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萧凭借过人的灵觉,带着两人穿山过林。三人速度极快,幸好这时天已入黑,不怕被常人发现,疑似怪物出没。假如真的有人发现了他们入村,并跑去报告,凭他们的速度一定可以在此人入城之前截住他。
快到城门处时三人慢了下来,扮作普通人缓步入城,同时全神贯注地观察周围行人,希冀有所发现。不出所料,一人行色匆匆地朝城门走去。三人怕有闪失,只由逸萧负责跟踪,其他两人则坠在后方,以防不测。
那人进了城依旧很小心,在街上七拐八绕,走了好久,最后在一间不起眼的房舍前停了下来。逸萧像只夜莺般飞上天际,隐在夜幕中,他不由憧憬起暗之规则来,假如能修成,配合他的力之真元在夜里使用,简直连鬼都发现不了。
四处寻查过一遍之后,那人矮身入屋,逸萧也跟了下去。过了一会,屋内仍然悄无声息,逸萧暗呼不妥,以他的功力,纵使神识受阻,也不该听不到任何响声。
逸萧再顾不得隐藏身形,踢门而入,只见屋内破烂不堪,除了几张破碎的桌凳之外空空如也,门后的墙壁破了一个仅容一人爬过的小洞。
逸萧大呼倒霉,怎会如此糊涂,这附近房屋排列极为紧密,此人钻入其他房屋绝不易被发现。他正大呼倒霉的时候,忽而又觉得不妥。那人功夫顶多算是庸手,华家精兵团任何一人都不在他之下,这样的人如何在自己手底下溜走而丝毫不被察觉?
逸萧心有定见,借着窗外照来的月光,仔细查看屋内的陈设,终于在一轮扫视之后发现了墙角处的异样。
这里略有些干净,虽不明显,却逃不月兑逸萧的眼睛。逸萧将墙角的几张碎椅搬开,果然露出一个隐蔽的入口,直通地下,假如他是普通人,进屋之后发现墙上的大洞,一定会以为那人穿洞而出,逃到了远处,情急之下直追过去,哪里还会发现墙角处的秘密。
逸萧轻轻掀开遮挡的洞口,探步入内,直下了近三丈之深,地势转平,一条仅容一人行走的地下甬道直铺开去。
急切的嗓音传来,那人似乎遇到危险的事,逸萧心知不妥,赶忙加速,十几步后方向一转,一道简陋木门横在前方,里面隐现灯光。逸萧推门而入,慕容南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赫然出现在眼前。
他面色苍白,气若游丝,似乎命不久矣。
事先任逸萧如何想,也绝想不到此时此刻会在这种地方见到他,正有些不知所措时,慕容南费力咳了几声,一口淤血吐了出来,一看便知已经到了濒死的一刻。
逸萧回过神来,赶忙上前,他跟踪的那人急忙间想要上来挡驾,被逸萧一把推开,直接抓起慕容南的手腕。曾经的魔道五大高手之一,赫赫有名的灭情手,此刻眼圈深陷,眼白外漏,正在痛苦地挣扎着。
想起当年初遇时,两人曾定下三掌之约,最后慕容南以两掌结束了那场比斗,随后两人席地饮酒,大谈中原域外的武林轶事。
是他救了大哥,如果没有他,逸萧不会有现在水火交融般的兄弟感情。是他救了芷儿,那时情芷菡从天南赌坊逃出来,如果没有他,已经被银魅杀死了,逸萧也不会有现在的爱妻,更兼努力练功的小逸宇。是他四处打探消息,间接帮助逸萧他们击败忠王叛乱。
逸萧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连忙追问是否他指使任陌群等人的行动,因为他探上慕容南的脉搏时,就发现他的经脉忽断忽续,极不稳定,随时都有可能毙命。
他无能为力,只能坐看曾经的忘年之交,现在则敌友难分的老前辈,渐渐失去生命的气机。
慕容南见是他来,回光返照般睁开双眼,脸部因剧烈的疼痛而扭曲,含着血丝的嘴唇微微颤抖,勉强伸手指向旁边桌上一个小木盒。
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慕容南的双臂再不受自己控制,无力地垂了下去,眼中光华渐渐消失,终于离开了这个世界。
逸萧发觉他经脉已断,再无法凭内力接上,无奈收手。没想到找寻了这许久,最后会是这种结果,他仔细检查慕容南的尸身,毫无疑点可循,早已病入膏肓了,他从旁边桌上随手拿起慕容南临死前指向的那个木盒,打开一看,果然又是一块魂灵玉。
莫非他真的是七十年前的那个人?如此一来,他岂不是已经活了几百岁!他想寻旁边那个来送信的人问清楚,正在这时,门外苏心河携文若扑了进来,恰好看到这惊心的一幕。他们显然是发现了逸萧打开的密道口,知道事情有变。
文若一见慕容南的尸身,忍不住惊呼出声,连苏心河都惊愕当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是你杀了他?”苏心河皱眉问道。
“我哪有这个本事,他的经脉是自行断裂,好像一直存在着很大隐患,只是今日恰好发作。”逸萧回答时,顺手将一块魂灵玉递了过去,示意苏心河这里果然有一块,又转头走向那个送信人。
三人这时才能留心观察此人,只见他惊恐地看着三人,不过从他刚才没有趁逸萧聚精会神查看慕容南情况时逃走的这点来看,他应该是知道逸萧的身份,故而放弃了逃走的念头。
“你是谁?”逸萧开口问道。
那人声音略有些颤抖地道:“我是姜族后裔。”
“姜族,是那些百年前被带到这里的人吗?”那人想不到逸萧居然会知道此事,只能点头称是。
“你该知我是谁,所以不要撒谎,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诉我,我保证放你一条生路。我说到做到,连任陌群之流我们都可以不杀,你有理由搏这一次。”逸萧似在替他考虑般道。
那人果然聪明,点头道:“你不必问了,我的确知道你是谁。据我所知,我们姜族就是世代保存魂灵玉的家族,他也是。”他说着眼神看向慕容南。
逸萧终于明白为何慕容南当年能够打听出魂灵玉的事情,因为他本身就是持有魂灵玉的人。但即使是持有魂灵玉,这所谓的八族也分为三六九等,像南天云和大漠中的迦印、迦南和统叶三部,就连知道魂灵玉秘密的资格都没有。
只听那人继续道:“祖上逃到华夏界后便与世长辞,临终前要我们持魂灵玉分散逃走。其中只有两批人被告知了事情的真相。”他说着又补充道:“即使是嫡系族人,事先也不会知道魂灵玉的秘密,只有在历代交替时才会将这件事说出来,并将这个秘密传递下去。”
“究竟是什么秘密?”逸萧忍不住问道。
那人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都是他告诉我的。”他指的当然是慕容南。
“我只知道自我出生起就是一个人,身旁再无其他族人,他又终日在外,据我所知,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大漠中观察其他三族的情况,以保魂灵玉无失。”
“你们既然是一个家族,为何又称八族?”
