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故作神秘,在悬崖和荆棘丛林的边缘绕了几下,最后选定一处略为稀疏的树丛,示意身后众人,立刻有两人挥舞着兵器上前砍了起来。
这里的山势依旧很陡,只是不像旁边峭壁如此骇人罢了,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攀得上去。逸萧大惑不解,这群人不是要披荆斩棘上去吧?这里的荆棘就像天诛峰下的蔓藤一样坚硬,恐怕没个几年时间,休想开出一条路来。那时候龙傲的骨头都成渣了。
那人解释过,几人才明白过来,这里原本就有一条小路上山,且极为隐蔽,只有开始一段路途被掩盖。“这条路花了我们数年功夫,全部都是老大带着几个人一手一脚开出来的,就算是自己人,知道的也很少。”
龙傲也算煞费苦心,谋定后动。逸萧琢磨着龙傲这个人,跟着队伍排着队上了山。上百人足足半个时辰后才全部没入林中,沿着一条狭小的小路弯弯曲曲地向上攀爬,几乎和普通人攀登岩石差不多。逸萧心道这里果然隐蔽,这根本不是人走的地方。
一行人像蜗牛般攀山而上时,地势却渐渐变缓,直攀了两个时辰后,终于来到一块较为开阔的地方,但四周仍是荆棘密布,这一小块空地明显是人为开出来的。
“嘿,真是佩服你们的功夫,距离掌握得恰到好处,在这已经隐约可以听到打斗声了。”逸萧轻声道。果然,众人小心翼翼地用心细听,的确可以听到轻微的声响。
“没想到,喂了你一颗绝神丹,耳朵还是这么好使,看来要多服几颗才行。”乐千鸿见他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笑着道。两人能在敌人眼皮底下开玩笑,大觉好玩,逸萧正要反唇相讥,苏心河走了上来,示意他噤声,以免惹起敌人的警觉。有资格围剿龙傲的人,实力应该和他们差不多,还是小心一点好。
前方仍有荆棘拦路,不过距离外面的敌人已经不远,逸萧自告奋勇,接过了披荆斩棘的工作。其实他只是不放心那两个开路的人,由他来做,不但效率大增,而且他心思更为细腻,没有发出任何响声,看得身旁几人深为佩服。
逸萧越走越深,似乎随时可以到达出口,已经可以听到山上清楚的呼喝声,双方激战正酣。他回头朝领路的人示意,是否现在就冲出去,那人摇摇头,表示此刻出去只能陷入苦战,逸萧点头表示明白,于是百余人全部静了下来,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声响。
上头隐约传来人声,逸萧耳力极佳,似乎是有人在劝龙傲投降,给他严词拒绝,逸萧心中暗叹,这活强盗比苍幽、辉霞那些大门大派有种多了,竟无一个懦夫。
打斗与呼喝声渐止,逸萧听到了脚步声,有些轻微,有些沉重,显是有人受伤的缘故。他所在的方位地处那批白衣人的驻守范围,距离上面龙傲一方人马只有几十丈远。交战两方就是在这几十丈的距离内互有攻守,相持了不下两个昼夜。这几乎就是在不眠不休地打,假如敌人人数够多的话,龙傲一方根本没有时间回气休息。
这一切都是逸萧心中的判断,由于完全看不到战场双方,他只能靠猜测来估算距离和形势。两昼夜没能攻上去,敌人势必损失较大,当然,龙傲一方也不会好过,但敌人一定没有太过厉害的高手,否则龙傲不可能坚持到现在。
敌人果然没有给龙傲休息的机会,没过一会儿,又是一批人向上冲去,逸萧心中默念,大概只有几十人的样子,看来前方战场并不大,太多人手无法施展。他向身后看了看,示意是个袭击的好机会,苏心河点头同意,和乐千鸿挪到了最前沿。
这里数他三人功力最高,后方的人很少有几人达到三阶,却也是神情专注,静候出击的时刻来临。
