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骨金血蜕变成功的一刻,方夔体内躁动、沸腾的气血如同被降服的野马,渐渐变得温顺、驯良,先前渗流到体外的血液化作一颗颗金sè的光点,在一种奇异的力量牵引下重新投入方夔体内,方夔体表开裂的细小伤口在顷刻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平复,连一丝疤痕也没有留下。
“好、好、好”,看到方夔身上所发生的一系列变化,方耀明连声赞叹,要不是此时已经是夜深人静,担心惊扰了四邻,方耀明几乎忍不住想要放声大笑。
方夔双目微阖,静静的感受体内翻天覆地的变化,直到确认周身气血都已经重新被导入正轨,再无异动,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睁开眼睛笑道:“这骨血蜕变的最后一关真是极为艰险,要不是父亲及时出手助我,这道坎儿能不能跨过去还是未知之数。”
方耀明脸上反倒显现出一丝愧疚之意:“自从你开始修炼玉骨金血的锻体功法,为父便一直关注着你的进境,你进步飞快,我算定了你宝体蜕变就在这几ri之内,所以一直睡在隔壁的书房,以防不测之变。
只是终究没有料到,神相的晋升会如此凶险。
我也曾修炼过这部功法,只可惜止步于银骨境界,骨血蜕变之时,真好似虫蚁噬心、万针攒刺一般痛苦难当,那时便知道要实现更进一步的蜕变,也必然会经历更难捱的痛苦。只是为父始终存着一点妄念,想要在你身上,实现前人未有的成就。
哪成想,要完成终极境界的玉骨金血,竟然需要经历碎骨、燃血、经脉重塑的考验,才能唤醒骨中之神、血中之灵,于毁灭中重生。这简直就好似打破混沌、重开天地一般。怪不得我方氏一族千百年来最杰出的人物也不过止步于金骨天人之境,而玉骨金血境界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这都是为父设想的不够周全,才令夔儿你身陷险境,差点熬不过这一关,早知如此,我宁愿你不要修炼这门凶险的功法。”
方夔微微一笑:“孩儿若是没有选择修炼武道,只打算平平凡凡度过一生那便罢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以后注定要与天下强者争锋,于生死之间寻求突破,武道修行,如上天梯,一步一险,何处有坦途,若是这一身玉骨金血ri后能够助我登临武道巅峰,眼下的些许艰难苦楚又算得了什么。”
方耀明点了点头道:“夔儿,难得你有这般雄心,为父又怎会不竭力来成全你,说起来,易筋锻骨是为了稳固武道的根基,你原本就拥有巨灵之体、天王宝相,普通武者眼中锻体境界的极致,对你来说只是生来就具备的天赋,玉骨金血的蜕变则打破了你天生体质的局限,令你在进无可进的情势下,再次有了更上一层楼的可能。
为父可以自信的说,夔儿你现阶段的积累之雄厚,放眼天下,纵然是那些数万年来始终屹立不倒的超级门派中,除了那些同样拥有武体道胎的绝世天才,恐怕再也找不出其他人可以与你相提并论。所以,也是时候指引你进入内气罡元的修炼阶段了。”
方夔立时来了兴趣,他对罡气的威力可是记忆犹新,一直羡慕得很。
“父亲打算传授我哪一种内功心法,又是方家的秘传绝学吗?”
方耀明摇了摇头道:“方家乃是千年世家,传世功法虽然比不上雄霸世间的几大道门、佛宗,也尽可称得起博大jing深,只是我年轻时因为一些缘故与家族反目,破门离家,以至于未能尽窥家族上层武学的奥妙,这些年来我的武功进境止步不前也与此有关。
所以我打算为你引见一个人,这人是我早年结下的至交好友,他的武道摒弃浮华、大巧不工,深得重、大、拙三昧妙旨。你的体质虽已转换,但毕竟是巨灵之体的根基,在练体、练力方面有无可比拟的优势,你如果能拜他为师,得他传授可以摧山崩岳、千军劈易的霸道功法,武道进境必定可以一ri千里。”
方夔不禁对这位未来的师傅起来好奇之心:“能够得到父亲认可,那一定是武功很厉害的人物喽?”
方耀明笑道:“那是当然,他当年的武功就在我之上,这些年来我过得过于安逸,武功停滞不前,他却一直在江湖上打拼,武功定然远胜从前。其实,我退隐此地之后,他就曾经来访,只是你那时年纪还小,恐怕早已经记不得了。”
方夔在脑中快速搜索,方耀明退隐边塞山村,就是为了摆月兑某些早年惹下的麻烦,所以绝少交接外人,印象中,从山外特意来此处寻访方耀明的,十几年来也就仅仅一人而已。
“孩儿记得大概是十年前,曾经有一个背着长条木匣子的怪人来拜会过父亲,莫非就是他?”
