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听了罗赫宇的那句话,半个月的时间,璃琴都怀着一肚子的疑问,可又不知道该找谁解答,反而弄得自己有些神经兮兮的。事情想不明白就会困扰,越是想要求得答案却越是不安,同样搅得心神不宁。
还有什么事比这更苦恼的么?
玉欣进屋就看到自家主子毫无形象的趴在桌面,长吁短叹的。这样的现象都持续了十来天了,每天看着主子没精打采的困惑模样,她们只能干着急。玉欣在心里叹气,如实禀报主子所关心的事。
“小姐,乔公子还是不愿成亲”。
一波未平,又来一件烦心事,璃琴又是长叹一声,忽的站起来,大声说道:“玉欣,你去做几样糕点,待会陪我去看看表哥”。表哥这两年身体好了一些,爹爹便想给表哥娶房夫人,只是想给表哥留个后。可表哥态度十分强硬,把送到院子的几个姑娘差点打得破相。
那样病弱的身体,居然会下那样的狠手,可见其决心之坚定。这事有些好笑,可是没人能笑得出来,只觉得心酸。
璃琴一直很奇怪,她认识的这些男子怎么都如此洁身自好?颠覆了古代富家子弟在她心中荒yin风流的劣性。她都怀疑他们是不是脑子有问题。送到房里的女人都不要,这是正常男人会做出的事儿?
倒是璃琴自己也变得不正常了,她痛恨那些玩弄女人不负责任的男人,看不起薄情寡义三妻四妾的男人,可现在她的想法是:给表哥弄个姑娘也好,在人世走一遭,如果连女人都没碰过也太遗憾……
她都在乱想什么呢?
璃琴狠狠拍了额头一掌,心里暗暗发誓以后要离某些人远一点。
乔家晖披着一件深青色的披风,正站在院子一角的榕树下。他微微低着头,眉目紧锁。露在外面的一只手白的近乎透明,骨节分明,一条条血管清晰可见。
璃琴强忍着满腔酸涩,露出欢快的笑容,大声叫道:“表哥”。
乔家晖没有任何反应,璃琴又喊了一声,他才缓缓转过身,看了璃琴好一会儿,神色有些恍惚,似是不能确定眼前看到的是真是幻,半响后才露出一抹苍白的笑意,“是表妹啊!怎么不进来?”
璃琴故作不满的说道:“表哥都不理人,我哪敢进来啊”。
乔家晖笑了两声,喉头一痒,他略略偏了一体,手捂着嘴咳嗽起来。
璃琴快步跑了过去,“表哥,没事吧”。她盯着乔家晖的手,白的几近透明的指头上染了几丝嫣红,刺疼了眼睛,忽然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表哥都咳出血了?看着那红色的血丝从那苍白的手指间流出,璃琴眼眸一痛,从未有过的悲伤害怕一瞬间涌上了心头,心痛的几欲窒息。
伺候乔家晖的小厮忙递上手帕,乔家晖仔细的拭去嘴角和手上的血,看着璃琴满溢悲痛的眼睛,他若无其事的笑了笑。
“进屋罢,要起风了”。
似是印证他的话,原本平静的天地忽然就起了大风,卷起了落叶风沙,吹得眼睛不敢睁开。
璃琴跟在乔家晖后面走进房间,盯着那弱不胜风的背影,她含泪问道:“表哥,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可以告诉我”。
乔家晖背对着她,沉默良久,他说道:“我虽没有父母,却有舅舅舅母待我如亲生。我虽无兄弟姐妹,亦有表弟表妹视我为兄长。唯一的遗憾是,不能在舅父舅母身前尽孝。无牵无挂的来到人世,走的时候,却把悲伤留给了亲人”。
他的嗓音沙哑,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虚空传来,带着无尽的沧桑。
璃琴摇头,“不!表哥,你留下的不会是悲伤。今生我们能成为一家人,那是几世修来的缘分。你既出现在了我们的生命里,就是我们生命的一部分。不管你在不在,不管这段路有多长,你都曾真实的陪在我们身边”。
没有人能真正的离开,就算日后看不见了,也会永远活在大家的心里。
没有人会遗弃自己的生命!这世上不是没有忘忧草,然而忘忧就是抹去生命中痛苦的记忆。可若记忆残缺了,生命也就不完整了。
乔家晖沉思片刻,解开了心结,面上笑容舒然自在,“我懂了”。
看着乔家晖释然轻松的笑容,璃琴也笑了。
就算表哥不在了,她也会一直记得,生命中有这么一个人,对她很好很好!
