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甘扎布说起这些事情,忽延心中的愤恨更深。术哥和皇后派人在国内四处散播流言,说什么南楚的几千精兵之所以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扰乱大蒙,暗中是忽延在为他们护航。其目地是想篡位。流言的杀伤力向来不亚于真刀实枪,哪怕忽延再如何赤胆忠心,哪怕他曾立下多少战功,哪怕他曾为了营救他的父皇不惜以命相搏,在流言面前,过往的事都被无情地抹去。
哪怕是战神,也总有一两次的失利,相较于他辉煌的战绩,那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他的父皇又何尝不知道这点?何尝不明白这次失利的责任不完全在他,却还任由大皇子术哥和皇后派系的人煽风点火。
为得什么?
可不是父皇真的老糊涂了,而是他怕了。怕忽延权势太盛,随时有可能会篡了他的皇位。天家父子,非比寻常,皇权面前,父子亲情薄如纸!所以,他宁可放缓南侵的步子,同意暂时与南楚和谈。甚至,听信术哥的话,派了他来和谈。
所幸他还未曾彻底糊涂,没有让他明里出使,只是隐藏了身份,暗中相随。
虽说其中也有让他模清南楚实力的意图,但是却没有考虑过他亲身入楚的危险程度到底有多大。又或许,忽延就算是真的死在了南楚,他那位薄情的父皇也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反而会庆幸皇权少了一份威胁。
“那些事就莫要提了,咱们此行的目的既然是和谈,便要尽力为国争利。不可因个人的私愤,而陷国家的利益于不顾。”尽管心中一片清明,但忽延却无法一一道出这些委屈。他不光是为人子者,还是大蒙的皇太子、威武大将军。只能先抛开个人恩怨,以大局为重。
“是,殿下!”甘扎布神情一凛,应下一声。
忽延问道:“以你之见。楚人因何敢如此强势?凭得是什么?”
甘扎布沉吟道:“或许他们也已察觉到殿下与大皇子不和,相互间彼此明争暗斗,遂想钻个空子。”
忽延嗤笑一声,道:“国中人心不齐。连孱弱如楚,都敢轻视我大蒙。”
“是啊,殿下你好不容易取得今日之胜果,若是能再一鼓作气,南楚灭亡为时不远。我等又何至于千里迢迢主动跑来谈和?就是因为看出了这些,楚人才敢如此狂妄。”
“他们想钻空子,只怕也不是那么轻易能钻的!你容后便给父皇上折,将楚人的狂妄告知,信中可暗示楚人完全没有和谈的诚意。我再给朝中亲信去信,叫他们朝中上表。取消和淡之事。哪怕父亲不同意,借此给他施压想来也会有些作用。”
“是,殿下!甘扎布容后便立刻上折。”
“楚人的和谈也不要停,否则我们态度一有变化叫他们看出什么端倪便不妙了。”
“是!”
两人正协商着,忽听门外传来下人的声音:“禀殿下。南楚朝延有旨带到,请国公速去接旨。”
甘扎布拧眉道:“又有旨下?却不知是不是又有什么晏会要参加。”
忽延道:“你且去吧。我不便露面,就在此候着。若有什么晏饮之在的事,你也只管去,多和楚人周旋周旋,顺道再从那些人中探知些内情。”
甘扎布整了整衣装,便出来接旨。因从一开始。他要强势地要求不行下跪礼,所以此时接旨只是象征性地弯了弯腰。
传旨的是高谦,也没有和他计较这些,只当是他们是未开化的野人不识礼数。宣罢了旨,高谦笑嘻嘻地笑:“咱家听闻大蒙人自小便在马背上长大,骁勇善战。此番。倒是可以让我等开开眼界了。”
甘扎布笑道:“公公此话倒是不差,我们大蒙人祖上便是草原上的神鹰化身,放牧狩猎,英勇无双。如今,虽已立国久矣。也不再靠放牧狩猎为生,但祖上的习俗却一直沿袭了下来。所以我大蒙男儿,个个都骁勇善战确是不虚”
“咱家见国公身形魁梧,便知国公也是个中好手。”高谦笑呵呵地赞着,心中却十分鄙夷地道:一群蛮人,只知用武力,却不懂诗书礼仪,还学人立国?哼,可不就像猴子穿衣,可笑可怜!
“哈哈,多谢高公公夸赞!”甘扎布笑得满面和善,心下却想:我们大蒙人正是因为不忘祖先的传统,所以兵强马壮,哪似你们楚人,个个孱弱,却还一天到晚之乎者也地拿腔作势?
