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心河走出火龙潭,发现妮裳和厉虎竟在大殿内。
“你们不在拓跋府呆着,跑这来干什么?”
妮裳首先扑上来撒娇,厉虎无奈走向前来道:“妮裳在拓跋府待不上一年就不安分了,拓跋大哥的生意现在越来越好,有时候我都没时间陪她,她就要搬过来这里等你。苏大哥知道了,我哪拗得过她,又不放心她一个。好容易拖了两年,最后还是禁不起她的硬磨,就陪她过来了。”
妮裳委屈道:“人家想大哥了嘛,又怕你发生危险,自己又进不去这该死的地方,哪能不心急!大哥都进去快三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说着已经开始泣泪。
苏心河一惊,“快三年了吗!幸好,要是过了三年之期就糟了。不知道二弟怎么样了?”
“还说他呢,他比你更过分,放着族长不做,带着老婆跑掉,至今毫无音信。拓拔大哥连派人几次去打听,华家的回信就只有四个字,不知所踪,真是气死人了。真亏情姐姐肯跟着他胡闹!”妮裳听他提起逸萧,忍不住气道。
苏心河呵呵一笑,“妮裳还是老样子,小心厉虎受不了跑掉,到时候可别怪大哥没提醒你。”不待妮裳分辨,想起逸萧三年前闹出的笑话,放着数千名宾客不理,新婚第三天就带着情芷菡逃跑,苏心河忍不住好笑道:“人家小两口恩爱非常,说不定现在小逸萧都有了。是了,过了三年,你们两个怎么还是这样安静?”
厉虎不好意思起来,抓了抓头道:“妮裳说一定要等大哥出关才肯办喜事,我也觉得理该如此,就拖到现在了。”
苏心河一想也是,以妮裳对自己的痴缠,怎肯在自己闭关之时把终身大事办了,这样看来反而是自己耽误了他们这对活宝的婚事,心中不免愧疚。三年之期将至,倘若自己闯得过七重门,妮裳在这个世界上就算是举目无亲了。
“妮裳不喜欢住在拓跋家吗?”苏心河随意问道。
妮裳神色一暗,“这里有阿爹的味道,会让我想起阿爹和惨死的族人,我不想呆在这。”苏心河暗骂自己太粗心了,妮裳看似整天无忧无虑,吵吵闹闹惯了,其实心里对族人的惨死依然不能释怀。
看着这个当年一时好奇跟随自己的小妹妹,如今已经多年过去,两人的兄妹情谊越来越深,临走总要把她安排好才是。
“我们出去吧。”
走出铃铛海,身后的铃音依旧,又让苏心河想起了初见文若时的情形,心中不免一阵感怀。体内真元熊熊燃烧,让他平静了一点。他忽然感到了周围能量规则的存在,上次是在逸萧的真元输入体内时才感应到,现在则凭自身的真元就体会到了它的强大而又无处不在。
根据逸萧口述的经验和他体内真元的情况,他现在可以肯定,现在的真元绝对也是一种规则能量,虽与外界的有明显区别,却也有共通之处,否则凭他没有修炼过玲珑诀心法是不会感觉到外界规则的。
看来铃铛海应该是屏蔽两个一方界的壁垒,将外界和火龙潭隔离开来。苏心河心里想着,忽然全身一震,不能置信的瞪大眼睛,一动不动地发起呆来。身后两人看着奇怪,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如此震惊。
苏心河从怀中翻出一枚玉简,好一会后才苦笑一声道:“好小子!”这枚玉简正是逸萧临走前留给他的,当初华清古用来传信给逸萧的那枚。
妮裳厉虎忙问其故,苏心河只是微笑不语。他刚感受到外界规则能量没多久,逸萧的信息就传来了,看来他的心锁天地已经大成,不由心里替他高兴,同时更惊奇这枚玉简的作用。
过华家而不入,苏心河携着妮裳厉虎二人直奔阔别了七年之久的苏家庄而去。依旧是烟雨迷蒙的江南小镇,镇上除了偌大的苏家庄萧凉荒索之外,其余的居民依旧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常日子。当年的苏家庄惨案已经渐渐被人们淡忘,少有人还会谈起那个让人心惊胆战的雨夜。
苏心河今年已过三十岁,不过由于内功以至化境,看起来和七年前离开时没什么两样,除了深邃的眼神,岁月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有的只是那颗坚强而又满目疮痍的心。
苏心河带着两人一大早进镇,沿着七年前逃走的那条街道走过去,路上还没几个行人,都是行色匆匆,盘算着一天的工作,无暇理会身边路过的几个人。快到苏家庄时,他忽然看到眼前一个早点铺,一股熟悉而又温馨的感觉袭上心头。
“刘伯,来两笼包子。”苏心河在唯一一张简陋的桌子旁坐了下来,开口叫道。没想到刘伯开了几十年的早点铺至今仍在,记得小时候最爱偷偷溜出来吃刘伯的包子,感觉比家里厨娘费心炮制的精美小点要好吃得多,娘每次都要追在后面付给刘伯食费,刘伯总是不要,每次两人都要推搡一会才肯罢休。
那位刘伯背有点驼,七年的岁月让他显得更加苍老,端上来一笼包子到三人桌上,微眯着眼睛看了苏心河一眼,感觉有些眼熟,再揉了揉眼睛,神情开始有些激动,“你是……苏家小子?”