璃琴陪着乔家晖用了午饭,又盯着他喝了汤药。乔家晖哭笑不得,“我没那么不懂事,这药我都按时服用的”。
璃琴不好意思的笑了,乔家晖在院里散步消食,璃琴随意坐在门槛上,目光随着那清瘦却不失挺拔的身影移动,视线渐渐模糊。
二哥说,表哥的身体已经透支,最多能坚持两年。表哥才二十二岁,弱冠之年的男子该是志存高远,正是为前途奔波的大好年华。
见乔家晖走过来,她赶紧眨掉眼里的泪意,笑着站起来,“表哥累了么?我扶你进去躺会儿”。乔家晖不置可否,任由她扶着自己的胳膊。璃琴唤来侍候乔家晖的小厮,乔家晖喝的药里有安神的药物成分,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熟了。
璃琴坐在床边怔怔出神,伸手抚平男子眉间的皱褶。起身走到书案旁,桌面上有本翻开的书卷,她看了一下书目,是本《大夏地理志》。心里不由一酸,表哥其实很想看一看外面的大千世界吧。
她抬眼看着床上的男子,本该是俊秀清雅如翠竹一般的男儿。大抵凡是惊采绝艳的男子,不是体弱薄命,就是命途多舛了。
璃琴看着砚台中还未干涸的墨水,摊开一张宣纸,提笔蘸墨。
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宠辱不惊。
漫随天外云卷云舒,去留随意。
倚翠院,罗氏倚着绣榻,正绣着一方绢帕。雪白的锦缎上初显一株清雅的兰草轮廓。兰叶柔韧,自然垂下,花瓣半是绽放半是合拢。
门口的小丫头瞧见璃琴,正要行礼,璃琴竖起右手食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出声。小丫头行了一礼就安静的立在门边。
璃琴轻手轻脚的进屋,一眼看见美人榻上的妇人,罗氏专注的做着针线活,没有注意到有人进屋。璃琴抿唇一笑,悄悄靠过去,一把抱住罗氏,脆声唤道:“娘亲”。
罗氏吓了一跳,听出是宝贝女儿的声音,不轻不重的拍了下抱着自己的小手,嗔怪道:“你这鬼丫头!居然吓起娘亲来了。小心一点,我这手里还有针呢,可别扎到了你”。
璃琴松开手,转到罗氏身前,看着罗氏手里的绣件,笑嘻嘻的问道:“娘亲,你这给谁绣的呢?”
罗氏抬手点了下璃琴额头,“你呀!对什么事都不上心。你凤娇表姐上个月订了亲,我这个做姑妈的总要送点礼物的”。罗氏放下手里的绣活,拉着璃琴的手让她坐到身边,叹息一声,“琴儿去看过你乔家表哥了吧,这孩子太固执了,你爹爹为此好几天都没睡个好觉了”。
璃琴敛了笑,“表哥不是小孩子了,他有自己的思量”。他们是表哥的亲人,凡事只为表哥考虑,想要表哥留下一点血脉,这是无可厚非的。可若换个角度想一想,这样的做法就太自私了。
且不说有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一个寿命不长的男子。就算有人自愿,表哥一朝离世,丢下孤儿寡母岂不可怜?表哥虽有父亲,却跟孤儿差不多。他这般不幸的遭遇,自然能体会到无依无靠的苦楚,试问他怎能忍心自己的孩子也经历同样的事?其实,论情论理,谁都没有错。
罗氏愁上眉梢,“你也知道,你姑姑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璃琴当然理解爹爹的想法,他是不想姑姑这一脉就此断了香火。然而这种事哪有强人所难的,表哥不愿意,即便把姑娘送到床上也是没用的。
