按住,只得坐着说道:
“大将军,他们的亲眷都是我老钱亲自安排的!您托人带去的银票,也都已尽数发下。至于其他那些阵亡和受伤的将士们,同样有靠的住的兄弟,前去妥善安置!
大将军,你就尽管放心吧!”
……
停了停,钱千万看了眼身后道:
“大将军你看,在老赵、老黄、老李他们的后辈中,就这几个孩子不错,也按大将军你的意思带来了。”
转回头来时,见何来并没有诸如皱眉之类的不悦表情,钱千万心中一安,再度扭过头去,冲着身后的一十三名青年,大声喊道:
“还不过来给大将军磕头!”
这十三名青年闻言,都是一个激灵!互望一眼,一同上前数步后,同时跪倒在地!
“咚!咚!咚!”
重重而整齐的嗑了三个响头后,这十三名青年齐声喊道:
“侄(孙)儿赵(李)……拜见大将军!”
何来扫视了一眼下首恭敬跪伏的十三名青年,感应到这些孩儿的资质,确实都颇为不错!不由得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
“都起来吧,日后记得用心随我习武!要知道,你等的先人,可都是铁骨铮铮,顶天立地的好汉子!你等的作为,切莫辱没了他们的威名!”
这十三名青年,在亲耳听见了天下第一高手,大宗师贺东来开口,直言要收他们为徒的话语后,都是有些难以自抑的激动!长短不一的恍惚后,众人参差不齐的颤声回道:
“徒儿遵命!”
说完,又嗑了三个响头,这十三人方才退到了一旁,昂首肃立!只是,这进退前后的精气神,却已大大不同!
……
何来一偏头,对着钱、何二人道:
“稍后,便可开堂,正式行那拜师之礼,至于你俩,愿否就此留住青阳?别怕无聊,亲友家人们如无异议,一并都接来就是。”
两人闻言,对望了一眼后,钱千万回道:
“我俩早从军中退下。半生戎马,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就同大将军做个邻居吧!不过,大将军得教我们两手才是,不然修为若被小儿辈们比了下去,也未免太过丢人!
再说了,修为高点,好歹也能再多活几年不是?”
何来闻言,哈哈大笑道:
“这事好办,我在这些年中,用闭关的闲暇,也琢磨出了几门秘法,若再每年给你们俩用真元洗毛伐髓一次,担保你们两个都能多活至少一个甲子!要是你们俩还能再勤勉些,修为能再增上那么几层,保不定就能比这些个小辈们,活得都长!”
二人闻言大喜!
“跟着大将军就他娘的爽!连命都能长些!我老何终于也可以考虑考虑,讨门小妾了。哈哈……”
……
又是一阵扯天说地后,何来的目光转到府中一位管事身上,紧接着,又看向了他身后肃立的三名少年。
“何族最有天赋的三名后辈?”
管事身边的一名中年,听闻何来开口,赶忙上前两步,跪了下来,抢在管事之前答道:
“老祖,这三个孩儿便是我们何家从散落天下的何族后辈子弟中,依您吩咐,悄悄精选而出的。”
语音一顿,犹豫了一瞬,跪伏于地的中年人,猛然一咬牙,一下重过一下的磕头不休!声泪俱下道:
“这些年来,虽有老祖的声名震慑,可我散落天下的何族子弟们,几乎人人自诩正统,却是谁也不服谁啊!
不仅一盘散沙不说,甚至不时内耗!白白磨灭了许多情分……老祖啊,您何不振臂一呼?您若开声,那我散落天下各处的何族子弟,必定尽皆支持,再度聚首!便是超越当年的声势,也只在谈笑间!
无论如何,您毕竟也是我何家的子孙啊!怎能忍心看我何家败落至斯!”
说完,中年人以头抢地,抽搐不停。
面无表情的看了中年人片刻,何来方才摇了摇头。
微一抬手,一股柔劲释出,将中年人强行托起,叹了口气,何来缓缓说道:
“今日在此的,都不是外人。且这些话纵然真流出去了,也是无妨!我便同你等说上一次吧!”
……
“你不懂。”
“我得罪的人太多!得罪的家族太多!便是当今皇族,有朝一日,待我寿尽身亡后,也或有清算之举!
若是我何族就这样一直散乱存世,到还好说。可要是一旦汇聚成大力,纵然能够抵挡住别族的倾伐,却也绝对无力对抗皇族的碾压!
区区数百年富贵后,你便要我何家彻底灭族吗?”
“许多前因后果,不便与你等细说。你只需明白,我何族如今的形势便可。
这些话,我只说一次,日后不会再提。”
“你带来的这三个孩儿,我会连同那军中兄弟的十三名后辈一同教导。日后,若是他们修为有成,自可在关键时候,帮衬何族一二。但如无大事,他们三人,最好不要再回何家。便是姓名,这三个孩子,同他们日后的子孙一系,也都改改吧。”
……
……
这一天,何来收了一十六名弟子。
十年后,南山多了一个‘铁血十六骑士’。
而自这一年起,何来每一年,都会去往青阳城附近的君山,在君山之巅,引动天地大力,配合自身的无匹真元,为钱、何二人洗毛伐髓!
同样在这一天,青阳萧府传出了消息:
贺大宗师重伤难愈,半身不遂,已无法参加下次的百年大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