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陆桓的问,萧子衿也不答应,只冷冷地道:“让开!好狗不挡道!”
陆桓道:“你吃枪药,平白的哪来那么大火气?莫非是因为陛下冷落你之事,而心烦?我正想问你,你到底如何将陛下得罪了?明明立下大功,但不但寸功不表,反而把自己弄得这种地步。”
他不提还好,他一提,萧子衿的火气便更旺,横眉竖眼地瞪着他,怒道:“我怎么得罪陛下的?哼,都怪你!”
当日她都险些答应李基,荣华富贵转瞬将至,却偏偏在要紧的时候想到了陆桓,于是便怎么也狠不下心来答应。
“怪我?与我何干?”
与你何干?是呀,到底是与他何干呢?若只是陆桓单方面对她动了情,萧子衿最多会感念在心罢了,又岂会因此而影响到自己的决定?
唯一的解释,只因萧子衿也对陆桓有情。只是先前她都不曾意识到。
直到现在,再面对陆桓,回想那一天与李基对话时的情景时,她才突然想明白,原来早已在不知不觉中俩俩倾心。只是情之一字,太过玄妙,不何起,一网而深,待发现时,已然情根深种。
想着想着心中顿觉委屈,看着面前的人似乎还在疑惑当中,更是又屈又急,瞬时间眼泪便不争气地淌出。
陆桓一见她这般模样,顿时慌了手脚,急道:“呀,小狐仙你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陛下让你受了什么委屈?还是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对了,惹你不悦?你倒是说呀!”
平日里,她有什么心事,他总能轻易猜出。可是偏偏在这种事情上,他猜不透他,她也看不透她。无论多么知心的人,一但涉及到了“情”便如在两人间隔上了层迷雾,虽有飘渺朦胧之美。却似乎总难看清对方。
明明是彼此倾,明明极想捅破那层窗户纸,可是偏偏此时此刻此地,却是谁也不能轻易道破。萧子衿不能说。因为她还不知道李基到底对她是什么态度,将会有怎样的处置。若是叫他知道自己倾心于陆桓,会不会再激起他的雷霆之怒?
而陆桓呢?他还模不透萧子衿的心思,只以为她年纪尚小,还不懂得男女情事,生怕自己一个按捺不住说露了嘴,会吓跑了她。更何况,女官的身份特殊,不可轻易与男子私订终身。
“没什么!”萧子衿抹了抹眼泪,一跺脚转身跑开。
“哎!”陆桓满心疑惑。但她却是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只叫他更加忧心。从前,无论遇到什么事,她也不会是这种样子的,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萧子衿一口气奔回到听雨阁。鞋也不及月兑便将整个人都蜷缩在床上,愣愣地出神。整个脑子里都被陆桓的模样给占据:初见时的意外相识;白云寺里摇着扇子自以为是的风度翩翩;对酒当歌时的畅意;身着盔甲的英姿飒爽……
想着想着,萧子衿的眉头一会儿拧起,一会儿舒展;一下子是痴痴发笑,一下子又是咬牙切齿地骂一声:“臭陆桓!”当真是百种滋味,交杂纷纷。
为情所困的不仅是萧子衿和陆桓,还有李基。
这段时间。他虽忙于政事。但是萧子衿的模样,却一直在眼前挥之不去。先前刻意免了萧子衿的差事,为得就是眼不见为净。他以为,只要一段时间不见,或许就能将之淡忘。
可是有有时候越是想忘,却越是难忘。越是不愿想起。便越是时时充盈在脑中。这种滋味,当真是平生所未有的。
高谦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虽不知道具体的事,但是李基这段时间的举动实在太过反常了。批阅着奏章时,批着批着。便停了下来,愣愣地发呆。常常连高谦唤他,他都似乎听不到。吃着饭的时候,也经常是随便吃了两口,便停了下来,想着心事。如果是经验丰富的,一眼就能看出李基这是为情所困。偏偏高谦是位公公,不通情事,自然也明白不了。只能干着急。
这不,今日天已经黑透了。御膳也早已布上了一个多时辰,可是李基却站在窗前,呆呆地看着外面天空黑色的穹顶。
“陛下,请用晚膳。”这已是高谦第五次提示李基了,可是李基依然是偏若未闻。高谦忍不住想起萧子衿来,若是那丫头此时在陛下跟前当差,必然会有法子叫得动陛下。
“陛下,陛下……”高谦又连着唤了几声。前面的身影却依然一动不动,就在他以为李基不会搭理他的时候,李基却忽然开口了:
“高谦,你觉得做朕的女人会幸福吗?”