璃琴暗暗摇摇头,不去想这些事。表哥虽然经受了那样的痛苦,一颗心却仍然纯净善良,这样的人该得到一份真挚而完整的爱。
“娘亲,二哥下个月去外面,我想让表哥也跟着去”。
孟氏一听就觉得不妥,当下便蹙眉,“你表哥的身体……”。
璃琴打断罗氏的话,“我知道。可是表哥从小就住在听风院,他连月府都没出去过。今天我见表哥在读地理志,可见表哥很想去外面看看的。再说了,有二哥在身边,我想不会有事的,反正只是几个月而已”。
于情于理,这件事也不该遭到反对。
罗氏想了想,思及乔家晖可怜的身世,不禁万分伤感。再者,乔家晖自小在月家长大,虽然性子孤僻了些,可到底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罗氏也将其当半个儿子对待的,平日里吃穿用度与月夕恒等人一般无二。
见璃琴目带恳求,罗氏不忍女儿失望,叹道:“这样也好”。
听罗氏同意了,璃琴露出笑容,暗道有娘亲帮着说话,想来爹爹的态度也不会太强硬。不过为了有说服力,少不得还要再拜托其他人帮着说话。少数服从多数,可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她心里打着小算盘。
陪着罗氏说了一会儿话,有小丫头进来说媒婆到了。璃琴奇怪的看着罗氏,七分好奇三分好笑的问道:“娘亲,又要给谁说媒呢?”
女人一上了年纪,就喜欢给小辈牵红线。罗家的那几个表哥表姐,几乎都是娘亲给物色的婚配对象。
罗氏笑说,“你大哥和二哥身边到现在也没个体己人,他们自个儿不上心,我这做娘的能不管么?你们这些孩子,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娘亲,我可是很乖巧的,最听娘亲的话了”,璃琴不依,嘟起了嘴巴撒娇。
罗氏直摇头,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伤感的叹息,“娘亲最担心的反倒是你!雪家离得那么远,你将来受了委屈也没人做主”。
眼看着罗氏眼睛红了,好像随时都会落泪,璃琴赶紧转移话题,让丫头把媒婆领到屋里来。
这媒婆夫姓王,大家都称之为王婆,在族里也小有名气。王婆不似璃琴想象中的那种身宽体胖的妇人,身形矮受,嘴角也没有媒婆痣,看起来就是一个精干利落的中年妇人。
想那王婆早有准备,进门寒暄客套一番,便打开了话匣子。拿出一叠红色庚帖,罗氏翻开一个,她就立刻介绍起那位姑娘,从家世到品行,夸赞之词滔滔不绝,极少会有重复的。
都说媒婆有张巧嘴,确实不假。那些个姑娘经她的三寸不烂之舌,个个都是品貌皆佳,贤良淑德知书达理,出得厅堂入得厨房……
给未来族长选媳妇,媒婆自然是精挑细选一番了,应是做足了功夫的。说的天花乱坠,事实如何就不得而知了。毕竟耳闻不如一见。
罗氏面上带着端庄的笑,不动声色的把所有庚帖看了一遍,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璃琴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觉得挺新鲜的,便在一旁兴致勃勃的听着。
看完庚帖,罗氏看向王婆,问道:“就这些?”
笑倾刚才略略数了一下,有十一张庚帖,娘亲还嫌少?