“是我啊,刘伯,好几年不见了,您身体还好吧?”
“好,好。你不是给歹人杀死了吗?没死就好。唉,可惜了苏家一家老小,都是好人哪!”刘伯说着老泪纵横起来,“当年你们家没少照顾我老汉生意,现在不行了,都死了,都死了。”他越说声音越小,显然想起当年苏家庄惨案,伤心至极。
“刘伯,生意不好,怎么不换个地方摆摊哪,前面商铺那里人很多哪。”
“我舍不得这里,这里都是好人,可惜都不在了,这么大的宅院没人看着怎么成,我得帮他们看着。现在你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不用我老汉看着了。”刘伯哽咽着,看得苏心河旁边两人跟着难过,妮裳更是已经哭出声来。
“呦,这是带回来媳妇儿啦,真漂亮,苏家小子有出息了,我当年就说苏家小子将来一定出息。”刘伯看着妮裳,脸上微露笑容道。
妮裳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苏心河忙说不是。三人说了几句告辞离开,来到苏家大门前。
门口已经张满了荒草,大门紧闭,依稀还能看出当年大火烧过的痕迹。三人推门而入,里面处处长草齐腰,房顶墙壁绿苔点缀,几处倒塌的房梁都被烧的断成几节,一片萧索荒凉景象。
苏心河脑海中浮现出儿时无忧无虑的情景,每间屋子住着什么人,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似乎还在忙碌工作,平静地生活着。一张张熟悉又遥远的脸正笑着向他走来,好像在欢迎他回家一般。
“大哥!”妮裳见他发呆不动,有点担心地道。
苏心河回醒过来,看了一眼妮裳道:“妮裳,喜欢这里吗?”
“喜欢,这里是大哥住过的地方,妮裳一进来就觉得亲切。”
“嗯,那大哥就将这里送给你,以后你喜欢的话就住在这,或者住华家,都随你。”苏心河眼中闪过柔情,转身向厉虎道:“厉虎一会去镇上买些材料来,很久不回来了,屋子都要修葺一下才好住人。妮裳来自大漠,不习惯南方的潮湿,记得去毛皮店买几件床褥回来。”
三年之期转眼即至,这段时间逸萧每日弄儿为乐,不知时光飞逝,三口之家在百鸟林内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茫然不知这个小世界之外发生过什么事,也不想去理。这一天,逸萧正起出刚足日子的一罐百花液打算大快朵颐,忽然心神一动,像是发现了什么般,脸上笑容渐浓。你终于出来了。
逸情两人走出百鸟林。情芷菡已为人妇,身上多了一种成熟的美态,怀里抱着正在憨笑的小逸萧,脸上却没有了往日的幸福。
“真的决定了吗?其实你不去我也不会怪你的。”
逸萧转头看了一眼她道:“放心吧,我岂是鲁莽之人,信任你的夫君吧。”
简单几句话怎能打消情芷菡的担心,只是她想不到理由阻止他。两人再不说话,逸萧托起情芷菡,她只感觉眼前景物变得模糊,飞速向后退去。情芷菡终于知道她现在距离逸萧有多远,只是短短几年时间,当初那个和自己旗鼓相当,没事爱开开玩笑的男子,现在不仅成了自己的丈夫,而且与自己的差距越来越大,已经远远将自己抛离。
华清鸿亲来迎接,见到他们大笑着抱过小逸萧,逗了几句才问:“叫什么名字?”
