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这整件事,其实就是陈远晴的阴谋!?”
“嗯!”白沐卿沉重地点了一下头,目光中折射出来的是出奇的淡定:“让我来还原一下真相!”
白沐卿随手拿起了地上的一根枯枝,在褐色的尘土上画起了整个事件的原委——
“其实这整件事的目标就是六太太!陆琪,罗永辉,都只是促成六太太掉进他们精心设计好的陷阱里的筹码和序幕!”她停顿了一刻,大胆直言道:“陈远晴一心想要除掉六太太,因为很可能,罗永辉在遗嘱里许诺了当初的诺言。”
“一半遗嘱归岳秋娥?”
“对!”白沐卿点头说:“我若没有猜错的话,陈远晴不知道是通过哪种手段得以窥见遗嘱的内容。而遗嘱的内容则足以置她于死地!一旦遗嘱公布,她必将永无翻身之日!”白沐卿停顿了一会儿,咽了一口口水,继续道:“于是陈远晴开始酝酿又一起恶劣的阴谋。而她的同谋则就是子弹的主人。此人自然是有利可图,我猜想,与罗家产业**不离十!”白沐卿再次猜测说:“听闻南京最大的分店破产关门。但我以为,罗家家业那么大,就算受挫也不可能把那么大的分店率先关门。这其中的鬼怪,恐怕是早就被人看下来罢了!”
“南京那家虽说是分店,却占了百分之四十的收营啊!”二姨太的脸上已经褪去了之前的那种惊讶感,转而已经变得极其坦然:“想不到陈远晴为达目的,竟真的如此狠毒!”
“区区百分之四十的收益和整个罗家的家产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白沐卿不屑的语气充斥着她对陈远晴的不满,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她的推理:“首先,陆琪并不是主动去杀罗永辉的,他是被教唆!刚开始我一直以为他是被雇佣杀人,现在想来,恐怕没有那么简单。”白沐卿在地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哥哥是被罗永辉打死的,你刚刚说,这件事几乎被掩盖了!”
“嗯。”二姨太赞同道:“我敢肯定,不会超过五个人知道这件事。”
“所以,陆琪是被告知了哥哥的死因才萌动了杀机!而这个时候,玉儿又被罗永辉糟蹋了。因此,陆琪的愤怒可想而知,到达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极点!那个人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顺水推舟,告诉了陆林的真正死因!”
“然后呢?第二步是什么?”
“第二步,引出六太太!”白沐卿用枯枝在地上六太太的头像前打了一个箭头:“六太太是亲眼看见罗永辉死去的!”
“什么?!”二姨太不可置信地看着白沐卿,频频地摇着头:“怎么会怎么会”
“我想,这个可能也是陈远晴的计谋!”白沐卿十分肯定地一口咬定道:“只有给予六太太十分直观的冲击感,才能唤起她内心一直抑制住的那份仇恨。于是,六太太被动摇了,她开始躁动不安,她开始了复仇的计划!”
“于是就出现了她去找陆琪的情景?”
“嗯,”白沐卿点头道:“其实,她是在引诱子弹的主人!这一切都是陈远晴的计谋!是她害死罗永辉的!六太太和陈远晴同时都看上了那个人,而那个人却是和陈远晴同流合污策划着这一切!”
“糟糕!”
话音刚落,白沐卿被自己的推测也给吓了一跳,不觉失声大叫:“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六太太现在就十分危险!”
“怎么了?”二姨太讶异问:“难不成岳秋娥去找了那人?”
白沐卿急了,不觉跺起了脚:“六太太不知道那个人和陈远晴早已联盟,她这样去找他,根本就已经掉进了他们的陷阱!”
“你是说”
“六太太必定是以子弹威胁那人为自己办事。若对方早就起了杀意,不管子弹到没到手,六太太已是瓮中之鳖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也只是她的命了。”
“二姨太?”白沐卿诧异地望向低声叹气的二姨太,不解她为何会说出这么无情的话。
可她并非是幸灾乐祸,也不是事不关己。白沐卿倒觉得,那是从六太太身上又重新感到了自己当年的那份绝望的无奈。
“我之前一直在想,六太太为什么拿了子弹却没有把卖身契还给玉儿这件事。现在想来,恐怕契约是威胁陆琪的筹码。”白沐卿自言自语道:“刚来的路上听一人在散播谣言,说六太太要在葬礼上血洗罗家。虽然是杜撰,却又的确预兆着有什么事要发生!”
“你不要这么担心。也许,还有一线转机。”
二姨太将手搭在了白沐卿不安颤动的肩膀上,语气里透着一丝意外的镇定。弄得白沐卿不明所以,只是愁苦一笑,自我安慰说:“没关系。这也只是我单方面的猜测而已,有可能,六太太现在正好好地在参加葬礼也说不定。”
“不,你不要骗自己了!”二姨太突然加大了几分力,她紧紧地攥着白沐卿的手说坚定道:“你的推测都是对的!”
“?”白沐卿更加惊讶地看着二姨太此时淡定从容的脸,问:“为什么您这么肯定?”
