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几个月过去,已经是隆冬时节,桃溪村与附近深山的路径渐渐被积雪阻断,然而就在鸟兽绝迹的山谷僻静之处,却闪现出两条身影,如鹰飞鸢落,交错纵横。
其中一人一袭月白sè长衫,身形随风而舞,凌空盘旋,仿佛仙人之姿,飘逸绝伦。另一人,身高将近九尺,好似天王转世、金刚临凡,静时不动如山,动时势若奔雷。
这二人正是特意避开了闲人耳目的方耀明与方夔父子,在山间空旷之处试招演武。
“夔儿,接为父的蝶舞蹁跹掌。”
方耀明双臂晃动,一双手掌上下翻飞,幻化出漫天掌影,
方夔顿时觉得眼前如同百花缭乱,心中却并不慌乱,从从容容摆了个架势,屈体弓步,双臂交错,一臂上扬,一臂下摆,将面门至小月复的要害部位全部遮挡得严严实实,这却是在大良国流传甚广的“太祖神拳”中的一招起手式——铁壁封天。
“太祖神拳”相传创自于大良太祖赵金镛。其人生经历简直就是一部武道的传奇。
赵金镛少年时游侠江湖,四处挑战强者,却未逢一败。后来适逢中原动荡,诸侯并立,攻伐不休。赵金镛加入大周军伍之中,从一介小兵做起,凭着一身卓绝的武功,在血火纷飞的战阵中纵横无敌,直做到了统帅甲兵百万的大周元帅。
赵金镛在四十五岁的时候代周自立,即位为皇帝,登基之时,凌空踏虚,登临云端之上,一拳轰出,打破空间屏障,引动九州地气沸腾,九霄之上如响惊雷,亿万民众心头都生出不明所以的敬畏感应。这已经不止是巅峰武圣的实力,距离封神永固的武道极致恐怕也只有半步之遥。
当时良都洛京中藏龙卧虎,先天境界的武者、金丹有成的真人何止百人,甚至有道门圣师、武中圣者暗中蛰伏窥探,但全都慑于太祖威势,无人敢不顶礼膜拜,俯首称臣。
这样的武道传奇所创出的武学,怎能不引得全天下武者热烈追捧。更有人暗中考据,太祖其实身具世传的三十二种武体道胎中的顶尖体质:炎龙战体、天皇宝相。所以早就被四大仙门中的仙都派暗中收入门中,悉心培养,一路扶持,使之成为代表仙都派争夺天下气运的棋子,因而“太祖神拳”中也就自然包含了仙都派的不传之秘。
这虽然未必全然是无稽之谈,但现今世间所传的“太祖神拳”究其源头,不过是大良太祖青年时草创,后来传授给亲兵卫士的军阵杀伐之术,还未能超越低阶武学的范畴,连罡气的运用也未曾涉及。大良皇室自然有太祖武道大成之后的独创心得,但那只有皇室宗亲嫡子才有资格修习,寻常人哪里有资格翻阅。
方耀明传给方夔的这套“太祖神拳”也是不涉及内功修炼,只讲招式间劲力变化。招数只有三十六式,比世间流传的少了一半,具体运劲方式也大有不同,也不知方耀明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
按照方耀明的话来说,世间所传的“太祖神拳”虽然是打着太祖的幌子,又冠以“神拳”之名,但原本就很粗糙,又渐渐流失了个中真髓,只能算是粗浅的乡下把式。而自己传授给方夔的这套拳法,已经近于太祖武道大成后的改良版本。不仅以之对敌,威力不凡,更能收到易筋洗髓,壮大潜能的奇效。虽然只有区区三十六式,但却几乎穷尽的yin阳、顺逆种种劲力变化,尽显圣级强者的超凡见识。配合方家的祖传秘法,用来给武道初学者筑基,是再好不过的了。
以往方夔对劲力的运用方式直来直去,太过粗糙,大多时候都只是凭借天赋神力将对手强行压服。如果方夔能将这三十六式“太祖神拳”认真体悟,把肌肉中如同巨石、铁柱一般的劲力拆分为丝丝细流,便可以更有效率的驾驭这一身天赋的巨灵神力。
至于内功的修炼,“太祖神拳”中自然中也有相应的心法,只不过方耀明告诉方夔,太祖本人是绝世惊艳的炎龙武体,其血脉后裔的天赋体质也大多五行属火,所以“太祖神拳”的配套内功也是火属xing功法,真正的“太祖神拳”施展起来有天火燎原之势。
而方夔本身的巨灵之体、天王宝相,以力量见长,更适合修炼土属xing功法,有望练成如同九州大地一般至坚、至厚的无穷巨力。若是以后能顺利进化到玉骨金血、天帝神相,便有了敕令星辰移转,驾驭虚空大气的潜质。
以至坚承至虚,yin阳交泰,执掌天地,这乃是方耀明耗尽心力、智慧为使方夔能够攀上武道巅峰所计划的一条捷径。
方耀明对眼前这个天资超凡的儿子可谓寄予了极大的期待,自然不想让方夔在打基础的时候急功近利,走偏了路子,以至耽误以后的前途。
在他心中早就有了一门最适合为方夔筑基的内功心法,乃是传自于数百年前一位巅峰武圣级的强者,这门武功威力绝强自不用说,最难得的是这位强者恰巧也是巨灵之体的天赋体质,他所创造的功法,必然是如同为方夔量身打造的一般。
只可惜这部功法方耀明也只是在十几年前听一位挚友提及,他那位挚友得到这部功法后,由于天赋所限,难有大成,所以只是提取了其中的三四成jing要,又配合、参考其他功法,之后踏上了与前人迥异,专属于自己的武道。