王婆笑道:“夫人,这几个姑娘的生辰八字和大公子最相配了,都是旺夫多子的相”。
璃琴斜靠在腰枕上,单手托着下巴,有些无奈了,空着的手无聊的拨弄着那些庚帖。暗想,怎么没人给她和雪墨翎合过八字?一生姻缘系在寥寥几个字上,真正是有些儿戏了。
“琴儿,你觉得呢?”罗氏突然问道。
璃琴觉得很是意外,没想到娘亲竟会征询她的意见,她刚刚想着别的事,也不清楚她们说了些什么。她看了眼王婆,对罗氏说道:“女儿觉得这事还得大哥自己拿主意。娶妻子的是大哥,那可是一辈子的事,若不合大哥的心意,咱们怎么做都是徒劳的”。
“你大哥那冷清的性子,我们要不管的话,他不知要拖到何年何月了”。想起自己的儿子,罗氏满眼无奈。月夕恒品貌双全,才能绝佳,自然有不少女子对其芳心暗许,只可惜他性情冷淡,从来也不多看那些女人一眼。整日忙着族内事务,一提起婚事就避而不谈,连搪塞的理由都一成不变。
“儿子还年轻,婚事等几年再谈也不迟”。
她等了一年又一年,就是没信儿。像她这般年纪的妇人,大都抱上了孙子孙女,她现在连儿媳妇都没有娶,叫她怎能不着急。
璃琴觉得罗氏的话有理,大哥就快二十一岁了,也没听过对哪个女孩子上心过,尤其是现在帮爹爹打理族内事务,空闲时间少之又少,哪有闲情逸致去谈情说爱呢。再者,大哥性子确实清冷了些,恐怕不容易动心吧。
就连自诩风流的二哥,也没见跟族里哪个女孩子太过亲近。
罗氏收下了那些庚帖,说是改天请姑娘们来府里聚聚。王婆欢天喜地的走了,想来是觉得谢媒钱和赏银有着落了。
笑倾打了个哈欠,“娘亲,你要用什么名目聚齐她们呢?”
罗氏笑说,“只要花帖发出去,那些人都心知肚明,岂有不来之理?”
“也是!”这些有权有势的人家,一个个都跟人精似的,怕是早就盯着少主夫人的的名位了。怎么感觉自家大哥像个香饽饽,等着一群女人瓜分呢。璃琴被自己的想法逗乐,见时辰不早,她便回圣坛去了。
萧凌将账簿拿到圣坛交给璃琴核对。
璃琴看着那厚厚的线装册子,不由自主的摆出一副敬而远之的模样。萧凌不禁摇头失笑。璃琴知道这是例行公事而已,其实账簿大哥已查对过了,就算有问题大哥也会解决。更何况族里的交易一向由二哥和萧凌负责,她没理由怀疑他们。“萧大哥,二哥这次会和你一起走吗?”
萧凌点点头,“我们三天后就出发了”。
璃琴皱皱眉,“你们这次去外面,我想让表哥跟你们一起出去。有萧大哥和二哥,我也很放心。表哥一直不曾走出月府,心里却向往着外面的山山水水”。
萧凌理解的笑了笑,也不多问,只说道:“你放心吧”。
这简单的一句话,璃琴却知道是他的承诺。
她真挚的说道:“麻烦萧大哥了”。
璃琴有事不能月兑身,便叫玉欣去跟乔家晖商量此事。听了玉欣的话,乔家晖明白璃琴是好心,也就没有拒绝。在小小的院子困了十来年,他不是不想走出去,而是有心结无法解开。
呵!他何其有幸,能够遇见那个丫头。
六岁的小丫头,却是那么的聪颖灵慧,清澈的眼睛宛若风雨过后的碧海晴空,纯净却不天真。下人口中刁钻蛮横的四小姐,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小女孩儿,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沉静稳重。
她看着他的时候,眼里没有同情没有怜悯,也没有轻视和悲怜,她眸底是汩汩暖意,给人一种温暖和煦的感觉,让人不自觉的就想亲近。
“秦岩,收拾行装”。乔家晖吩咐侍候自己的小厮,语气竟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她既然是好意,他又岂能辜负这番美意。
秦岩愣了一下,担忧的说道:“少爷真要出门,可你的身体……”。
乔家晖不在意的笑笑,“无事!一具残躯罢了,能在最后的日子亲眼看一下大夏的山河,老天已是厚待于我了”。
他看着净白纸页上娟秀工整的小楷,低低念出来,“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宠辱不惊。漫随天外云卷云舒,去留随意。这也是你的愿望么?果真很美好呢”。
璃琴练了一个时辰的字,这字帖是雪墨翎几天前送来的。这几年一直临摹他的字,可惜只是形似神不似。
“玉欣,你去帮表少爷收拾行李吧。秦岩一个男孩子免不了粗心大意,入秋了,要多带些御寒衣物。还有,别忘了表少爷的药……”。
玉欣笑着打断主子喋喋不休的话,无奈的说道:“小姐,我知道了,我会提醒表少爷的”。
紫玉笑道:“小姐对自己的事一点也不上心,却对表少爷的事如此细心。雪少主上个月不是来信了么,小姐你还没有回信呢”。
璃琴苦着脸,悻悻的轻哼一声,唯有用拖字诀,“我是真的不知道要写什么,先隔着吧。等我想好了再回信”。
紫玉闻言笑起来,心想等小姐想好了,怕是下一封信也该到了。
三人笑闹一阵,璃琴催促着玉欣赶紧去听风院,自己则躺在卧榻歇息。睡了大半个时辰,刚梳洗完毕,月夕岚就来了。
“琴儿,你还没用饭吧?”
