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于子霆的老窝,白沐卿亲切地称它为雀馆——两人就不约而同地迫不及待,拿出了雷光赏赐的鉴定书看了起来。只是手还没拿稳鉴定书,里屋就贸贸然冲出了一个人。
“你总算回来了啊!”
“子衿?!”于子霆本来沉沉的脸突然变得神情慌张起来。
只见于子衿双手叉腰,神情不大高兴地瞪着于子霆,指责道:“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去查这次这个案子吗?都被停了职了还这么不安分!”
“这是我的职责!”于子霆显得有点不耐烦,拿着鉴定书便准备避开于子衿的“骚扰”转到书房去。
可于子衿哪是这么容易可以糊弄的对手?早就看穿了他的动机,先一步拦在了书房前继续唠叨着:“你别忘了我的职业是记者。没有什么情报能逃离我的耳朵和眼睛!”
“是是是。”于子霆敷衍地连连点头回答,一边连忙拿眼睛向白沐卿求救。
白沐卿刚开始想要装作看不见,但想想这件事有她一半的责任。于是就硬着头皮上前去了:“子衿”
“白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额这件事说来话长。”白沐卿不好意思地使了个颜色给于子霆,哪知这个家伙以恩报怨,学起她刚才不闻不问的模样,冷眼旁观地将头偏到了一侧。
这个混蛋!
她狠狠地瞪了没义气的于子霆一眼,心里暗暗诅咒道。于子衿并不知道她住在这里。只以为于子霆是受人所托,并不知道因果也没过问。于是便出现了这么一番惊讶的神情!
“难不成是”于子衿突然一个转身,诧异又气愤地指着于子霆的鼻子大叫道:“于子霆,你是不是贪恋人家美色,起色心了。把人家绑了过来!”
“你神经啊!我才不会对一个小屁孩感兴趣,是她自己”
“啊~没有,没有!”眼见于子霆差点说漏嘴,白沐卿紧张地忙跑过去用手捂住了他的烂嘴,干笑着试图将这个谎圆过去:“其实是这样的。我其实是巡捕房的卧底!是潜伏在刘左昂身边的奸细来的!”
这话一说出口,连白沐卿自己都傻眼了。她真不知道下一句该怎么收回来。而对面的于子霆更是一脸“你说什么胡话呢”的表情。试想,还真没有人会说自己是奸细的!
“卧底?”于子衿狐疑着眼,有过猜疑地转身望向于子霆,寻求他的回答:“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额。”白沐卿直接忽视站在于子衿身后一脸呆木茫然加惊诧的于子霆,开始了她奇思妙想的胡编瞎造:“其实这次于探长被停职的事是故意的,只是为了混淆敌人的视线的战略!”
“真的?”于子衿低着脑袋半信半疑地打量了白沐卿一番,又拿眼瞅瞅目光移离一脸傻笑的于子霆,很是怀疑。但见两人三缄其口的默契,也就迟疑地算是姑且相信,点了点头说:“既然白小姐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暂时不管这件事了。不过!”
听到前半句话的两人暗自使着眼色心里松了一口气,哪知于子衿尾缀又杀了回来,使得两人立马又神经紧绷,嗓子眼又提了起来。
于子衿猛地抬头一脸严肃地瞪着于子霆警告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瞬间变了脸般,转身拉起白沐卿的手笑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要跟我说!我可是记者,可以的话,需要的情报我会尽量为你们弄到手的!”谈话间还洋溢着蠢蠢欲动的期待,和刚刚阴沉沉的脸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一时间让白沐卿愣得有点回不了神,只是干笑着回应:“到时候还得你这个大记者鼎力相助呢!”
“我早就想体验一把当卧底密探的感觉!一定很惊险刺激!”
“刺激什么!”于子霆冷不丁地开口打断了于子衿兀自兴奋的言语,显得有点突兀使得原本缓和了的氛围又重新绷了起来:“我还没说你上次擅自率领一帮人去白樱公馆围堵的事,要不是安安跟我说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还不是你叫我给沐卿放消息的啊!”闻言,于子衿立马白了于子霆一眼反驳说:“再说了,这是我的职业!作为一名记者,就应该本着随时待命牺牲的精神去挖掘事情的真相,让大众知道。不管是上刀山下火海还是入虎穴进狼窝。我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什么不对!这是我的职责所在!”记者不愧是记者,说起话来都字字铿锵有力,口若悬河。
本来这些话听着也很是鼓舞人心般的励志,但落在于子霆的耳里就立刻像火碰了柴,瞬间燃了起来。
“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了!你所说的这些是我们巡捕房的职责!区区一个记者用得着这么大义凛然吗?你就好好呆在你的报社,写你的稿子。除此之外,任何带刀带枪的字眼,我都不想听到与你有半点关系!”
“你干什么啊,突然这么凶!”于子衿被于子霆突如其来的高声大喊给吓了一跳,随即就是满脸的委屈反击道:“这不公平!凭什么你在外面吃子弹喝西北风,我就不能帮你分担一点!”
“就凭因为我是男的!我是你哥!”于子霆大叫着瞪着于子衿。满脸通红,脖子上的动脉连带着心跳,搏动着。
“哼!你这是性别歧视!”于子衿也急了,涨红了脸与之对峙着,谁都不愿退一步。两个人的脾气可算是臭味相投!
