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虽身在草泽,但只要心志不堕,迟早有平步青云的时候。”
这是句废话,可是从余韵的嘴里说出来,偏偏是那么的动听入耳,让易昊深信不疑。
“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我会努力的。不辜负你对我的期望。”
也许余韵只是随口一提,反正赠人以言,不过是张嘴就来,没准就被对方记住并且铭感于心。说白了这不过是余韵的处世之道而已:对恶口人都不出恶言,对流浪狗都温柔有加……
然而,在易昊被驱逐的生涯里,即使是师傅和乌小蛮,即使是老家伙和容成佰,也没有对他说过这样励志的话。更何况萍水相逢,素未谋面的路人甲?
易昊很感动,扪心自问,如果联姻的是余韵,那么自己应该会答应吧?
余韵容貌秀丽,眼如点漆,神韵怡人。比容貌更加难得的,她是一位元师,属于能力者。
元师们都有各自的气息,彼此之间能够感觉出来。不曾醒觉的能力者,就算能够感应到元力,也不能引以为用,更不能感觉到自身的属xing,对于别人的属xing更是无从查起。
余韵能够一眼看穿并断定易昊是普通人。证明其元师等级起码有二级。——二级之后,元师能够看清五级以下元师的属xing和实力,即使对方隐藏了元力气息。
要说她看走眼,除非易昊等级超过五级且刻意敛去了气息。天知道整个遗弃之地有几位五级元师?一个巴掌就能数得过来,是谁也不可能是ru臭未干的毛孩子。
余韵见易昊一时怔忡,提醒说:
“公子摊上事儿了。就算你不喜欢小姐,小姐也不待见你。可是因为义父提亲的关系,肯定会开罪一些世家子弟,他们有几位是能力者,见公子气息寻常,恐怕会不怀好意,公子要好自为之。”
“有劳姐姐指点。”易昊看着余韵,干净的眼神里带着谢意。
“要不就委屈下公子,暂时跟我在一起,这样的话,想必他们也不能明目张胆地把你怎么样!”
余韵提议,见易昊没有不豫的神sè,又说:
“公子一路风尘劳碌,要不先沐浴下,顺便换身衣服?”
易昊的衣服皱巴巴的,有几处还打着细微的补丁。平ri里走在人堆里犹可,出入宴席时就有点上不了台面。
易昊这身打扮,说好听点叫随意,往不好听里说叫邋遢。因此,余韵才委婉建议。
得亏是在丁府,得亏易昊是贵客。若是平素里像易昊这样的邋遢小男孩一副看天仙的样子眼巴巴盯着自己时,余韵也会第一时间忍不住移开目光。
也怪不得她,纯粹是出于人的本能应激xing反应,就像是看到不洁的,脏污的,或者她没法理解的事物,会本能的避开一样。
“哦,好的,这样是有点为难别人的眼睛啊!”易昊苦笑。来的时候小叔让自己不拘小节,在丁府里横冲直撞也没事,出了事他兜着。可是自己的xing子,委实不适合挑事。倒是被人挑事了还能理解对方一下。
余韵抿嘴。还真是个和蔼可亲的男孩。义父对他那样重视,小意殷勤些总不会错。而况他蛮好相处的。
这个男孩的神秘感,他的言谈举止,他的一笑一颦,构成了他此刻打动人的理由。
炎热的阳光从油绿的阔叶间洒落在易昊和余韵的身上。二人的影子前后交叠。在斑驳的甬道上缓缓移动。
夏ri宁静的前晌,时光静好。易昊第一次品味到和少女同处的况味,一时有些迷醉。
莫小白和金鹏迎面而来,堵住去路。
“咦,这位是哪家的少爷,穿的挺别致的,这难道是富贵人的恶趣味不成?”
