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映霜向娘亲介绍:“娘,这位是……皇上!”
她紧紧盯着娘亲的表情,生怕她会被自己的话吓倒。
有谁能想像得到,这尊贵的帝皇竟然会半夜三更,甚至还是在大年夜跑到官员家中,竟是为了带妃子回去见娘亲呢?
“皇上?”林惜衣果然一时难以置信,可看着慕容映霜认真的表情,以及那华服男子一脸睥睨世人的气势,终是惊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连忙跪在地上,恭敬说道:“民妇拜见皇上!不知皇上驾到,民妇有所怠慢,请皇上宽恕民妇死罪……“
她只是太尉府中没有名份的一个妾室,只能以民妇自称嗄。
“免礼。”轩辕恒淡淡说着,见林惜衣犹自跪在地上请罪不起,他又对慕容映霜道,“霜儿,扶你娘起来吧!”
“娘,快请起吧!”慕容映霜将犹自惊惶不安的林惜衣扶了起来。
林惜衣看看尊贵冷傲的帝皇,又看看泪痕未干的女儿,犹豫说道:“皇上大驾光临,若皇上不嫌弃屋内简陋,不如……请皇上入内坐一坐吧?”
轩辕恒冷然不语,甩开袖摆便大步踏入了西厢房前厅。
林惜衣既惊又喜,在慕容映霜的挽扶下跟了进去,对着屋内的婢女吩咐道:“快为皇上与容华上茶!”
婢女们赶忙端上茶水,在重新在案桌上摆上瓜果茶点。
慕容映霜扶着林惜衣坐下,见屋内起码有三名婢女在侍奉娘亲,想到之前的十来年,娘亲独自在后院抚养她长大,洗衣做饭事事皆要亲力亲为,如今也算是过上了清闲享福的日子,心中也便稍稍宽慰下来。
想来,自已在宫中地位日升,父亲与大娘终是不敢不对娘亲敬重有加。暗暗唏嘘之下,她不禁百感交集。
林惜衣亲自为轩辕恒与慕容映霜各斟了一杯茶,又恭敬道:“请皇上莫要嫌弃,便喝口粗茶吧!”
见轩辕恒犹自冷然不动,慕容映霜自是明白,他身为皇帝,平日饮水吃食均极为注意,在宫中每一样饮食都有人负责把关验毒,又怎会随意喝下太尉府中的茶水呢?
怕娘亲面子上过不去,她端起茶水送到唇边品了一口,赞叹道:“这茶味道极清醇!娘,你也喝吧!”
林惜衣也是极聪明之人,一下子明白过来,不禁尴尬一笑。她举杯品了一口茶,问道:“今夜大年三十,皇上与霜儿为何会突然到来?太尉可知道消息么?”
慕容映霜扫了那冷脸帝皇一眼,道:“我们此番出宫,行事低调,皇上并不愿让父亲知晓。”
见娘亲仍是一脸不解,她又解释道,“今夜在宫中,皇上见女儿思念娘亲,便特意带女儿回来陪娘亲守岁!”
林惜衣恍然大悟。只见她从座上站起来,再次跪在轩辕恒面前叩首谢恩:“民妇再次叩谢皇上!我们霜儿是何等幸运,竟得皇上如此眷顾,如此在意?”
慕容映霜一时窘迫:“娘,您莫要这样!”
轩辕恒终于呵呵一笑道:“夫人请起吧!你毕竟是霜儿的娘亲,亦是朕的长辈,不必多礼!”