两人虚情假意地寒暄了一番后,高谦便告辞了。甘扎布领了旨便直接到忽延所在的内室,一见忽延便难掩脸上的鄙夷之色。
“殿下你可知李基那小子想出了什么花样?”
“我瞧你神色轻松,莫非是有什么有趣的耍头了?”
“哈哈,殿下果然英明!”甘扎布抚须而笑,将刚刚接到手的圣旨递给忽延过目。
忽延粗粗扫了一眼,便也不禁笑了起来:“狩猎,还要搞什么竞赛?李基倒是想得出来。难道不知道狩猎向来是我们大蒙人的长处吗?”
“或许是楚人自恃过高,以为在狩猎上定能胜我们一头,好下一下我们的面子。”
“即如此,那便和他们玩玩。”
“殿下,狩猎需要出城到效外,恐怕你前去多有不便。不如你就留在这里,由下官去便可。”
忽延摇了摇头,道:“表面上看,我是你的侍卫统领,一般的晏饮我不出面或许没人会在意,可是狩猎之时,正因为会存在一些危险,作为侍卫才应该守护左右,否则会叫人觉察出异样来。”
“可是殿下,你身份贵重,狩猎之时又多有猛兽出没,且地势如何我们也不甚清楚,万一有何意外,我等如何担当得起?”
忽延朗声一笑:“甘扎布,你当本太子是纸糊得吗?战场之上何其凶险,本太子尚且可以从容应对,何况只是区区一次狩猎?便是遇上一群狼,本太子徒手也能打死几只。”
萧子衿这几天,该当差就当差,该休息便休息,一切作息都与平常无异。与陆桓也几乎不太碰面,即使有事商量,她也尽量避免私下相见。不为别的,正是因为她察觉到宫内还有忽延的眼线,所以她要尽可能的保持正常,不叫他们看出有丝毫异样来。以忽延的警觉性,哪性她只露出一丝丝破绽都有可能影响到最后的抓捕行动。
然而她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女,表面上可以镇定自如,但心中却早已是波涛汹涌,连着几夜,她都未睡好觉。
有时是好不容易睡着了一会儿便又醒了,然后又隔好久才睡着。更多的时候,是一睡着,便看到忽延那虽带着笑却透着阴寒之气的脸。
他冷笑着对她说:“这一生,你都休想逃出我的掌握!”
可是有时,她又会梦见忽延浑身是血的倒在兵戈之下,分明已经是死人了,却还瞪着她,愤恨地道:“萧子衿,我是你的主上,我于你有恩,你却忘恩负义,陷我于死地!我死也要带着你一起!”
于是,他带沾满了血的大手便忽然伸手,生生地扼住了萧子衿的脖子。
一场场的恶梦,一次次的惊醒,搅得她心神不宁。
而狩猎就在萧子衿的紧张与不安中,如期到来。
狩猎的地点是在西山处。那里山峰连绵,山中多有野兽飞禽,倒是个上佳的狩猎之所。
西山的半山腰上却是一片平地,正好适合扎营安寨。李基随行的一千御林军先一天就扎营在此,只留下了中间的一片空地,作为李基设龙座,汇合群臣的场地。大蒙使臣的随行军只有两百,也混于其中。对于场地,南楚早已经告了大蒙方面。
忽延和甘扎布先前也曾商议过带多少人马合适,甘扎布最初的意思是八百精兵全部带走,但是忽延认为不妥。首先,楚仪馆这边需要留人看守。其次,如此劳师动作,不方便且不说,也实在太过乍眼。最后便敲定只带两百人便可。
甘扎布起初一直反对,认为两百人太少,楚人有一千人,若是双方有什么冲突,恐会在人数上吃亏。
忽延却哈哈大笑:“即使南楚有两千人,本太子这二百人也足以应对。”
这也绝非是忽延自负,要知道他随身所带的人这些精兵个个都是以一抵十精英中的精英。无论是忠诚还是作战力,都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原本按计划,陆桓是想在头一天晚上,在饭菜中下药,先撂倒那二百蒙兵。却没有想到,蒙军根本不食楚人送来的饭菜,说是吃不惯,只吃自己随身所带的干粮,连饮水都是提前带好的。这明摆着,就是防着下毒。然而,人家用的理由是再正常不过的,南楚这方根本没有理由非要人家吃你的东西。
陆桓也曾暗示过手下的人,在帐中设晏,邀蒙人晏饮。但却连一个人也请不到,理由是,在外执行任务其间,不得饮酒作乐,否则将会被军法处死。
由此,陆桓方才见识到忽延治军之严。想较之下南楚军队,却远远不如。难怪,在往昔的对战中,大蒙屡战屡胜,这绝非是巧合。l3l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