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人浩浩荡荡离开了。炼魂宗与仵家的联姻未能达成,也就意味着仵家的生意网再难保持兴旺,任何一座城市的商铺产业都可能一夜之间化为乌有,尤其是与炼魂宗勾结的那些门派。
苏心河被请回了大殿,逸萧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又回去了卜清那里。闲杂人等都退出去了,连仵欣雅的几个兄弟姐妹都没有资格参与,令苏心河意外的是,李伯居然在场,再加上刚才的几名长老,厅中剩下的不足十人,他有些不懂自己为何会被留下来。
“苍幽城会在十日内爆发全面大战,届时参战的炼魂宗和北域人不会少于二十万之数,其中高手俞两万,四阶以上的高手不会少于一千。东域动乱的年代终于来了!”
苏心河心底一惊。他们估计敌人会在一月之内来临,因为即使封锁望海城附近的千里范围,如此多的人手早晚也会被发现踪迹,况且那些不可能都是身怀真元规则的高手,否则早已荡平整个地界了,没人会是他们的对手。既然不是如此,这些部队便要吃饭、睡觉,粮食供应和宿地问题会令他们无法久待,这也是他们看中仵家的真正原因。没想到敌人来得比苏逸和乐千鸿预料中还要迅猛。
就在苏心河暗惊的时候,仵欣雅的父亲以一把极尽低沉的声音道:“据我们得到的消息,炼魂宗的人已经将苍幽城外全面封锁,想要逃出去,就必须要在十日内完成,否则仵家势必要为苍幽城陪葬!”
刚刚几位长老一直没有发言,此时一人开口道:“有没有可能同炼魂宗谈妥条件呢?毕竟我们对他们日后统一也是一大臂助。”此人一看便是存有侥幸心理,放不下仵家今日的权势。
仵家族长不负盛名,立刻截住道:“几位长老莫要存侥幸心理。我刚刚得到消息,炼魂宗的人马已经将仵家视为必杀对象,凡仵家嫡系子弟,一旦出城,立刻就会被无穷剿灭。那个炼魂宗的小子还要以联姻来迷惑我们,实在可笑!”
苏心河在一旁一直插不上话,听到此处,发觉这一句“可笑”倒像是对周围几位长老说的,因为他说完不经意间看了几名长老一眼,而那位发言的长老也并未继续辩解。
这几位长老都是仵家嫡系人马,个个资历深厚,但那只是对于仵家而言。在外人眼中,他们除了做生意,完全是一副老学究模样。
“刚刚你们也听到了,炼魂宗的条件是我们无法接受的。自今日起,仵家所有经营事业转入地下,其余十余座大城和附近一千两百余间店铺通通停业,人员能躲则躲,外族子弟全部解散,让他们自行逃命去吧。另外,我要申明一点,自今日起,欣雅便是我仵家新一代的继承人。虽由女子继承家族事业这种事从未有过,但形势所逼,希望各位长老明白,我们其实是别无选择。”
苏心河再次惊讶,仵欣雅也显然毫不知情,立刻站起来便要拒绝,只是又被李伯阻止了。这次几位长老没有出言反对,看来他们是早有决议,只是时至如今,心中仍存侥幸。
商量了小半个时辰,几位长老纷纷走了,仵家商铺停止运营,对整个东域都是一件大事,时间紧迫,他们有很多事情要做。
一行四人从苏心河进入殿内的后门走出来,仵欣雅的父亲走在最前,忽然转头道:“还未感谢刚刚苏贤侄助拳。”苏心河连忙谦让,他又道:“贤侄可是喜欢我家雅儿?”
这一下不但苏心河尴尬,身后的仵欣雅也皱眉道:“爹!我们之间只有姐弟关系,全无其他,爹不必乱猜,雅儿此生不会再嫁了。”
“你的性格就像我,刚烈有余,变通不足。不过这些都随你,以后我也不会再管你,仵家的将来全靠你自己了。雅儿可否告诉我,你将如何处理仵家的事?”
仵欣雅道:“爹真的将仵家全盘交给我来处理吗?”
“当然。我知你从小就倍受兄弟姐妹的欺负,而我却一直不闻不问。但你可知,这正是仵家培养下一代传人的方式。倘若你怨天尤人,自此月兑离仵家,当然没什么好说的,而今你肯牺牲自己,成全那些一直视你为眼中钉的兄弟姐妹,便已经证明了很多事情。你当为何东域所有人都来仵家商铺买卖交易!那是因为我们始终站在他们的角度考虑,真正在为他们着想。这才是仵家数百年越发壮大的根本原因。别人靠的是高手,而我们靠的正是他们不屑一顾的百姓。你该不会拒绝做这个族长吧,还要我三请四顾吗?”
仵欣雅笑道:“女儿最讨厌的就是做作矫情,又岂会做自己不屑之事。”
“嗯,这才是我的好女儿。然则仵家家业如此巨大,你要如何善后?”他指的当然是大战爆发之后仵家的应对策略。
仵欣雅自信满满道:“很简单,推翻所有,从头做起!”她的话让苏心河呆在当场,感受着这位大姐不逊于任何男子的气魄。
“好,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苏心河正听得聚精会神,仵族长又转向道:“苏贤侄在这儿,你那位秤不离砣的好兄弟呢?”