“谢皇上隆恩!”林惜衣在慕容映霜的搀扶下再次站起来,坐回座位上。
一句“长辈”,听得慕容映霜心中一暖。她感激地看了轩辕恒一眼,脸上泛起浅笑,只为轩辕恒将她的长辈也当成了他的长辈。
“霜儿,快吃些糕点,这是你平日最爱吃的!”林惜衣知道皇上不会吃她这里的东西,于是转向慕容映霜频频劝着。
“嗯,好吃!娘,你也多吃点!”慕容映霜一脸灿烂柔美的笑意,一边将娘亲送到手中的糕点吃掉,一边劝着娘亲,美眸中闪烁着幸福的泪花。
两人再次将尊贵的帝王抛在一旁,视若无人,一时你推我让,一时轻笑低语,说着些母女间的亲热话语。
“皇上,慕容太尉到了。”一名便服侍卫走进来,对着轩辕恒低语了一句。
接着,门外便响起急切杂乱的脚步声。
很快,慕容嵩便带着慕容华章与慕容华鉴低头走入,直接跪着地上叩首道:“臣不知皇上驾临,有失远迎,请皇上恕臣等死罪!”
“平身!”轩辕恒冷冷说着,似是不悦,“朕今夜只是出来走走,并不想惊动众人。太尉何罪之有?”
“请皇上恕罪!”慕容嵩知道自己或打扰了皇上的雅兴,却不得不盛情款待,“皇上大驾光临太尉府,臣等怎敢怠慢?请皇上移驾正厅,臣等已备好酒菜作陪!”
“不必了。”轩辕恒说着,已冷然站了起来,“朕今夜本是带慕容容华回来见见她娘亲,如今人既已见了,也便该回宫了。”
慕容映霜不得不跟着站起。
“霜儿,你今夜陪娘亲守了岁,糕点茶水也用过了,可还满意?”轩辕恒已笑着看向她。
慕容映霜轻轻点了点头。
“既已满意,那我们便回去吧!”说完,他便转身大步踏出房去。
慕容嵩父子连忙站起来追了出去:“皇上……”
慕容映霜知道今夜再也不能留在这里,只好缓缓转身,握住娘亲的手依依不舍道:“娘……霜儿要走了!”
“霜儿……”林惜衣一时既是悲伤又是不舍,“除夕夜能再见霜儿,娘已经很开心了。你如今身怀龙嗣,要小心自己的身子,作息饮食皆要十分注意!”
“嗯!”面对娘亲的叮嘱,慕容映霜只能忍泪点头。
“皇上对霜儿如此上心,娘也便放心了。娘在这里一切皆安好,霜儿在宫中实在不必担忧……”林惜衣一边不舍地絮叨着,一边又担心皇上久等,只好含泪与慕容映霜匆匆道别,“霜儿还是快走吧!莫让皇上等待……”
“女儿不孝,就此拜别娘亲了!”说着,慕容映霜跪着地上连叩了三个响头。
今夜除夕,轩辕恒或是一时心血来潮,或是出于什么原因,才带着她回到太尉府。她怎能确定,此生还有机会再见娘亲呢?
娘亲无名无份,根本没有资格入宫晋见。而自己作为妃子,若再次出宫,即使是承蒙皇上恩宠,也会成为世人口中话柄吧?
林惜衣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只顾站在一旁拭泪,再也说不出话来。
慕容映霜在婢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她没想到,今夜母女难得相见,竟又引得娘亲悲泣。
走到娘前跟前站定,她眸光坚毅,语气淡定:“娘,莫要哭泣!皇上对霜儿真的很好……霜儿相信,终有一日可以再与娘亲团聚!”
“真的么?”林惜衣泪眼婆娑,满目期待地抬头看她。
“真的,霜儿不会骗娘!”
林惜衣含泪展颜一笑:“娘相信,霜儿不会骗娘的。娘等着霜儿,等着再见霜儿的那一日!”
“那么,霜儿走了。”慕容映霜淡淡笑道,“娘早些歇息!”
“好!”林惜衣柔声应道。
慕容映霜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转过身去,一步一步地,在娘亲目光的注视中走出房门。
她不是很确定,自己是否还能凭着轩辕恒的恩宠再见娘亲一面,可是,她必须给娘亲这样的盼望与念想!
