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倒是依然精神矍铄,一点未变。”萧子衿笑了笑,语气颇显生份。
“我们都未变,却是你变得太多。如今居然连向父母问安都不懂得了。”萧夫人冷声说着。
萧子衿道:“并非是子衿不孝,只是不久前陛下特别恩赐,许子衿宫中除了陛下之外,无需向任何人行礼。”
她说确是事实,否则,萧子衿也不敢这么目中无人。南楚讲究国君大过父母,所以只给国君行礼女官,若是再给自己父母行礼,那岂不是将萧富海他们放与皇帝比肩位置?就算萧子衿愿行这个礼,只怕他萧富海等人也受不起!
萧夫人本是想揶揄她几句,却没想到居然得知这些,心底里震惊与萧富海如出一辙。
只给皇帝行礼?放眼当今南楚,有权利只给皇帝行礼只有皇后娘娘一人。难道皇帝眼里,萧子衿地位已经和皇后一样了?她又凭什么能有这样特权?
事实上,他们只知道萧子衿如今是陛下跟前当差五品女官,却根本不知道,皇帝对萧子衿到底有多看重,不知道那几个震惊朝野选贤任将、粮草筹集,以及后来退击大蒙等事,都是出于萧子衿主意。他们还只当,萧子衿与一般女官无异,所以从心理上,一开始也对她有些轻视。
萧子衿将他们震惊目光收眼底,颇有些扬眉吐气感觉。只不过面上,她依然显得从容淡定。
接过丫头们呈上茶,萧子衿轻啄了一口,对手下人命令道:“呈上来。”
“是!”
两个太监应了一声,将捧手里小箱打开。萧子衿从里头拿出两件东西递给了身边宫女:“爹爹,大娘,女儿备了些薄礼,还请爹爹、大娘笑纳。”
宫女接过。然后恭敬地呈到萧富海、萧夫人面前。
萧富海接过,微笑道:“你有心了。”
萧夫人却依然是冷着张脸。她看来,自己出生于大富之家,自小见惯了好东西。这萧子衿宫里说好听点是女官。难听点,不过是个地位稍高一些奴婢罢了,能有什么好东西?
她连正眼也不看一眼,假装去接,却故意错了个手,将东西碰翻地。
“砰!”那清脆声音传过来时,萧夫人只觉得异常解气。可是二姨娘却惊得站了起来,满脸是可惜表情,若非是碍于面子,她都想上前去捡了。
二姨娘没有仔细看。可是她却是看得分明。那被刻意碰翻,是个紫檀雕花方盒。她也是见过好东西,自然一眼就能看出,这盒子材质是极为上品紫檀,价格不菲。而盒上雕饰栩栩如生,很是精致,想来必是出自于名家之手。
光是一个盒子就如此名贵,那里头东西呢?
随着盒子落地,盖子也敞开了,里头装着是个碧绿碧绿,色泽极佳玉镯。只是随着盒子落地,那名贵玉镯也已碎成了三截。
萧夫人也注意到二姨娘吃惊表情,忍不住低头看一眼,只一眼,便也辩出那玉镯也是极为名贵。但,那又如何?那个贱丫头送东西。即使再好,她也不稀罕。
“呀!”宫女轻呼一声,赶紧拾了起来,满脸紧张地道:“这可是皇后娘娘御赐东西,若是叫娘娘知道了。可怎生是好?”
此话一出,却是连萧富海也惊得腾地站起。萧夫人脸色是大变,“这,这是皇后娘娘赐东西?”
帝、后御赐之物,你可以转手送人,但却不能随便弄坏,否则那可是大不敬之罪。莫说是萧夫人了,上头真怪罪下来,便是萧富海也是担当不起。曾经就有一位当朝三品大员,就是因为失手打碎了先皇御赐玉碗,以对先皇不敬罪名被罢了官。
萧子衿也是满脸可惜,摇了摇头,叹道:“此玉镯乃是当年皇后娘娘陪嫁之物,一直是娘娘心头之好。后来赐给了子衿,子衿自己一直舍不得戴,想着大娘或许会喜欢,看来大娘却似乎不太喜欢。”
“即使不喜欢,也不能随便给打翻了,难道连皇后娘娘面子也不给吗?皇后娘娘若是知道了,必然会震怒。”说话却是那个宫女。她对萧子衿很是敬重,可是看到萧夫人这般无礼,当下替萧子衿气不过,说起话来也有些不太客气。
“这,这……我不是故意,我,我……”萧夫人也急着,额上都渗出了汗,说起话来也结结巴巴来。
“子衿,你大娘她不是故意,你就莫要与她计较了吧。”萧富海也放低了姿态,好言相劝着。
萧子衿笑了笑,却不接那话,只道:“爹爹怎么不看看子衿特意为爹爹挑选礼物?”