苏心河顿时语塞。看逸萧刚刚那身药童打扮,很可能是来府中浑水模鱼的。若说只因这里是仵欣雅的娘家而令他有所收敛的话,苏心河又觉得过于牵强。天知道这会儿他又在干什么勾当。
他正不知如何替逸萧掩盖,仵欣雅微笑道:“刚才前院大战时,我见过他了,一副不伦不类的打扮,还朝我递了个眼色,估计是看上了我家什么宝贝,来打探打探。”
连苏心河也对此深信不疑。不料仵族长若有所思道:“你们可能误会他了,明日有批药材要起运,买方高金聘请卜大师来鉴定药材品阶,没准他是跟随卜大师来品药的。”
苏心河暗抹一把冷汗,还好这小子这次没干什么出格的事情。仵家族长继续道:“此事简单的很,去仓库一问便知。我要立刻去安排撤离本族之事,贤侄这几天可以自便,我会吩咐下去,仵府任你来去。”他说罢长笑一声,似乎释放了多年的压抑。
苏心河在仵欣雅的陪同下来到一排硕大的仓库,只见逸萧正孜孜不倦,被卜清指挥得不辨南北地忙碌着。见他们来到,逸萧并未赞苏心河刚才一战的精彩,而是劈头问起文若的行止。苏心河一呆,刚才事情太多,他竟忘了文若已经随着仵欣雅入府四日了。
仵欣雅道:“文姑娘这几天迷上了仵家的生意经,此刻正在废寝忘食,我没有打扰,留她在我的小楼内用功了,你们随时可以去看她。还是不要,我还是去带她过来好了。”
听过惊神宫十日内便可大举进攻,逸萧也是一惊,不过他仍不忘本性,嬉笑道:“听说今天沐家那边很热闹,本来我被拉过来当苦力还闷闷不乐,没想到这里这么精彩,天紫曦那婆娘怕要失望了,一大群人吵来吵去有啥热闹好瞧。”苏心河立刻费解,不明白他说话为何如此不礼貌,又对天宗传人“恶言相向”,只有卜清微笑不语。
苏心河道:“大姐家族的人怎么办,撤离的事情是否需要我们兄弟帮忙?”
“放心吧,他们不会撤离的。”
“怎么会不撤走,留在这不是很危险吗?”苏心河不解道。
“族内都是一些不会武功的凡人,现在四面封锁,即使左右威卫全部聚齐,也不可能同数以万计的敌人硬拼,反而留下来仍有一线生机。我们只能期望对方需要我们的家族事业来助他们管理辖下住民,这种事没得选,只能赌这一局,父亲就是要带领族人留下来,才会急于将族长之位传给我。”
苏心河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一层道理,可想而知,仵家肯同意炼魂宗的联姻,也是基于这项考虑。然而落枫的条件是他们无法接受的,最后终于闹翻了,仵家的长老们很清楚自己的家族事业,对东域人来说,任何一个大家族都可以缺失,唯独仵家除外,炼魂宗不会看不清此点。所以他们选仵欣雅接替族长之位,又留下大批族人在苍幽,恰是双管齐下的策略,无论哪一方幸存于世,都可令仵家不至全军覆没,再逐渐找回东域第一的商业地位。
“这两天你们最好不要乱走,既然炼魂宗已经发现了你们,凭他们想要一统东域的野心,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仵欣雅提点过他们两人之后,便自行去了。苏心河在逸萧身边呆得久了,也略懂一些医药知识,此时正好被逸萧留下帮忙。三人忙过了晌午,仓库大门处走进来一人,正是乐千鸿。
逸萧见又来了帮手,顿时大喜,正想打招呼,乐千鸿身后一个身材高挑的绝子闪了出来,微笑朝他示意。
“怎么是你!你不是去沐家了吗?”
苏心河暗叹,此女姿色不会逊于宜梦,尤其那一双美腿,起伏间美态纷呈。这应该就是那个赖着要嫁给逸萧的天宗传人了吧,起码逸萧自己是这样说的。
天紫曦紧走几步过来:“满屋子的人在那里吵吵吵,一整个上午也没个结果,烦都烦死了。听说你们这里反而热闹得很,可惜我没赶上。”
乐千鸿解释道:“我今日想去沐府看看那群人的商议结果,回程时遇到了天姑娘,她便跟着过来了。沐家已经决定近日便由族内两名长老亲赴中域,协同各大城的人马展开全面调查,天姑娘已经答应帮忙了。”
“又是炼魂宗搞的把戏,我看大战之前他们是不会让苍幽城安静了。”逸萧淡淡道。“小姐出自天宗,不想知道有关炼魂宗的事情吗?”他深知天宗与炼魂宗之间仇深似海,耀阳双老来东域必定与此有关,才会被炼魂宗携云岩宫追杀得入地无门。
“父亲大人说过,这些事不必我管,我只要专心找个好夫婿就够了。”天紫曦一本正经道。“你是在关心我吗?看来我们进展不错,不过你要知道,我只是来观察你的,你还没合格做天宗的女婿呢。”
对于这个武功高强得骇人,却单纯得令人挠头的大姑娘,逸萧首次感到无法可想。别人或许以为她是在玩世不恭,但经过昨夜之后,逸萧深知此女实在天真得可怕,连乐千琴也远远不及。整日在天宗修炼,连师兄弟都很少见到,偶然听回到天宗的耀阳双老提起自己,便要跑来看看,在城中听到湮空城的几个人说起天宗,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这样的女子真亏得落枫还能认识。
想及此处,逸萧心中一震,照天紫曦的经历,天宗内部见过她的人也不会多,落枫居然一眼便认了出来,看来炼魂宗在行动之前是做足了功夫的,所有大派都调查得一清二楚。
乐千鸿打断道:“你们两个相亲请换个时间,现在是检查药材的时刻,我看我们都来帮忙好了,否则他们两个会赶不上晚上那场大宴的。”
苏逸二人一呆,乐千鸿从怀中翻出一张精致的请柬:“这是有人托我给你们的。没想到你们两个这般大面子,今晚沐家设宴款待来苍幽城的各大派人马,我是没有资格的,现在看来要叨你们的光了。”
“谁会请我们?”
“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