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缕阳光刺破黑暗,照在凤凰宫各大殿瑰丽的琉璃瓦片上,熠熠生辉。////新的一日就这样再度来临。
宫人们依然忙碌而有序地做些自己的差事;御林军铁甲肃穆目地巡逻在各条宫径上;各后宫的主子们正精心装扮着——沐贵妃的失宠,使得她们原本就不甘寂寞的心再度活跃了起来。却没有人会在乎,德仪殿里一个宫女悄无声息地死去。
阿叶就这样淹没在似海般深的宫闱里。偶然有相熟些的宫女闻讯后,留下一声叹息,却也再无旁的。
德妃知道后,只吩咐了声:“好生葬了”,便再未言其他。她此时也正在精心地装扮着。细心地比照着哪件衣裳即能衬托自己的美丽,又不至于太过张扬;哪些头饰即显得大气端庄,又不至于太过出挑,以免落盖过皇后的风头。
经过昨日的那番事后,沐月容降为沐嫔,禁足在皓月殿,一应用度、下属宫人全部比照嫔的规格进行了缩减。
而皇后,则受到了皇帝的称赞,且也因那事让李基认为后宫是需要皇后这样沉稳大气的人来主持。遂当众嘱她,要管理好后宫,莫再出现类似情况。
于是,向来深居简出的皇后,在今天起,开始恢复了每日接受后宫嫔妃问安的祖礼。
后宫众人不敢怠慢,谁都知道,皇后已经起势,再不敢似从前那样怠慢于她。而细心装扮,除了显出对皇后的尊敬外,私心里想的却是希望李基若是能来,说不定能入一入龙眼。
萧子衿这样的女官,自然也是要陪侍着德妃去拜见皇后的。
好在皇后不似沐贵妃那般骄横,虽是得了势,但待这些后妃们依然温和。见过了礼后,便一一赐了座,与她们聊着闲话。一时间,气氛倒也是颇为容恰。
皇后更是命人搬了小板凳,好让萧子衿能坐在德妃身后,而不必像一般宫女那样。只能立于主子身后。
坐了不多会儿,萧子衿便看到离皇后主座不远处的内门那里,有个小脑袋探了出来,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正咕噜噜地乱转,一一从殿内的众人身上扫过,最后目光定格在萧子衿身上。////看到萧子衿在看他,他调皮地冲萧子衿眨了瞅眼睛,又扮了个鬼脸。
萧子衿只能装作无视,老实地坐在德妃后面,听着这些后妃们扯着有的无的闲话。小太子见萧子衿不搭理他。气得将脚一跺,干脆就走了出来,对皇后甜甜地唤道:“母后!”
皇后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母后与众位娘娘们在此,你出来添什么乱?”
太子道:“母后。儿臣一人好生无聊,想叫那个女官陪儿臣玩玩。请母后允许。”
皇后看了眼萧子衿,道:“胡说什么?德妃娘娘身边的人,哪里轮得到你来支使了?再说,你不好好读书,总一心想着玩,哪里有点太子的模样?”
楚灵儿笑道:“难道太子与臣妾这个婢女投缘。子衿你就陪太子去吧。皇后娘娘,太子还小,难免有些玩心。”
能适时地巴结下太子和皇后,楚灵儿自然不会错失这个表现的机会。
太子闻言,向萧子衿一指,颇有气势地道:“德妃娘娘的话你可听到了?”
萧子衿纵然此时巴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却也不得不去陪这小鬼。
一离开大殿,到了未央殿后的园子里,太子便恢复了先前的捣蛋本性,掐着小腰,一脸得意地道:“叫你装着看不见本宫。哼,本宫就当众把你给揪出来。”
萧子衿自忖是心机重重,可是偏偏面对这魔王时,只能举白旗投降。她苦着脸道:“小祖宗,您把奴婢揪出来到底要做什么?”
太子歪着头,愁道:“这两日母后不许本宫随便乱跑,连晚上睡觉门外都守着人。可把本宫给闷坏了。难得你能来这里,自然是要陪本宫好好玩一玩的。玩什么呢?嗯,要不我们还来玩跳房子。”
太子说着,立马就要去找小石子画格子。这跳房子的游戏,向都是寻常人家里女儿家才会玩的,却没有想到这个小太子居然这么热衷这玩意。难道真是因为他长在深宫,平日里玩得太少,所以连对这种小玩意都倍感新奇?