这部功法专修力量,专注杀伐,与方耀明的天赋、xing情都大相径庭,以至于当年方耀明并未多加留意,而今想起来却是心头火热,再也放不下了。
只是他与当年的那位挚友因为意见分歧而终至于分道扬镳,如今两人分隔天南地北,即便有机会相见,却又难免触动十几年前留在方耀明心中的一桩隐痛,要如何将这门神功秘法求取到手,恐怕还要费一番思量。
方夔并不知道父亲心中的种种想法,他也完全不去费心揣度。有机缘学到梦寐以求的武道绝技,若还是杂念不断,岂不是辜负了重新获得的生命。
所以方夔这几个月以来,jing诚一念,把全副心思都投入到父亲所传的这门“太祖神拳”上,力求把一招一式练到jing纯圆熟。果然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此时架势一出,便显得神威凛凛、气象端然。
方夔使出这一式“铁壁封天”,虽然只是“太祖神拳”中的起手式,却是攻守兼备的妙招。上臂为轴,小臂为轮,上下轮转,不止把全身要害护住,更是把方耀明的漫天掌影锁在臂圈的范围中。
方耀明的双掌幻化不定,却始终无法正面突破方夔的铁壁防御,渐渐施展不开,于是掌势倏的一变,化掌为指,捻、挑、刺、钻,手势连环变化,见缝插针,试图在方夔的双臂间觅得一线缝隙。
方耀明的攻势如同蝴蝶翩飞、蜂虫采蜜,扰敌时幻化无定,攻敌时快逸绝伦。方夔知道久守必失的道理,干脆转守为攻,十指虚扣掌心,似拳似爪,双臂齐出,长驱直入,打出一式“双龙出水”。
方耀明连忙出指,瞬间击出十几道指力,敲打在方夔的双臂上,试图打散方夔臂上的力道。却没有料到,方夔这一招表面上看起来直来直往,没什么稀奇,但龙乃神物,出水时岂会像炮弹一样直冲天际,自然要头摆身摇,蜿蜒而行。
方夔双臂上的肌肉暗中微微弹抖,仿效神龙身姿变化,不仅打出了冲天之势,更真正的打出了神龙出水的夭矫之姿。
方耀明连施十几指,击打在方夔双臂的不同部位,却无一例外的被方夔筋肉中的弹抖之力反震开来,指尖挫痛,徒劳无功。
方耀明不怒反喜,他特意选择施展这套不以力量取胜,而以招式变换多样见长的“蝶舞蹁跹掌”,就是为了测试儿子在实战当中对劲力变化的反应。如今的方夔显然可以对身体上的每一块肌肉都能掌控自如,只要一个念头传递过去,肌肉会瞬间跳动呼应,甚至可以像拳头一样打出力道,简直可以说是浑身是手了。
“下面该是检验一下夔儿的身体强度如何了。”
方耀明念头一转,收回掌势,却将一身绝妙的身法施展开来。
只见他纯粹用足尖点地,荒野之地还铺着一层积雪,方耀明身子几乎凌空盘旋,所到之地,地面上只留下浅浅的印痕。
方夔的眼前尽是方耀明高速移动留下的残影,几乎捕捉不到方耀明的真身,索xing双目微微阖起,凝神以待,等对方欺身靠近再施以反击。
方耀明身子转到方夔背后,如同大鸟一般倏然扑下,方夔身形扭转,一记“弯弓shè虎”朝身后打去。
方耀明突然身形一缩,躲过方夔的拳头,一掌便按向了方夔的肩背处。掌心隐隐透出银sè光华,表明这一掌已经运上了超越普通武者内劲修为的内罡真元。
武道修炼之途,武圣之下,分为天、地、人三阶九段,纯化内劲,凝聚为罡气,便证明达到了地阶的修为,放眼江湖,已经可以算是一流的高手。
罡气之威,断金斩铁视若等闲,方耀明这一掌,若是击实了,足以将大地打出一个洞来。
方夔瞥见方耀明掌间的光华闪烁,心中凛然,暗道:“老爹还真是对自己信心十足,这简直是要人命的节奏啊!”
只是他猜到父亲的用意,也有心试一试自己的实力。干脆收了拳式,肩背一耸,一记“铁背熊靠”硬生生向方耀明的掌力迎了过去。
方夔本身便是巨灵之体、天王宝相的超凡体质,几个月来潜心学习方家祖传的锻骨洗髓之法,竟是直接跳过了铁、铜、银骨的阶段,达到了金骨的层次,并且开始逐渐向玉骨转化。皮肉、筋络比之前何止强健了一倍有余,一身血液也厚重得仿佛水银。现在连方夔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的**强度究竟达到了什么层次。
方耀明一掌按在方夔肩背之上,他本意就是避开要害,挑了方夔身上骨坚肉厚的部位下手,但这一掌的结果仍是超乎他的想象。
感觉不像打在了血肉之躯上,而是撞上了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罡力虽然破开皮肉,直指内腑,却在血液中几个震荡,消融无形。就连震碎衣衫,留在方夔肩上的那道鲜红掌印,也在几个呼吸间恢复正常,消失不见。
“好、好、好,夔儿,现在你身体的防御力竟然比金钟罩、铁布衫、十三太保横练这几种外家硬功叠加起来的效果还要好,就连地阶初段的罡元之力也伤你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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