璃琴斜了月夕岚一眼,忽然扬起唇角,露出一抹坏笑,却是问道:“二哥,你还没洗脸吧?”
月夕岚抬手模模脸,“你怎么看出来的?”他这次出去可能又是几个月不回来,昨晚熬夜炼制丹药,直到天亮了才睡下,刚起来就听说二表哥要跟着他们一起出去的事,不用想都知道是谁撺掇的,没来得及洗脸就匆忙跑来这里了。
璃琴嘴角的笑容扩大,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凉凉的说道:“你眼角有眼屎”。
月夕岚果然上当,抬手就擦了下眼睛。
璃琴毫无形象的大笑起来,捂着笑得发疼的肚子,还是止不住笑意。惊的早起的鸟雀都飞离了枝头,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月夕岚一张俊脸霎时就黑了。璃琴笑够了,直起腰翻了个白眼,“你不是看到我刚梳洗罢,哪有时间吃饭,多此一问”。
不过是客套一句,有必要耍弄人么?月夕岚郁闷的皱皱眉头,跟着璃琴往书房走去,边走边说道:“琴儿,你也知道表哥的身体不好,怎能经得起车马劳顿?你也太胡闹了,要是真出事了怎么办?”
璃琴也清楚这次有些意气用事,虽然有些冒险,可她觉得值得。
“二哥,我为何这么决定,你难道会不明白么?”
月夕岚怎么可能不理解,只是不放心而已。乔家晖于他来说就跟亲兄长一样,虽然表哥有些沉默寡言,甚至是不近人情。后来看到表哥和琴儿两人相处,他就知道表哥是外冷内热的人,然而能走进表哥心里的人很少。
“你的心思我怎么不知,只是,我有些担心……”。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可是,表哥会很开心的不是么?”只要表哥开心就够了。比起漫长无望的生命,一刻的快乐也足以慰平生了。
月夕岚也只能点头了,模了模璃琴的头,“你还没跟爹爹说吧”。
璃琴点点头,她怕被爹爹教训,拉着月夕岚的袖子,讨好的说道:“娘亲都同意了,二哥你就跟爹爹再说一说吧”。
“你!”月夕岚猛地瞪向璃琴,没好气的甩甩袖子,半响后哼道:“为了二表哥,我就走这一趟”。
璃琴早就料定他不会拒绝,可听了这话还是忍不住高兴的欢呼一声,忘乎所以的扑进月夕岚怀里,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幸好她还有几分自制力,不然的话,她也许还会亲他一下呢。
月夕岚彻底愣住。自她从朝阳回来,身体好像拔高了不少,眉眼都长开了,好像从一个小女孩猛然间就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有时候看着她会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似乎很像他认识的一个人,可又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人。
月夕岚抬起手,想要抱住她,手臂伸到半空中又颓然垂下。
璃琴退出月夕岚怀里,想到一事,小小眉头微微蹙起,“二哥,你们要是遇到三姐,就让她早些回来吧”。
月淑琴离开的具体缘由她并不是很清楚,听说是因爹娘要给她议亲,不知为何她坚决不同意,最后竟跑出族外去了。这一走都七个多月了,过年都没有回来。
璃琴不得不佩服三姐的胆量。她都不敢无视族规私自出走,只敢在心里想想而已。
月夕岚点点头。虽然抹去了她的那段记忆,可是有时候看着她茫然的样子,他就有些心疼。任谁记忆中空白了一段,都会感到不安吧。他最担心的是她的改变,原本灵慧聪黠的人儿偶尔会流露出阴沉孤寂的气息。以前的她有时候也会表现出不同于年龄的沉稳,可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纯澈清灵的。
