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宫一如往常般富贵堂华,宫里的一切也依旧是井然有序,并未因为萧子衿离开了几天而有所改变。哪怕是沐月容的死,也并未能引起太大的异样来。
回到了听雨阁,萧子衿沐浴更衣好,刚刚准备去见李基时,忽闻外面传来高谦的声音:“陛下驾到!”
紧接着,便见一乘软轿停在听雨阁的厅门外。
萧子衿匆匆上前一拜:“奴婢不知陛下驾临,有失远迎,望陛下恕罪。”
“平身罢。”
李基在高谦的掺扶下从软轿里坐起来,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显出几分病态来。
萧子衿眉头微拧,道:“陛下龙体好好?高公公,太医可说什么了?何时能痊愈?”
因不是正式场合,所以说起话来,也相对没有那么拘谨。高谦道:“陛下是急火攻心,加之受寒,这才有些不适。不过陛下洪福齐天,用了几副药已是好多了,只需再静养几日便可痊愈。”
“无碍无碍,高谦你休在此喋喋不休!”李基挥了挥制止了高谦再继续说下去,对萧子衿道:“子衿你可还好?朕带了太医了,先给你瞧瞧再说。”
萧子衿道:“陛下,您子衿这副活蹦乱跳的模样,哪像有事?陛下,且进屋内再说吧,外头风大,你龙体尚未痊愈,吹不得风。”
到了听雨阁厅内,在李基的执意要求下,太医上前给萧子衿搭了脉,确定无大碍,只有先前和狼群搏斗时,被咬到肩胛处,伤口还会完全长好,不过这也是小伤,影响不大。不过李基一听说,萧子衿还曾与狼群搏斗。顿时紧张万分。
他无法想象,萧子衿一介弱女子,要在狼口下月兑身是如何的艰难、凶险。一想到,当时若有稍有差池。萧子衿就有可能被狼群分食时,李基便不禁冷汗直流,后怕连连,直道:“子衿果然是有福的,全赖上苍保佑!全赖上苍保佑!”
因之前已经换过药了,所以太医只是简单地查了下,便没有给她再换药。
萧子衿见李基如此关心自己,也是颇为感动,道:“陛下,子衿命大。////狼都不吃呢。陛下就不需多担心了。”
相比之下,萧子衿的神色可要比李基好多了,要担心也该担心李基的龙体才是。
李基凝目看了看萧子衿,点了点头,以示宽心。然后他又忽然道:“你们都下去吧。朕与子衿单独有话要讲。”
原本还将小厅挤得满满的众多宫人以及太医,行了个告退礼,鱼贯而出。高谦甚至在出门的时候,还刻意将门给带上了。
如此一来,倒是弄得萧子衿有些莫名其妙,转念一想,莫非是因为忽延之事?
萧子衿不慢松懈。忙伏身跪下,道:“子衿无能,未能助陛下擒获忽延,反而被她所擒,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逃走。”
这是萧子衿和陆桓商量一致的口径。
不能说是萧子衿故意放走忽延,所以陆桓在之前向李基禀报的时候。只说,这几日萧子衿被忽延所挟持。忽延乃是青壮男子,且又身怀武艺,萧了衿被他制住,当然是不容易月兑身的。于是被挟持着一路到了钱塘江,原本忽延还打算将她一同带到大蒙,后因发现陆桓带人追上来了,忽延匆忙之下弃了萧子衿登船逃走。陆桓急急命人寻船去追,奈何大江苍茫,水流又急,根本追之不上。只将萧子衿安全地救了回来。
李基见萧子衿跪上,忙亲自将她扶了起来,道:“你能平安归来就好。至于忽延,虽说逃走了颇为可惜,但你到底只是一介弱女子,哪里能拦得住他?朕可没有怪你的意思,你也莫要内疚。”
这话说得真诚,倒不像是故意叫她宽心的,看来李基是完全信了陆桓和萧子衿编造的那一套说辞。但既然不是为这事,又是为何事呢?
抬眸间,又见李基目光灼灼地凝视着萧子衿。而他的手,因刚才扶起萧子衿时搭在她的双肘上,此时却也未挪开,姿势颇有些不当。萧子衿隐隐有些明白了些什么,却又不太敢肯定,只能不动声色地退开了一步
李基也注意到萧子衿刻意的回避,轻咳了一声,以掩下尴尬,沉吟了片刻,方才道:“子衿,当日在西山眺望台时,忽延想要偷袭的分明是朕,你为何要替朕挡住那一下?难道你就不怕死吗?”
