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萧子衿和楚灵儿一边闲聊一边洗衣的时候,鞭子忽然抽落,打在楚灵儿的洗衣盆里,溅起的污水扑洒了萧子衿、楚灵儿和阿叶三人一身,吓得这三人都惊呼了起来。
李嬷嬷尖锐的声音从头顶传过来:“你们来这里是来洗衣的,可不是来闲聊的!还以为自己是秀女呢?呸!这辈子就只有当奴才的命了,再莫指望飞上枝头作凤凰!”
三人不敢怠慢,赶紧着干活,再不敢随意说话。
一个多时辰后,太阳出来了,天也彻底地大亮了。
“当当当”的锣声再度敲响。楚灵儿告诉萧子衿,这是在叫开早饭了,要赶紧去吃,晚了被抢光了,就得饿半天。
她们去得不晚,但却依然没得吃。李嬷嬷嫌她们洗衣的速度太慢,所以免了她们的早饭,叫她们继续去洗。
楚灵儿一边搓着衣服,一边满面歉意地道:“子衿妹妹都是我害了你。一定是李嬷嬷见你们与我走得近,所以惩治我的时候,连你们也受牵连了。你们俩还是离我远些,省得无端受欺。”
这个时候,萧子衿也知道与楚灵儿保持距离是最好的办法。可是一张嘴,出口的话就成了:“不就是一顿饭不吃嘛,算得了什么?咱们赶紧洗,争取在太阳落山前洗完!”
也不知道是不是同病相连,让萧子衿对她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感,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居然放弃了理智。让情感占据了上峰。
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变得这样重情了。却不知,正是因为自小生活在凉薄的环境中。见惯了尖酸刻薄的嘴脸,所以在后来中,只要谁稍稍对她好一些,走得近一些,她便以真心相对。
直到太阳落山。数量巨多的衣服才总算被洗完晾起。刚想去吃饭的时候,她们又被李嬷嬷打发跑腿,要将已经晒干的衣服捧去给各院所的太监、宫女。
虽然同为宫女,但是品级高些的宫女在她们这些辛者库宫女面前,要显得极有优越性。平常在主子面前伺候,干的都是些轻活,许多办事利索或是嘴上讨巧的,时常能得些上面的赏赐。不说别人了。就是刘如雪身边的婢女,如今的穿着也比她们鲜亮的多了。在看到萧子衿她们时,更是忍不住讥讽了几句。那种说话的架势,仿佛是主对仆一般。
可是萧子衿呢,只能低眉顺眼地听着,无法反驳,否则最后吃苦的还只是自己。
等衣服都送发完了,夜色已深。拖着疲惫的步子。萧子衿、楚灵儿、阿叶以及另外五名辛者库的宫女们,慢慢地往回走。
走了一半,忽见前方小路尽头出现了三五盏灯笼。迎面而来。
萧子衿这些人已是最是下等的宫人了,皇宫里随便出现的人品级都一定比她们高。所以她们不敢怠慢,忙闪立一边,低头让行。
待来人走得近了,萧子衿听到身边的楚灵儿倒抽了一口气,抬头一瞅。便看到来人是沐贵妃身边的汪福汪公公。难怪楚灵儿会心慌,原来是冤家路窄呀。
“给汪公公请安,汪公公吉祥!”萧子衿等人忙福身行礼,生怕有一点错处被拿到,就会大做文章。
汪福的架子倒是极大,见到低级宫人给他行礼,他却是连看也不看,脚步更是不曾放慢。就在他要走过时,就在楚灵儿提着的心刚要放下时,他似乎又注意到了什么,转过身来,目光停留在萧子衿身上打转。
“抬起头来!”太监特有的鸭公嗓,即使是故作威严,却依然气势不足。
萧子衿心下陡然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抬起头来。
汪福抬手挥了挥,前侧替他掌灯的小太监便将灯笼往前凑了凑,照清了萧子衿的面容。
汪福那张微微有些肥胖的脸上荡起了一抹笑容来,问道:“你是哪个殿的宫女?叫什么名?”
萧子衿赶紧又垂下了头,道:“回公公,奴婢萧子衿,是辛者库的洗衣奴婢。”
汪福摇了摇头,露出一抹自以为怜惜,但实际上却颇让人恶心的表情来,“如此好的资质却只是辛者库的低贱宫女,太可惜了,太可惜了。”
萧子衿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什么都不说最好,所以只垂着头,沉默着。
然而她不希望出头,却有人希望她能出头。
阿叶的声音就从萧子衿的身后传出:“回汪公公,奴婢家小姐原本是泉州送来的秀女,只因竞选时感冒了一场,错过了竞选,所以才沦落到辛者库。”
汪福眼皮抬了抬,看了看阿叶,道:“入得宫中,便只有奴婢与主子之分,再无‘小姐’这样的称呼。”
“是!是!奴婢失言,奴婢失言!”阿叶忙将头伏地,惶恐不已。
汪福最后又看了眼萧子衿后,负着手走了,再未说其他的话。
待得走远,楚灵儿方才敢抬起头来,轻吁了口气,对阿叶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那样和汪公公说话。就不怕一句话说错,为自己惹来祸事吗?”