月夕岚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是坏,只是心里总是放心不下。
璃琴低着头没看见月夕岚神色变化,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月淑琴出族的时候,月奇洛正在为璃琴失踪一事犯愁,因而此事就耽搁了下来,璃琴回来时已近年关,正是族里事务最繁忙的一段时间,大家忙着购置年货,核对账本,关于月淑琴的事情又被搁置了。等闲暇下来,已是二月了。
月奇洛派人出去寻找,至今没有月淑琴的下落。
月淑琴虽然有武功,可毕竟在族里长大,心思单纯,哪里知道外面世界的尔虞我诈,又哪里能明白人心的复杂。月淑琴好打抱不平,偏偏是暴躁脾气直性子,没有一点心机,璃琴很担心三姐会吃亏,要是被人骗了可怎么办。
无意识的模着胸前的玉佩,思绪不知不觉就飞出了好远。
半响后,璃琴幽幽叹息一声,一抬头就撞进一双墨色眼眸,微微一怔,“二哥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两个人面对面的站了半天,她想得太入神,竟然对身边的人毫无所觉,想想都觉得怪异。
月夕岚登时哭笑不得,又瞪了她一眼,“我说过要走么?”
璃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挽住他的胳膊往书房走去,“二哥刚才在想什么?”
一想到他这一走又是好几个月,她心里有些不舍。虽说她和二哥一见面就斗嘴,可是,他们两个的感情无疑也是最好的。目前为止,在她心里最重要的人,就是二哥,虽然她很不愿意承认。
月夕岚看见她眼底淡淡的依赖,心里一片柔软,“我在想你在想什么?”
这话说的有些饶舌,璃琴轻轻一笑,调皮的眨了眨眼睛,“那你想到了么?”
月夕岚捏了下她粉女敕的脸颊,“你肯定又在杞人忧天了。你三姐可不是好惹的主,放心好了,她不会叫人给欺负去了的”。
璃琴惊讶的瞠大双眸,实是没想到他真的会知道她心里所想,难道她所有的心事都表现在脸上了?撇撇嘴巴,璃琴哼道:“你怎么三姐就不会被人给骗了?外边之徒多了去了”。
她可不觉得自己是瞎操心。
“你小小年纪懂什么”。月夕岚翻白眼,接过玉欣手里的茶杯喝了一口。
两人东拉西扯的说了半天的话,月夕岚和璃琴一起用了晚饭才回去,临走前从袖袋里取出三个小瓷瓶,璃琴一见瓶子就皱起眉,不用问就知道里面的药丸都是给她准备的。
愁眉苦脸的叹气,“我真成了药罐子了”。
月夕岚眼里闪过几丝心疼之色,模了模她脸颊,低声说道:“我会医好你的”。郑重地宛若承诺一般。
八月的天暑气未散,闷热令人懒懒的不愿动。璃琴百无聊懒的拿着根树枝在地上画圈圈,看着围在身边的白鸽,一挥树枝赶远了些。二哥和萧凌一走,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以前还可以去看看表哥,现在表哥也不在,她真的就无所事事了。
每天有大把空闲时间看书练字。偶尔从表哥的书房取几本书,看了也懒得还回去,都堆在自己的书房。玉欣和紫玉便多了一项任务,两人在书房腾出一个书架,专门用来放置璃琴从乔家晖那里拿来的书册。
字倒是也长进了不少,她是没有看出来,不过雪墨翎在信里却夸了她几句。
在爹爹的要求下,她也开始看账本和参与一些族务的决议。因她是刚开始接触这些事,爹爹便叫大哥在一旁督促教导,因而她和大哥两人也慢慢熟络起来,不似以前那样疏离。
多一个亲人关心自己,璃琴自然是开心的。
唯一的牵挂就是乔家晖的身体状况,月夕岚每隔五六天就会来信报平安。乔家晖也会附上一封信,多是说说自己的所见所闻以及感想,从信里得知乔家晖很开心,人也开朗了不少,这让璃琴很安慰。
还有一件事放心不小,就是一直没有月淑琴的消息。
其实,被人关心和牵挂别人都是幸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