夹在中间的白沐卿可是最难耐的一位。两兄妹吵架没什么大不了,可她一个外人搁在其中对着两边的炮火可说不上是好受。连忙打量着情势想要圆场。却见于子衿撇开了执拗的视线,转过了头,话语听起来有丝落寞和寂寥,却更像是赌气话:“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不是你于大探长的妹妹!”
“你!”
白沐卿看着于子衿眼泛泪光地红着脸怒视了于子霆几秒后,猛地一个转身,摔门出去了。忙叫着想要劝说,却被于子霆一把拉住喝止道:“别管她!由她去。”
白沐卿无奈地摇了摇头,摆月兑了于子霆的手像是责备的提点:“明明是互相关心,为什么就不能坦率地说出来呢?不要因为一些无聊的琐碎小事,而说出一些伤人的言语。感情这东西,很脆弱的。我想这个你比我清楚吧,人生阅历丰富的大叔。”说着淡淡一笑,往门口走去:“我去看看她。”
白沐卿推门追了出去,只留下于子霆一个人在房间里,有点失神。
他也需要时间和空间静下来好好审视这几年两人间微妙的变化。
推开门,夜色笼罩着大地,黑漆漆的一片。白沐卿举目望去,却意已不见了人影。
“子衿~~子衿~~~”顺着大路喊去,却没有得到回应。
“子衿~~子衿~~”
就这几秒的功夫,于子衿不可能走远,白沐卿依旧不放弃地喊叫着:“于子衿~~~~~你回答我一声啊!!”
“于子”
走至一棵大树下,微风吹动着树叶发出沙沙沙的声音。很柔和,很细腻,就像是母亲抚着孩子的肚子,咯吱咯吱逗着孩子笑一样。
白沐卿看到了树下那个瘦小的身影。
“子衿。”轻唤一声,白沐卿擅自在于子衿身旁坐了下来。
她深知心情不好的时候,尤其是委屈地想哭事,最讨厌有人来进行所谓的“安慰”。但是此刻的白沐卿特别想鸡婆一下。就算被讨厌也没关系。
“你说”于子衿没回头,只是低着头,把脸埋进了黑夜中,盯着自己的脚尖像是在寻求安慰。她的声音很轻很轻,还带着点沙哑的抽泣。
白沐卿只能侧着耳朵,静下心来,才能分辨出于子衿的声音和风声。
“他是不是一直都在把我当小孩子看?为什么从小到大,他都要干涉我的事。明明自己动不动就挂着伤回来。还总是限制我,不让做这个,不让做那个。为什么?”
这两个傻瓜,明明是吵架,却都在为对方着想着。
白沐卿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感觉很是羡慕与欣慰:“你为什么不换位思考一下,站在大叔的立场想想呢?你担心他的同时他更怕你受伤。”
“!”于子衿睁大了眼睛只一瞬的诧异,然后又黯淡了下去:“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他总是关心我,自己却从来不会照顾好自己,尽是让我担心。这就是对我好,关心我吗?”于子衿说着说着,情绪有点激动。
白沐卿摇了摇头,说:“有时候,过多的关心是会让人害怕得想要逃避。爱得太自我,也是一种伤害。你们只是犯了同一个错误,纠结在同一个症结上罢了。”
“爱?”于子衿没说话,沉默着,反复低喃着这个虚无缥缈的词。
风拨动着她们的发丝在空中飞舞,两个背影静挨着,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沐卿。”于子衿似乎是想通了什么,思索片刻后,再次开口说:“谢谢。我知道,你们在查这个案子。我本来是想阻止的。但是听你这么一说,我似乎有点理解为什么每次我们提及这个问题时,总是以这种结局收场的原因了。但是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你说吧。我能做到的话,一定!”
于子衿抿了抿嘴,说:“万事都多劝着点他,”于子衿说着抬起了头,望向远方,眼神似乎看不见焦点:“你是不是觉得他总是莫名其妙,好像完全不把案子放在心上。明明很危险,很重要的事,他却总是吊儿郎当的?”
“嗯。的确是这样!”一回想被群狼追逐的画面,白沐卿现在还心有余悸地仿佛心跳又加快了。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的他既正直又可靠。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他才我才这样事事担心。”
“”白沐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听得出每个人都会有一段不愿提及的伤痛。有些过去随着时间的推移便被逐渐淡忘,而有些,却改变了一个人的性格和原则,甚至是灵魂!
白沐卿何尝不是经历过呢?只是每个人的刻骨铭心不一样罢了。
“他是大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嗯,我也是大人了。”
“那你是不是应该要做一些像大人的事呢?”说着白沐卿将眼光投向了站在远处呆呆的人影说道。
“”于子衿顺势望去,有点茫然地点点头微笑着起身往那边走去
于子霆在那里一定站了好一会儿吧。
道歉,永远不是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也不是每一次都能得到原谅,每次都能奏效。人们常常都会毫不在意地用言语来伤害最重要的人,以此来发泄自己的满腔不快。因为意识深处认定,那些人永远不会转身将背对向自己。所以,人们总是将黑暗面面对着最爱的人,将微笑当做挡箭牌来与他人进行交往。可得到的却往往只是越来越深的隔阂,和不经意的失去。在理所当然之间,后悔,总是如影随形。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为你做任何一件事是义务的,包括,你的父母。”
望着那两个让人头疼的背影,好像,这话是白沐卿在对自己说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