可是这里是未央殿呀,皇后的地盘。叫别人看见她拉着堂堂太子殿下一跳一跳地玩这个,那不定会有多少闲话出来呢。弄不好,还会给她定个惑乱太子的罪名。
萧子衿忙阻止道:“在这里恐怕是不行了。皇后娘娘如此端庄的人,若是看见殿下你玩这种平民游戏,且还是踮着脚一跳一跳的,必会觉得您这形象有损国体,恼怒之下,砍了奴婢的脑袋是小,若是罚太子您抄一百遍三字经,怕就不好了。”
一提到罚抄的事,太子就心有余悸——他最怕的就罚抄了。想想她说得也有理,连连点头:“好吧,那这游戏就只做为我们之间的秘密,不叫旁人知晓,等过些天母后管得本宫松些了,本宫再偷偷去找你玩。”
皇后为何会突然管他管得严了?难道是发现他夜里偷溜出来的事了?
萧子衿心中疑惑,便问了起来。
太子嘟着小嘴颇为不悦地道:“还不是父皇上次考校本宫功课的事,本宫一时没能答出来,被父皇责怪了。可是后来父皇只是叫儿臣用心读书,却也没有说旁的。父皇走后,母后就很生气,不但罚本宫抄书,还不许本宫再踏出未央殿一步。每日还总叫太傅多布置功课,叫本宫解答。”
太子虽还年幼,但皇后却对他抱了巨大的期望,自然在教育上面也是决不肯松懈的。更何况,皇后不是那种极受宠的,和李基的牵连或许也就只能指望着在太子的教育上。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李基考校太子,太子失误,李基并没有太放在心上,皇后却格外重视。她不能让李基觉得,自己连个孩子都教不了。
提到那天的事,太子便有些不愤,又道:“父皇若只是问一问书本相关的倒也罢了,可是那天父亲偏偏问什么,敌国入侵,国民遭难,身为储君当如何处理。”
“那太子殿下又是如何回答的?”萧子衿瞧他这副气恼的模样,颇觉有趣,若不是她克制力强,真想伸手掐掐太子那粉嘟嘟的可爱脸颊。
“敌国入侵,那就打回去。打败了,国民自然就不会再遭难了。”太子到底是小孩子心性,想得简单,答得更是简单。
萧子衿道:“打回去?那又该如何打呢?如果朝中无可用之将,库中无可用粮草,那该派谁去领兵打仗?又该拿什么去养活千军万马?”
太子瞪大了眼睛,吃惊地道:“你怎么问的和父皇一样?”
萧子衿但笑不语。不用多想,她也知道,李基自从恢复了早朝,开始关心起国事后,首要操心的必然就是如何应对入侵的大蒙国。而要打仗,精兵、领将都是必不可少的。要想养活精兵良将,粮草更是重中之重。不过,以现在南楚的**,无论是钱财还是精兵良将都是极缺的。萧子衿之所以会注意到这些事,全是因为知道了阿叶他们是大蒙人,明白大蒙为了吃下南楚不择手段,甚至让她来入宫弑君。所以在还没有入宫前,她就对两国间的事默默地关心了起来。
太子又接着道:“本宫就告诉父皇,库中无粮草,那就直接发银子,叫他们自己去买吃的不就好了?朝中无将,那就用文官当将军。反正我们南楚国举国上下那么多的官员,还怕找不到人吗?”
萧子衿闻言,愣了一愣,忽然捧月复而笑。
她笑得张扬,倒是将小太子给惹恼了,将脚一跺:“大胆奴婢敢嘲笑本宫!哼,连父皇听了都没有笑,你凭什么笑?”
李基没有笑?他当然是笑不出来了!太子是储君,是将来的帝王,却不知道粮草与财钱在有些时候就是一个意思。更不明白武将在战时是多么的重要,并不是随便拉个文官就能担任的。更何况,南楚并不是没有武将,而是没有适合上前线的武将。
若是一般人家的孩子,即使到了成年,不懂军情、国事又有何要紧的?可是皇家就不一样了,若不自小熏陶,将来怎么担起国家大事?所以,李基不会笑,他只会感到悲哀,为自己教育的失败而悲哀。更为自己过往的昏馈而悲哀。所以他没有过多的责怪,只是嘱太子好好读书。
萧子衿见太子恼了,忙收了笑,道:“殿下莫要生气,奴婢并没有嘲笑的意思。奴婢只是觉得殿下稚子之言,充满了童趣,所以发笑,仅此而已。”
太子黑着小脸,冷哼一声:“本宫学的书里可没有讲那些东西。”
以他现在的年纪,确实只是打基础的时候,军国大事却是离他稍远了些。想来若非是国难当头,李基是绝不会那么早就问他那些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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