金鹏笑吟吟的,语气却不太友好。一看易昊的衣服卖相就很差,通身的价值比不过自己身上的一丝半缕。
“哪里哪里,说好听点叫落难王孙,不好听的话是丧家犬一个,咱们拔根汗毛抵得过他的腰粗。”
莫小白剥夺易昊答话的权力。他遣人在丁家打听出了一点关于易昊的身世情况,对这个一脚便踢损自己丁丁的外来户便减了几分怯意。此刻撺掇金鹏过来,正好戳火金鹏收拾易昊。
“金公子,莫公子,容成公子是丁家延请的贵宾。还请二位别太放肆,丢了桃源世家的脸面。”
余韵见易昊不说话,只道他气极难言,便代其出头。
“是金公子吧,我不是什么富贵人,也没有什么恶趣味。这身衣服已经是我最好的行头,故而特地在赴宴时穿了来。莫小白说的没错。我比不得你们。”
易昊的嗓音平稳,也看不出生气的样子。
因为天赋的原因,始终不能醒觉血脉。易昊已然练就了平常心。要当一个合格的家主,最起码能够守成,不至于让家业败落。可是易昊的xing子太软,还是个废物。废物也就罢了,又毁坏了镇族宝贝,因此被流放他乡。
流放,在某种程度上,是让他自生自灭。遇到五灵后,才又燃烧起自强的希望之火。被族中武丁逼索象征家族继承人的戒指时,他也没有过多生气。
如果不是因为戒指内藏有五灵,如果不是因为深藏不露的老家伙震退了武丁。说不定自己为了保命护人,早就把戒指给了容成武。
退让,一直是易昊的生存方式。
可是,当退让的结果导致无辜的人丧命,连幸存的小丫头柳杨都开始仇恨整个元师群体时。易昊觉得,不能再退让下去,不能再弱小下去,不能再顺从下去。
于是,自己冒着生命的危险吞食了补天造化丹。侥幸活了过来,还能有五年的xing命——如果五年后不能变为五级元师的话。
自己要马上找到觉醒的机会,争取在未来的五年内,达到遗弃之地的元师最高等级——成为圣人之下的超能者。
眼下的易昊,仍是个废物点心。金莫二人的挑衅,原本置之不理就好。可是当着余韵的面,易昊觉得有必要分证一下。
‘我比不得你们’,这话从易昊嘴里说出,配上云淡风轻的表情,让金鹏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嘲讽自己‘不能和他相提并论’。
莫小白说:“这话我怎么听着那么别扭,你比不得我们,却能得到韵韵小姐的亲自接引,她还为了你这么一个头回登门的小子给我和金哥这样的丁府常客甩脸子。你这不是装逼是什么?你也太欺负人了!”
易昊心说,先腌臜我的可是你们,我承认了吧你们又说我装逼,这要我怎么开口?
“你怎么不说话了,承认你是在装逼了?当着韵韵小姐的面,没逼你就别装嘛!”
易昊:“……”
余韵听莫小白话语粗鄙。嫌恶地皱眉,对易昊的反应有些不太理解。好歹也是个世家子,怎么连点脾气也没有。
冷眉叶冷陶赵欢欢秦永新等世家子女见四人站在ri头地里,一副敌对的架势,悉来围观。
金鹏本拟对易昊先激怒,再羞辱,谁知易昊根本不生气,反而跟自己解释一句。莫小白那么说他,他也不回嘴。金鹏对这个软柿子有点下不去手了,太没挑战xing。
莫小白很生气:你要是说了半天对方都不搭理你,那叫一个失败。只好逢人便讲易昊作为一个外地人,敢来丁家跟世家子装逼,这是在砸场子。看在同气连枝的份上,大家绝逼不能放过他。
“听说他和他叔叔来的时候,连贺礼也没有,这真是来做客的?逼格也太高了!”
“他看余韵的眼神跟猫吃柿子一般,不是什么好鸟!”
“土是土了点,还蛮清秀的,他是哪里来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像看稀罕物一般,对易昊品头论足。
冷眉冷眼旁观,不屑道;
“一个没觉醒的普通人而已,你们也好意思这样对他,真够看得起他的,无聊,不嫌浪费时间?”
叶冷陶问金鹏,“他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金鹏凑近叶冷陶,耳语几句。
“哦?这么说是该探探深浅!”叶冷陶看易昊的眼神多了一丝玩味。
这些眼高于顶的世家子,根本就没和易昊打招呼的意思。他们谨守在自己的圈子里,相互沟通交流对外人外物的看法。即使他们谈论的对象近在眼前,和他们是同样的种族,却也得不到他们对于同类的最起码的尊重。
余韵看着易昊。心说容成公子,你不应该是很强势很厉害很有身份的吗?向他们证明啊,反正他们对于身份这种东西是最为看重的。
易昊被一群世家子包围在中间,仿佛圈子里的圆心,可惜感受到的不是向心力,而是沉重且憋闷的压力。
很熟悉的感觉,曾经,类似圈子里的压力,无时无刻无处不在,就算已经过了要在无关人等面前爱面子的时期,也受不住别人无休止的关注。尤其是当着自己在乎的人的面儿,光周围人的眼神和议论,就可以动辄摧毁一个人的人生。
易昊本以为身为一个废物,强大的心,大条的神经,冇脸冇皮已经赋予了自己提升双抗,免疫嘲讽的诅咒光环。可是见到余韵那关切而焦虑的眼神,里面似乎包含了非同寻常的荣辱与共。易昊便觉得忍不下去了。
“诸位,恳请你们让条道儿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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