“不怕死?”萧子衿呵呵地笑了一笑:“是人皆畏死,子衿当然也不例外。只不过当时情势太急,容不得子衿多思,子衿只知陛下万金之躯不能有所闪失,所以未作多想便下意识地将陛下推开了去。若是稍稍有一些时间让子衿想到可能会产生的后果,那么子衿也许就不敢那么做了。”
萧子衿回答得很诚肯。其实她也完全可以把话说得漂亮些、大义凛然一些,但因忽延一时的隐瞒对李基有所愧疚,所以她不想再哄他。也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多么的与众不同。其实,她不过只是平凡的女子罢了,没有想清后果便下意识地做了那样事,根本也不值多提。
然而她这么想,李基却不这么想。
“在生死之间,顾不得多想,却可以下意识为朕赴死,可见子衿是完全将朕放在心上。若是换了他人,那一刻必然在权衡轻重,而不会如你那般‘不及多想’。子衿待朕之真,朕此生此世,绝不会忘记!”
嗯?这是什么情况?分明是自己想轻描淡写过去,他却上岗上线起来了?
“陛下,子衿深受陛下隆恩,为陛下尽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实在算不得什么。更何况,子衿现在不是安然无恙吗?陛下就莫要小题大做了,呵呵……若是陛下觉得不感谢下子衿,心里过不去,不如就赏子衿些东西。嗯,至于是什么东西嘛,自然是越名贵越好。”
她打着哈哈,想将此事含糊过去。
李基被她逗笑,爱昵地戳了戳她的额头:“你这丫头,怎么就是个财迷?”
顿一顿,李基又道:“子衿,你若真喜欢那些财宝,朕就将后宫的统辖之权交由你可好?如此一来,往后地上所有的进贡,都先过由你的手,你看中什么就自己留下,也不对朕说。”
萧子衿愣了一愣:“后宫的统辖之权?那不是皇后娘娘掌管的吗?”
先前皇宫的统辖向来只有后宫中地位最尊之人掌管的。之前因皇后不受宠,所以多年以来一直是由沐贵妃掌管,后来沐贵妃失势后,才重新交归到皇后手中。如今李基却许她这个权利,那是不是就代表……
想到这里,萧子衿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果听李基道:“不错,如今确实是皇后掌管后宫的统辖之权,但朕也可以移交到你的手上。朕现在便封你为皇贵妃,虽说品级比皇后低了一级,但你却手握后宫实权,地位却也不比皇后低到哪里去,朕……”
“等等,陛下!”萧子衿急急打断,若是再不打断,自己就真成了后妃了。她可不想绕了一大圈,末了还是未能逃过当皇帝小老婆的命运。
“怎么了?子衿,皇贵妃的地位已是极尊,何况还有统辖后宫之权。若是你再能为朕诞下一龙子,那么封你为后也并非不可能的。”
话已说到这个地步,李基对萧子衿也可算是掏心掏肺了。
“不不不!子衿并非此意,只是,只是,只是……”萧子衿急得已是满头大汗,可恨自许伶牙利齿,却在这关键时候找不到即让李基听着舒服,又能让自己躲开这事的话来。最后她索性将心一横,摊开道:“陛下恕罪,子衿实在不想做陛下的女人!”
说完这一句,她方才轻吁一口气,偷眼去看,却见李基的脸上怒气、震惊、不甘交错闪过,最后却只剩下了不解。
他不解地道:“为何?子衿,若是你心里对朕没有一丝感觉,何以会舍身救朕?既然子衿心里也是有朕的,可又为何不愿与朕长相厮守?子衿,朕这一生虽说拥有的女子无数,但却无一位能如你这般与朕贴心,又可为朕舍弃生死的。朕以真心相待,只想今后与子衿两两相守,难道子衿真的不明白朕的心思?当日,因见子衿你落下悬涯,生死不明,朕悲痛万分,这种痛,是对任何女人都不曾有过的。”
萧子衿虽然早知道,李基对自己颇为上心,但一直以来只是认为他是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一时好奇、新鲜罢了。却未料到,堂堂帝王,居然真的会对自己动了心。且听他言,观他色,惧是真情流露。
萧子衿生平,不怕被欺——谁欺她,她必会讨回;不怕受苦——再多的苦,以她之能也能化苦为甜。唯独最怕的便是欠债!特别是情债。
一时之间,她却是不知如何应对了。
说实话,若是坦然受之,她将成为南楚地位不下于皇后的尊贵女人。从前自己渴望的荣华富贵,再不是奢华,再也不敢有人轻视她、作践她。非但如此,她还能得到帝王无尚的宠爱。这世间,有多少女子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此际,只肖她轻轻一个点头,便能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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