激烈的声响再次奏起,大战一触即发,逸萧心中默数着,在这一队敌人刚好全部通过他们所处位置的时刻,前方同时打的火热。他心知机会稍纵即逝,提着不知从谁手里抢来的大刀,运尽全身功力一刀横切。
树丛应刀而分,他同时撇开大刀,飞身直上,大弓同时来到手中。敌人果然人人身着白衣,极易辨认,忽然间凝聚了逸萧全身功力的一箭射去,队尾的敌人竟反应不及,只够转身回头的时光,已经被一箭贯胸而入。
逸萧一声尖啸,朝着队尾处又是连珠三箭射落,这次没能再建功,但也让敌人阵型不整。苏心河长啸一声,毫无留手地一招攻上山去,乐千鸿同时配合着抖手金光连闪,两人势不可挡,转瞬间将几名敌人逼得无处可逃。
逸萧并未跟着追上去,而是转头连珠怒射,顷刻间向山下冲上来的敌人射落了十余支箭。所幸这里路途狭窄,只够不足十人并行而上,又有龙傲原属人马源源不绝地自林中向外冲来,堪堪抵着山下敌人的攻势,令山上的几十名敌人成了被夹攻之势。
己方人明显不敌,白衣人众几个回合间便连杀数人。不过这群山贼人人悍不畏死,又有逸萧的利箭威胁,再加上山势陡峭,路途崎岖,众多形势加在一起,将敌人死死地牵制在这里。
逸萧深幸自己没有头脑发热冲上山去,否则下面这批人定然挡不住白衣人的攻势,没想到这一群明显刚刚大战过后的人,实力仍然强横至此。他心中暗自思量,如果是孤身一人,能挡住对方三人的攻势便好应知足了,这里随便叫个人出来,他都无法轻易得胜。
山上龙傲的人不负众望,在苏心河跟乐千鸿两人打乱敌人阵势的同时,呼喝着向下攻来,双方夹击下,敌人很快溃不成军。
苏心河见到了龙傲的身影,浑身血迹斑斑,仍然悍勇异常,两天来不眠不休的大战让他萎顿不已,双眼充血。但此刻神情亢奋,几道招牌般的龙卷真元送出,立刻尘土飞扬,卷得敌人大乱,后面跟着的属下也奋力向下冲击,只是看得出功力都不是很高,只能勉强对敌人造成些无足轻重的伤害。
他是凭一己之力守到此刻的,可以想见,如果没有援军的话,龙傲最后只能是力战而死的结局。
苏心河再次大喝,舞出重重棍影,水火二则交替攻坚,敌人纷纷避退,恃强硬撼者无不喋血受伤,但交战至此刻,他尚未杀得了一人,可见敌人整体实力如何之强。身后的乐千鸿金光连闪,专找被他杀得踉跄跌退之人下手,反而结果了几人性命。
中央被夹击的敌人已不足二十之数,两方终于见得上面,以龙傲的粗豪,见到苏心河仍不免大惊道:“是你!”
苏心河身后一人闪出来,急切地道:“龙老大快走!他们是来帮忙的。”
龙傲知此时不是讨论的时刻,倾尽全身功力向下压来,苏心河同时配合着向上攻,立时有几人被逼得跌入两旁荆棘之中,惨叫不止。苏心河来不及细想这些荆棘如何可以对四阶高手造成伤害,终与龙傲汇合,又反身杀看了下来。
逸萧在下方的尖喝声传来,提醒这边下方已经坚持不住。苏心河大急,扔下残余的敌人向下奔去,越过一队被敌人杀得人仰马翻的强盗团,终于挡住了大批敌人攻上来的势头。
两人配合最佳,再加上乐千鸿无孔不入的金光刃,合三人之力,令这群白衣人难做寸进,强盗团的人眼看已插不上手,上头龙傲尖啸一声,吩咐大部队由他们刚刚上来的小路下山,自己身先士卒冲了上来,纵身来到苏心河身边,变成由两人主攻,逸萧和乐千鸿为辅。
山路狭窄,他们足足坚持了一刻钟有多,后方人才全部隐入林中。四人不敢恋战,转身即走,同时回身真元狂吐,令敌人无法追击。逸萧意犹未尽,没入林中后仍回身射了几箭,只可惜无一箭建功。
“龙老哥好魄力,独斗上百名四阶实力的高手,竟能坚持两昼夜,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嘿,不知这些荆棘林是怎样长成的,连四阶高手坠入其中都要中招。”逸萧完全忘了双方曾针锋相对,也一点不介意龙傲奇怪的眼神。
“你这家伙怎么会跑来救我,我们好像没这么熟吧?”