高谦愣一愣,心里却是大苦:这种问题,叫他一个太监如何回答?要问,应该去问皇后或是皇宫中其他的妃嫔才是。
高谦尴尬地笑笑,用自以为最合适的话回道:“能成为陛下的女人,自然是天下间女人都渴望的事,哪会不幸福呢?”
李基摇了摇头:“若真是如此,为何古今以来会有那么多的宫怨词流出?”
高谦道:“陛下,奴才虽然读书不多,但也知道宫怨词,大多写的是未能得到龙恩的宫人所吟。而能得到隆恩的,又有哪一个不快活呢?”
李基长叹一气:“是啊。朕也一直以为,能被朕看种,被朕宠爱的女人一定是天底下最最幸福的女子。可是月容最后不也落得那么个下场吗?朕何尝不宠她?她想要什么,朕也总会尽力给她。但最后,她却选择为她父亲之事,碰柱而死。”
沐贵妃的事,一直以来都是后宫中人忌讳的话题。李基事后也一直不愿提及,却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会主动说起。但是高谦又是何等精明的人,自然懂得如何应对,但听他道:“沐贵妃曾也是这后宫中最荣耀的女子,可是她最大的错,便是有位权势心极重,且又恃宠而骄父亲。沐贵妃抛不开家族,宁可与陛下为难,这才有了那样的结果。与陛下无关,陛下千万莫因此而介怀。”
李基道:“是啊。月容若是能抛开家族的关系,只一心系与朕身,或许便不会有那样的结果。朕也不会因他父亲的事,而牵连于她。可是,她为何就是不能抛开她的父亲的事不管,非要与朕为难呢?”
“陛下恕奴才多嘴。后宫中的妃嫔与一般的女子都不同,她们的身后每一个都代表着一个家族。哪怕是最初卑微的出生,在受到陛下的恩赐后,家族也会因之而鸡犬升天。因而,后宫的娘娘们,便会觉得与各自的家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们便很难抛开家族的利益。而恰恰陛下所要考虑的,不但只是儿女私情,还有国事,一但涉及到敏感事情,就只能以大局为重了。”
“所以,说到底是朕的身份所致。若朕只是生于普通人家,那么朕的女人与朕之间,也只是普通的夫妻之情,而不会涉及到如此多的利益。如此说来,嫁于皇家妇,也只是表面的风光而已,却极容易卷入到政治与皇宫的争斗中。难怪,她会不愿意。也是,她是聪明人,又岂会做这种傻事呢?到底是朕发了痴念。”
前面的话,高谦还能听懂,后面的话,高谦却是糊涂了:“陛下,谁不愿意?”
李基的目光从远处收回,侧目看向高谦,不答反问:“高谦,你若有心爱的人想得却得不到。你会如何做?是任别人摘走,还是不顾她的心意强摘下来?”
听了这话,高谦忽然回味过来,陛下有心爱的人却得不到?那人是谁?难道是萧子衿?是了!先前,陛下便有意将她纳入后宫,如今陛下突然如此反常,极有可能也是因那丫头。哎,能得陛下上心,这是多么大的恩宠啊,怎么偏那丫头却屡屡违抗呢?莫说是堂堂帝王了,便是一般的王孙公子,两次被女人拒绝,也会动怒的。
现在他该如何回答陛下呢?
深谙察言观色的高谦很明白,莫看李基只是随意一问,却关系着萧子衿的命运。天堂或地狱,仅仅只是在君王的一念之间罢了!
想到这里,高谦觉得,不管怎么样还是有必要拉萧子衿一把。毕竟那丫头人不错,与自己平日里关系不错,当差的时候也很是得力。
思忖清楚后,高谦道:“陛下,奴才是个阉人,虽不知情为何物,但却也知喜欢一个人,便想看到她高兴,能常常露出笑脸来。如此,哪怕不能得到她,奴才知道她过得好,心里也会觉得美美的。”
“哪怕不能得到她,奴才知道她过得好,心里也会觉得美美的……”李基反复咀嚼、回味这句话,目光投向那遥远的天际,再度陷处了沉思中。
空阔的大殿内,也因李基的沉默而陷入了无边寂静中。只有不远处的烛灯偶尔爆出“噼啪”一丝轻响。烛光摇曳中,李基的身影显得那样的寂寥而孤独。
高谦默默地垂下了头,暗道:丫头,咱家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些了,至于你的造化如何,还看你自己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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