“那只是掩人耳目的一种手段。”
逸萧听过暗自点头,又问道:“慕容南为何要花心思引我们去隐魔窟?他想借我们的手清缴那里吗?”
那人再次摇头道:“据他所说,这样做是为了引圣地前来干预,让你们双方决裂。”
苏心河想起当时的情况,原来慕容南早知练星会来阻止他杀掉隐魔窟的人,于是接口逸萧问道:“那他与海阁时什么关系?”
“我也不清楚,那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我尚未出生。”苏心河想起离莫痕说过,为了他,离莫痕已经在华夏界守了几十年,看来慕容南与海阁的关系是另一段插曲,而他能够在离莫痕那种高手下面隐藏几十年,当真“辛苦”非常。
那人所知有限,苏逸二人又问了几个问题,见再无可问,于是嘱他草草葬了慕容南,三人转身离去。
通衢街上的夜市依旧繁华,这几年南天云的生意越做越大,连对面的栖凤楼都被他买了下来,并在与天南赌坊之间建起一条空中廊道,让客人可以极尽兴致,连过街的力气都省下了。
三人从通衢街上穿行而过,并没有进入天南赌坊,也没有寻亲访友的兴致,天南赌坊更不是谈事情的好场所,他们直接过门不入,向拓跋宏的镖局走去。
逸萧首先打破沉寂:“现在可以确定,慕容南绝不是七十年前的那个人,或许只有待找到我师父才能问清他的身份了。”他一直对华清古交给他的机关迷阵等心得不能释怀,那分明同颜江所指的那个地方的迷阵同出一源,师父一定知道一些事,或许他的失踪也与此有关。
苏心河没有答话,满脑子想的都是今天的事,从任陌群到慕容南,一干熟人的命运,都不由自己控制。刚才那人的确曾说过,魂灵玉的事情海阁并不知情,海阁在利用慕容南打探华夏界的消息,慕容南同样也在利用海阁,以达到隐藏魂灵玉秘密的目的,只是当炼魂宗在这里大肆动作,将整个华夏界翻了过来时,慕容南心知这个秘密再难保住,于是主动说了出来,并谎称是从海阁那里得到的消息。
难怪苏心河在海阁三年,却未曾见过慕容南一眼。但离莫痕为何要说谎,骗他说慕容南在地界修行?
见他沉默不语,逸萧也失去了再次说话的兴趣,文若则是一直跟在身边,不想打扰两人。这便是性格差异,此时如果是情芷菡,甚或远在地界的乐千琴在场,必定受不了这种压抑而又疑云重重的气氛。
三人来到几条街外的一处宽敞大院,一看便知,拓跋宏几人在这里混得很好,半条街都被一间镖局占了去。
此时偌大一座院子里安静非常,只有三三两两的镖师在来回走动,没有任何镖车进出。三人迈步进入大门,立刻有人迎了出来,热情周到地招呼,并道歉说镖局这段时间歇业,望几人见谅之类的话。
逸萧眼利,正看到拓跋宏从院里的大厅内走出来,连忙挥手示意。
拓跋宏见到几人大喜,赶忙冲了过来,许久未见,竟热情地同逸萧拥在一起。沉寂的大院顿时热闹起来,镖师之中不乏当年随苏心河死战京城的人,此时认出了他们,连忙上来打招呼。
那名知客得知两人竟是七年前名震天下的逸萧和苏心河,略有些不好意思,又暗呼幸好刚才没有表现出不敬的态度,否则必生大祸。他好奇地仔细看了两人几眼,心道这两人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年轻,如何能在七年前就做出那种震惊天下的大事,据说连皇帝宝座都是他们保住的。
厉虎这时扶着大月复便便的妮裳从厅内走出,笑看着两人被围得插针难下,双双喜上眉梢,文若则适时地从人群旁边饶了过来,拉着妮裳问长问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