“连我这小辈都知道不打不相识的道理,为何龙老哥你如此看不开。上次你大方饶我兄弟两命,就当是我回报给你的吧。”逸萧笑呵呵地道。
苏心河同乐千鸿走在他们前面,听着两人的对话连连摇头。
龙傲擦了擦身上的血迹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们,当初也幸好放了你们一马,否则今日便要葬身在这绝岭之上。至于这些荆棘林,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它们锋利异常,否则我也不会在这里开辟出一条小路,虽然废了不少功夫,终究是救了我一命,也算值了。”
“老兄可知这伙人的来历,还有他们为何要对你们赶尽杀绝,该不会是老哥你抢了他们宝贝了吧?”
龙傲捋了一把比上官烈还要浓密三分的豪髯道:“在我看来,这群人的目标似乎不是我们。”
“什么意思?”逸萧听着呆住,连走路下山都忘了。
龙傲疑虑道:“否则你如何解释他们袭击村庄的事,那些平民对他们有何威胁?”
逸萧当然无法解释,一阵语塞,龙傲继续道:“至于他们的来及,倒也并非无迹可寻。我怀疑他们是经由望海城进入东域的,不过你别要我拿出证据,那纯粹是由多年经验和敌人的行踪推测出来的。”
逸萧点头表示明白,前面不远处苏心河忽然开口道:“上次龙前辈为何要放过我们,当时你如果违诺出手,我们两个必死无疑,事后也不会有人知道。”
“哼,你们当我是什么人,老子生平最守信诺,也最瞧不起那些名门大族的两面三刀,从不把我们这些乡野村夫放在眼里。”
苏心河仍然不依不饶:“前辈守诺之言我相信,但恐怕不止这样简单吧?”
龙傲眼神冷峻,凝视着苏心河,似在猜测他的真正心意,而后豪气干云道:“不愧是海天凡的弟子,心思缜密,有机会定要见识一下你的水火合流究竟有多厉害。”
苏心河涌出一股给人看破虚实的尴尬,看来自己真的是出名了,彻彻底底,毫无保留。逸萧一步冲上来,笑嘻嘻地道:“我这兄弟交得真是不错,没两年就大名鼎鼎。以后就把你关到小黑屋子里,然后将告示贴出去,谁想见识一下水火合流的,排队买票,哈哈哈!龙老哥还没回答我大哥刚刚的问题呢?”他丝毫不介意苏心河一耸肩将他震回到龙傲身边。
龙傲淡淡道:“你们或许觉得一定有什么秘密,甚或是阴谋。但我之所以放过你们,完全是因为一个念头。你们没有我的经历,不会有像我一般的感受。其实这两年我的势力范围内频频发生状况,虽然都很隐秘,但直觉告诉我,一定有大事即将发生。那是一种无法言明的压迫感,当我见识到你们两人的不凡之后,便开始猜测你们的身份,那时我尚不知道你们同海阁的关系。当然,如果没有手下这几百个村子的顾虑,我绝对会杀了你们两人,诺言这种东西对我并无约束力,那只是天真孩童们的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