她没回话,而是从衣袖口里拿出了一封看似早就准备好了的信,放在了白沐卿的手里:“看了这个,你自然就全都知道了!可以的话,我希望你把这个交给她。不要让她再做傻事了。我已经累了,不想再与这些恩恩怨怨继续纠缠下去。告诉她,我又再一次做了逃兵,终究是对不住她了。”
只见二姨太对着自己长篇大论一番听似云里雾里的话,白沐卿纳闷道:“这个是”
“里面有两个信封,一个是给她的;另一个是你的。”
“给我的?”
白沐卿更是惊讶。带着疑惑,快速地撕开厚厚的信封口,果然,里面又独立装了两个信封。可是中间却还有一个稍大的信封。她不解地望向二姨太,对方没说话,而是示意她打开第三个信封。
白沐卿犹豫片刻,撕开了封口。而眼前赫然出现的却是,那张消失了的遗嘱!
“为什么会在这里?”此时的冲击感已经丝毫无法言语白沐卿内心的震惊和激动,带着一丝丝兴奋的讶异,她颤抖着双手问。
可是二姨太却没多说什么:“就算我没有把它拿过来,陈远晴也会让它‘消失’。至少证明这二十几年来,我并不是什么都没做过。把这个也一并交给她吧。”
“可是”
“不管这张遗嘱能否力挽狂澜,这都是我最后能帮她的了。帮我交给她吧”
白沐卿没有再说什么,迟缓地将遗嘱塞回了信封,却还是忍不住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我不明白二姨太此举的用意!你一边说不想六太太做傻事,却又叫我把这个要命的遗嘱交给她。这不是自相矛盾了吗!”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二姨太讪笑一声,嘴角还残留着一抹温热的笑意:“所以我才留了这封信与你。你到路上再看吧。”
白沐卿虽然有点顾虑,时间在分分秒秒地流转,她并没有富余的时间供她浪费。于是,心一横,拿着二姨太托付的三封信告辞转身。
“吱呀~~~~”推开残破的木门,阿碧闻声就转过身来给白沐卿让出了道。
“时候也不早了,我还要与于探长汇合赶到葬场。二姨太不打算去了吗?”
她摆摆手,说:“从今天出来之后,我就没有这个打算了。”
“那您要去哪儿?”
“山西。”
“那保重了!”白沐卿没有再多追问,该知道的她都已经知道,没有必要追着人家的**好奇。只是对她微微地点了点头道谢说:“谢谢您愿意将这些告诉我。”
“我憋了这么多年,早就想找个人聊聊了。这里偏僻得很,你还是不要原路返回,去哪边吧!”说着,二姨太指了指白沐卿右边的一条大路,那里不知何时停了一辆轿车。
“看来二姨太的准备工作做得很足啊!”白沐卿又再次谢道,拿着厚厚的三封信朝着黑色轿车走去。
也许,二姨太才是最大的赢家也说不定。
白沐卿这么想着,人已在去往葬场的路上。
虽然很多不理解,却还是尊重了二姨太的这个选择。等待之余,她打开了那封写给自己的信。
白小姐:
我知道你一定会责备我的卑鄙和懦弱。打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会成为我们的“救星”。也许你会愤怒,因为我利用了你。(那只你们误以为的夜猫其实是阿碧。所以那晚的偶遇并非是巧合。)我一直不敢当面与你说,是因为我没有勇气。在这里对你说一句“对不起”。至于你责怪我如此矛盾的做法,那是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想要什么样的结果。我是个懦弱的胆小鬼,受了伤不敢迎面给予敌人还击,只会躲在角落里哭泣的胆小鬼。我知道你想说我卑鄙,利用六太太的勇敢去对付自己的仇人。可是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我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我夜夜如此地思索,责备自己,却还是毫无办法!我无法忘掉那份仇恨,也已经被这么多年的无动于衷魔化了。所以我利用了岳秋娥对罗家的仇恨,也渐渐地将自己变为陈远晴。幸而,我悬崖勒马,我决定离开这里,忘记一切。但是我最后还是没能勇敢一回,把问题终究抛给了她。至于到底要走哪一边,由她自己决定吧。也许,我还是恨吧!我终归是对不住她的,也不奢侈得到她的原谅。你把遗嘱交给她的时候,她就会知道这么多年我都瞒着她这些事。那个时候,也请你代我对她说一句“对不起”吧。因为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她的愤怒和责备的眼神。
此次离开上海,我想也许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十里洋场了。这二十几年的恩恩怨怨就让它从此尘封在此吧。
最后谢谢你能耐心读完这封信。去做你认为非做不可的事吧!也许你的心里还曾在犹豫徘徊,但是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相信自己!因为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真正的对与错。人们的认知感只是建立在与自己利益相应的立场上。所以千万要记住,只有相信自己,任何困难都会不攻自破。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叵测的人心。我能送你的也就这些了。但愿我们有缘再见。(也不知道你是否愿意)
至此
反复默念了好几遍,将信又重新折叠好放了回去。然后,白沐卿陷入了沉思。
她只是不懂,他人的活法。
车子继续晃晃荡荡地行驶着,拐了一个弯,过了一个道。欢快地朝着目的地驶去。途中,白沐卿断断续续的听见远方传来的哀乐声。
很快,前方就依稀出现了人影。她走出车子,轻轻地关上车门。她当时在想,也许这是自己最后一次见二姨太了。
二姨太用自己的方式诠释了自己的活法。白沐卿第一次知道了,指责他人的价值观是没有任何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