方耀明奇道:“难为你一年前才能主宰这副身躯,竟然还能记得十年前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没错,就是那人。
你不知道,他常年背着的那个长条木匣其实内有乾坤,重量超过百斤。你只是见到那木匣样式古怪,便执意要拿来玩耍。
他那一ri看见当时只有四岁的你竟然能单手托着木匣满院子飞跑,吃惊的舌头都打结了,一定要收你做徒弟,只是听我说起你心智未开,与其学了一身功夫出去招灾惹祸,倒不如平淡一生老死山林,他这才悻悻作罢。
我与他当年因为理念不合而生出分歧,并且在痛失了我们最重要的亲人后最终分道扬镳,我心灰意冷、退隐边荒,不能再与他一同并肩作战,说起来倒是我辜负了他的期望,
好在他能够理解我的选择,道虽已不同,情谊却不减,只是人事纷杂,难以抽身,所以才有了十年一会的约定。一ri之后,四月十八,他必定会前来。”说到这里,方耀明神sè有些黯然,“那一ri也正是你姑姑的忌ri。”
方耀明离开之后,方夔没有立即上床就寝,因为成功突破境界,他的jing神仍然有些兴奋。
已经由巨灵之体、天王宝相顺利晋级为玉骨金血、天帝神相的方夔,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方夔知道,如果说自己原先的体质是坚实、厚重,偏向于五行中的土行,拥有托举大地的无边巨力,那么他现在的体质则更加接近虚空无限,万象森罗。
玉骨金血、天帝神相只是方家祖先提出的一种体质进化的设想,并不在世间流传的三十二种武体道胎之中,方夔是实现了这种蜕变,把推想化为现实的第一人。新的体质暂时还没能显著地提升他的战力,只是为他未来的发展提供了共多的可能。
之前方夔与对手的每一场战斗,大多凭借的是一股一往无前、宁则不弯的悍勇之气,既没有准确评估自身的实力,也没有认真探查敌人的深浅。可谓是不知己、亦不知敌。
但如今,脏器的活动,气血的运行,甚至是感知的传导体内的一切奥秘都在他的神念观照之下清晰可见。
更奇妙的是,当方夔走出屋外,他感觉到有一股股温暖的力量渗透进身体,从头顶灌注的,是星光的能量;从脚底涌进的,是大地的能量;环绕着身体,缓缓融合的,是风的能量。还有草木、昆虫传递来的能量,林林总总,虽然细微,却是实实在在的。
方夔在庭院中信步游走,他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似乎变成了耳朵与眼睛,感受到所经过的山、石、草、木都在向他释放出亲和的气息,这些气息在方夔的一念之间便化为本体的投影,烙印在心神中,建立起一小片与现实对应的虚幻天地。
方夔喜不自胜,看来这也是天帝神相的一种特异之处,只要是他足迹所到之处,地势变化的种种信息便尽数映照在脑海中,如果与人对敌,可以迅速将陌生的环境转化为自己的的主场,尽得地利之便。这让他有了一种掌控全局、把握大势的感觉,也意味着他以往只凭蛮力的战斗方式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一缕微风吹来,方夔伸手一点,细微的风力并不散去,反而环绕着方夔的指尖回旋。
捕捉住了风尾的方夔,试着探查这缕微风带来的信息。突然间,方夔面sè一凝,这缕风中竟然挟带了一股yin森、腐烂的气息。
“这股气息是怎么回事?绝不是草木、虫蚁自然腐烂的气息,比那要浓厚得多,令人作呕,更令人心悸,仿佛是腐尸的味道。村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种不祥的感觉开始在方夔心头萦绕。
方耀明回到书房,身子一软,瘫坐在藤椅上。刚刚全力助方夔冲关,以至虚耗过多,现在放松下来,才觉得浑身乏力,好在方夔平安无恙,这几天来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心神一松,便要靠着椅背昏睡过去。
“锵!”的一声,忽然从书架背后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方耀明激灵打了个寒战,睡意全消。他面sè肃然,走到木制的书架边,用力一抬,再轻轻一旋,书架便整个翻转了过来,他拉开书架背后的一个夹层,取出了一个三尺见方,却仅仅有一掌厚的铁盒。
掀开盒盖,里面整齐叠放着一件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制成,闪着淡淡银辉,薄如蝉翼的广袖长衫。长衫上压着一对形如弯月、布满神秘铭文的轻薄利刃,刚刚相互碰撞,发出轻响的正是这一对奇门兵刃。
“神兵示jing,”方耀明心中波澜不定,自己将这对兵刃挂壁闲置了十余年,一直未有异动,为何偏偏在今晚铿锵作响。这对神兵早已与他心神相连,绝不是无故自鸣。
方耀明怀中抱着那对月牙形的兵器,缓步踱出书房,手掌轻抚,指尖触动兵刃上镌刻的铭文,借助神兵灵力释放灵觉,开始探查四周。
方耀明的武者灵觉才一向虚空延伸,便仿佛触动了某种禁忌,被一股戾气深重的神秘力量所包围。
恍惚间,乌云般翻卷的yin森鬼气凭空涌现,数不清的酆都鬼卒现出身形,手中的锁链、刀叉照着方耀明迎头打下。
“叮叮当当”,两道银光在方耀明眼前如蝴蝶般交错飞旋,所到之处,魑魅魍魉尽皆退散,无际yin气被涤荡一空。
方耀明脸sè极为难看,额头上冒出了一点冷汗。刚刚他不顾身心疲惫,贸然释放灵识,竟然被鬼道异术反噬,厉鬼气息侵染神魂,若不是怀中这一对神兵有斩鬼辟邪的灵能,他差一点就要心神受创。
yin域之气过于浓厚了,定然是有人故意施展了手段,挑动了九幽冥界的无边鬼气,封锁了整个桃溪村。能布下这样诡异莫测的阵势,调动如此海量的凶鬼戾气,敌人绝不简单,恐怕已经接近道门金丹真人的级数。
方耀明暗中思忖:“有这种实力的高人怎么会无缘无故来找普通村民麻烦,莫非是我旧ri的仇家?抑或是冲着我那位兄长而来的,如果是那样可就糟了,恐怕敌人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如今敌暗我明,这场仗还没开始已经输了三成,一旦交起手来,必然是九死一生之局。”
方耀明心头沉重,将铁盒中的轻薄长衫贴身穿起,衣袖轻轻一拂,两件泛着银光的月牙形利刃就好似游鱼一般轻轻滑进了双袖之中,与衣袖贴合在一处,从外面看来,毫无痕迹。
方耀明双手轻轻抚模着这一对年轻时仗以成名的神兵,心中这才稍微安定,就这么在床上和衣而卧,静待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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