逸萧微微一笑。“正要请师叔代劳。”
“哈哈哈,天下间恐怕只有你能干出两岁的孩子尚未起名这种事情了。”华清鸿说完沉吟了一下,“就叫逸宇吧,希望他以后能无敌宇内,更胜乃父。”
“七重门大选之期将至,我感觉到大哥已经出关,我也得快点了,芷儿就暂时留在这,累师叔帮忙照顾了。”
华清鸿浑身一震,“你已经达到师兄的境界了?”
逸萧仍是微笑着,似乎什么事都已经无法打动他分毫,“现在想来,多亏了师父二十年的教导,我才能在短短数年内有所突破,没有辜负师父的期望。”
“你越来越像你师父了,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可惜我走不出这里,无法见到你们重逢时的情景,只好在这里预祝你顺利闯过七重门了。”华清鸿呵呵笑道,脸上没有丝毫平时冷漠严峻的表情。
逸萧辞别情芷菡,也不准华家任何人跟着,独自一人静静走着。这样想事情已经成了他三年来的习惯,不过如今他脑海中浮现的却只有一句话:“你越来越像你师父了。”我真的是这样吗,这段时间全部心神都放在了感悟心锁天地上面,还不自觉,现在想想的确比以前话少了很多。我是不是变得无趣了?逸萧想着,不自觉苦笑了一声,身形一闪无踪。
登天阶上,逸萧缓步走着,他感觉的到,整个奈何天只有两个人在。下一刻,银魅的身影出现在阶顶,也不说话,身形刹那间变得模糊起来。逸萧知道那是身法运转到极致的现象,只见他手指连挥,周围的规则能量像是给抽离了一般,从他的身旁飞退。
银魅大惊,他刚来到逸萧跟前,忽然感到身体像是不受控制了一样,迅速从逸萧身边划过。尽管他极力控制,蓄势多时的一掌仍然擦着逸萧的身边掠了过去,同时一股劲气流星般从逸萧的手指上射出,毫不费力地洞穿了他引以为傲的一只手掌。
银魅停形,不能置信地看着这个几年前被自己一掌劈得抱头鼠窜的年轻小子。他虽伤的不重,可是内心的震撼却是无以复加。他一生武功最值得自豪的就是身法,而这种鬼魅般的身法正是来自于对天地规则的感悟,每次施展都是循着这种特定的轨迹,也正是这个原因才让他成为绝顶高手,进而荣登魔道五大高手之列。谁知逸萧如此轻松就破了他最自负平生的绝学,叫他怎能不心惊胆寒。
“你走吧,我的目标不是你。”逸萧丝毫没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依然面无表情地道。
“小辈狂妄至极,老夫英雄一世,从不知逃走二字作何解释。”银魅眼神冰冷,一眼不看被血水染红的手掌。
逸萧做了个全不在乎的手势,“随你吧。”下一刻,银魅已经踩着鬼魅般的步伐飘了过来,双掌翻飞,排山倒海般的攻势无孔不入地攻了过来,完全是不顾自身的打法。
逸萧不为所动,十根手指灵活之极,周围的规则能量纷纷被他抽离,横在银魅的招式之前,每以毫厘之差挡住他水银泻地般的强大掌风。
银魅终于意识到,逸萧已经完全超越了自己,达到了薛亦然那种层次。百余掌后,银魅一阵气馁,掌势略缓,逸萧立刻感应到,手中劲力忽起。一束能量立刻被牵引过来,犹如一柄世上最锋利的利剑般直刺向敌人胸前。银魅忽然感到眼前的劲气混乱至极,毫无规律可循,刚想回掌抵挡,那股劲气突然加速,刹那间刺穿了自己的心脏。
他终于走完了引以为傲的一生,在最后一刻也没有退缩,能够见识到这种连薛亦然都未曾使用过的攻击方式,也算死得其所。银魅嘴角暮然一笑,缓缓倒了一下去。
逸萧看也不看,继续迈着稳定的步子朝山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