“哎!哎!”萧富海打开自己那份同样名贵雕花紫檀盒子,里头是个精致玉扳指,再仔细一看,居然是汉代文物,顿时有些吃惊。这东西,可是价值不菲!萧家自上次水患之后,财力明显已不如从前了。再加上后来听说萧子衿被贬到辛者库,萧富海为恐女儿事祸及自己,是没少花钱打点,以至于家中库房早已中空。而光这一枚玉板指,却是能大大改善家中财务情况,他又如何能不心动。
此时又听萧子衿悠悠地道:“这一枚玉板指是陛下赏给女儿,此之前,一直是陛下戴手上之物。”
汉代文物本已经是极少见,居然还是当今天子御用之物!
萧富海捧着那玉板指,脸上神色立马变得恭敬无比。稍后,少不得是要将此物给供起来,作为传家之宝。
萧子衿又转而取了一件礼物,由宫女呈到了二姨娘面前。二姨娘已瞧见前两个礼物都是非同凡响,自然是不敢轻视,还未接过,口中便已是道了不少好话。
萧子衿道:“二娘,怎么不见子佩姐姐?子衿也准备了礼物送与她呢。”
话一出口,二姨娘脸色神色便黯淡了许多,萧富海和萧夫人也面露尴尬之色。一时间却都沉默不语。倒是萧子龙有些愤愤不平地道:“大姐已经出嫁了,这辈子想见一面怕都是不易。”
“什么?出嫁了?何以如此仓促?嫁到了哪里,为何见一面都不易?”
南楚嫁娶之事,向来是礼节繁多。短时内,便完成了嫁娶,这显然有些太对劲。
萧子龙冷冷地看了眼萧夫人,道:“大姐远嫁到东瀛了。”
“什么,东瀛?”
东瀛与南楚隔着茫茫大海,且远不如南楚繁华富裕。东瀛虽也与南楚通商,但东瀛之人,向来是被南楚人视为下等人。一般人家闺女,是绝没有舍本国而嫁东赢道理。何况是萧家堂堂官家之女?
萧富海道:“并非是嫁到东瀛,他那夫君也是咱们南楚人士,只因常年东瀛经商,所以那边安了个家罢了。子佩早晚也有回南楚一天,到时便可归家省亲,岂有不见之理?子衿,你莫要听子龙瞎说。”
萧子龙道:“分明就是父亲你为了笼络上官,便不惜将自己亲生女儿嫁与那位大官侄儿!哼,大姐出嫁第二日便被带往东瀛,这一去,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归来。”
虽说平常里与大姐萧子佩关系不算亲厚,但是对于父亲这种卖女求荣做法,萧子龙是极为看不惯。
萧子衿虽也与萧子佩关系不亲,但到底是带了层血缘关系,想到那个柔弱本份姐姐这么多年来,萧家一直低调行事,却不想,还是落得个远嫁他乡下场。若是自己也不懂去争取,老实地呆萧家,哪怕自己再如何小心谨慎,也免不得会成为父亲献媚上官工具。
“哼,爹爹真是好狠心啊。出卖了女儿,却也不见爹爹升成一品大员。”萧子衿原本就对萧富海怨气颇深,如今听闻萧子佩事,是同情心大起,说起话来也不似从前那般小心谨慎,而是毫不留情面地讥讽。
“子衿,爹爹也舍不得你大姐。只是当时,情非得已。”
“爹爹可会真舍不得?爹爹眼里,子佩是可以媚好于上官工具,子衿呢?何尝不是能助爹爹平步青云,才得爹爹好颜相待?”
“子衿,你……”
萧富海羞得满面通红,想解释,却也觉得言难出口。
萧夫人这时也没有了先前嚣张气焰,解释道:“那段时候,正是你被发配到辛者库时候。一听到这个消息,咱们萧家可没少花钱疏通,想着把你从辛者库里给捞出来。可是偏偏这世上多是逢高踩低人。别人看我们萧家有难了,哪怕是收了钱财,不想着多帮一把,却只想着能多捞一笔是一笔。正好那位上官与宫里汪福汪公公有交情,所以你爹爹就想与他多交交好,邀了他来家中宴饮。那日,他侄儿也,看到了子佩,一眼便相中了。隔天,那位上官便来家中提了这事,你爹爹哪里敢得罪他?若是得罪了他,莫说你爹爹仕途受影响,便是你宫里,也少不得会因这事而受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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