自从太液池后,楚灵儿吃尽了苦头,对于汪福、沐贵妃这些人已经产生了心理阴影。
狡诈如阿叶自然深知,什么是机会,什么时候该冒险。所以在汪福表现出对萧子衿的注意时,她急切地抓住这个机会,让汪福知道萧子衿曾是秀女的身份,或许会因此而多看中一些。将来再走他的门路时,便好说话了。
萧子衿当然也知道阿叶的想法,故意落下其他人几步,对阿叶低语道:“汪福这条路子是走不通的,你莫要再随意尝试,小心引火**!”
阿叶道:“不尝试。怎么有出头之日?”
萧子衿看了看周围,再度压低了下声音。道:“汪福有特殊的僻好,若是被他看中了,弄不好会沦为他的玩物!咱们的目标是皇帝,可不是一个太监!”
阿叶道:“咱们的目标是完成那件大事,只要能完成那件事。牺牲一下色相,无论对方是太监还是皇帝,其实都是一样的。你又何必太过计较?”
“你……”萧子衿气极无语。
在阿叶心里,她萧子衿不过只是一介工具,只要能达成最终目标,中途要经历什么,阿叶自然是不会在意的。
她不在意,可是萧子衿在乎!
第二天的劳作与前一天基本相似。忙忙碌碌,直到天黑方才算结束。而晚饭呢,只是两个窝头,一碗素汤。但对于饥肠辘辘的人来说,能这样吃一餐已经算不错了。
吃完了饭,正准备回房休息,李嬷嬷却将她喊住了。
楚灵儿担忧地看着萧子衿,似乎是觉得无故被李嬷嬷找。必然没好事。
“看什么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被李嬷嬷这么一喝,楚灵儿也不敢再多逗留。又望了萧子衿一眼后,跟阿叶一道回房去了。
而萧子衿呢,此时也只能抱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心态,打着笑脸对李嬷嬷道:“不知嬷嬷唤奴婢何事?”
李嬷嬷淡淡地道了一句,“跟着来就是了。莫要多嘴问!”
萧子衿暗吐了下舌头,只得乖乖地跟着走了。
李嬷嬷引着萧子衿穿过被洗衣污水弄得湿漉漉的前院,然后又跨过辛者库的大门,直往前走。沿着小径走了一会儿,又绕了两个弯,却是越走越偏。萧子衿隐隐地觉得事情有些不妙,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试图与李嬷嬷套几句话,但那李嬷嬷却是一言不发。而周围越来越偏,此时又已天黑,宫灯都照不到这里,只隐约能看到树影婆娑,偶有野鸟惊出,着实有些骇人。
前方是一片乱石,小路至此已到了尽头。
李嬷嬷也终于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那张挤满了皱纹的老脸上,忽然露出一个笑容来,一嘴发黄的牙齿在月光下,让人有股不寒而栗的感觉。
李嬷嬷阴笑着道:“丫头,今后发达了,可莫要忘了李嬷嬷。”
萧子衿还未作出任何反应来,嘴就被人从后堵上,不知从何而来的麻袋兜头罩下,所有的一切瞬间笼在无边的黑暗中。紧接着,她又觉得身体一轻,已被人架起,任她怎样挣扎,却都只是陡劳的。
“有劳李嬷嬷了,汪公公会记着嬷嬷的好。”
“能为汪公公效劳是老奴的福气!”
隔着麻袋,萧子衿听到外面这两句对话,心下顿时大呼自己不该如此马虎。那汪福是什么样的德性?当初在泉州白云寺时,萧子衿就知道!虽然是太监,没有命根子,却也因之造成了汪福的阴暗心理。不能行人道,却偏喜好美色。那一晚见到萧子衿时,想必就起了坏心思。却没想到他的动作居然这样快,且还是用这样的手段。堂堂皇宫,公然绑人,汪福的恶劣可见一般。
夜色所掩下,几个小太监抬着麻袋,行色匆匆,却未注意到前方迎面一人,险些撞了个满怀。
那人一身侍卫装扮,看到这种情景,立马警惕了起来,喝道:“什么人!”
“汪公公的事你也敢管,可是活得不耐烦了?!”
听到汪公公的名头,那侍卫也不敢再多话,只得侧立一边,不再多问。毕竟这宫里,他只是个小小的侍卫,有权势的人根本就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唔……唔……”
他清晰地听到麻袋里传过来女人的呜咽声,再看那麻袋不停地蠕动着,很显然里头是装了人。
他已经能猜到是什么事了。汪公公的喜好,当日在泉州他就已经见识过了,当时他不能管,而如今呢?他依然不能管。谁叫他只是皇宫里一个小小的侍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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