走近马车之时,轩辕恒已坐在车上等着。而慕容嵩父子正恭谨地站在马车旁。
“臣今夜惶恐!”慕容嵩仍在请罪。
“你惶恐什么?”轩辕恒坐在马车内冷冷说道,“朕虽想低调行事,此事明日必传遍洛都,太尉须好自为之!”
“臣明白。”慕容嵩道。
慕容映霜觉得他们的话似有所指,却又不甚了然。见轩辕恒已伸出一只大手欲拉她上车,她缓缓地将纤手伸了过去。
纤指被他温暖的大掌握着,她借力稳稳地上了马车。侍卫在车外放下了车帘,马夫一挥马鞭,奢华舒适的马车便稳稳起步,出了太尉府直奔皇宫而去。
“今夜见到你娘亲,霜儿可开心么?”昏暗的车内,轩辕恒仍握着她一手,温和问道。
“臣妾真的很开心,谢皇上今夜圆了臣妾一个心愿!”慕容映霜真诚说道。
“不必谢朕。”轩辕恒淡淡说着,听不出任何情绪。
“臣妾总算知道了,原来对着流星许愿,果真是极灵验的。”慕容映霜仍然沉浸在深深的喜悦与感动之中,“此后见到流星,臣妾定然不会放过!”
“呵呵!”轩辕恒轻轻地笑了。
车内暗黑,他们谁也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马车外,寂静无人的皇城街道,偶尔会传来几声鞭炮响,夹杂着几户人家的欢声笑语。
夜已深了,人们均已回到家中守岁,一家欢聚。
“他们真的好幸福!”一户人家的欢笑声清晰地传入耳中,慕容映霜禁不住在黑暗中绽开笑容,轻轻感叹道。
轩辕恒默然不语。
如此寻常的家人欢聚,对她来说竟是如此令人神往。
夜色中,他感觉到她轻轻地将额头抵在了他宽厚的肩上,如此信赖,如此依恋。
“霜儿?”他在黑暗中轻唤。
她却没有回应。恬静而平缓的气息渐渐响起,她竟靠在他肩头上,沉沉地睡着了,一只手仍然被他轻握于掌中。
初怀有孕,又连夜坐着马车奔波,继而经历母女重逢的大悲大喜,又哭又笑,她今夜应该累坏了吧?
轩辕恒伸臂将她轻轻揽入怀中,让她整个上身与脑袋都舒适地躺靠在他的臂膀怀抱之内。
马车外数户人家的灯火,偶尔透过窗帘闪进来,落在她恬淡浅笑的睡容上。
真是个容易满足的小女人!
轩辕恒心中一动,略一低头,轻轻吻上她光洁的额角。
她特有的清雅体香传入鼻中,沁人心脾,令人不觉恲然心动。此刻,那种恬静与温馨的感觉,便如他抱着她入眠的每一个夜晚……
不知不觉间,他的薄唇已
滑至她唇边,凭着心意轻缠上去,带着无限怜惜,恋恋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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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大年初一到正月十五,洛都上下以至整个东昊,都沉浸在新年的喜庆气氛之中。
这日已是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众臣也无甚要事启奏,轩辕恒早早退了朝,便回到御书房中。将一些重要事务一一处置了,只待轩辕诺过来向他禀报几件大事,今日便无甚要事了。
宫中的上元晚宴已于昨夜提前举行。今夜,他让百官贵戚都安心地留在府中与亲人团聚。
上元之夜,该如此度过呢?轩辕恒几乎是平生第一次,思考着自己该如何过节的问题。
从小到大,所有一切都有父皇与母后帮他安排好。他只须,也必须照着父皇与先帝安排好的人生轨迹,做轩辕家最优秀的儿子,做东昊最称职的帝王。
可想到上元正好是十五,他那日突然便不想陪着那帮老臣浪费大好时光,因此在朝堂上念头一转,随口宣布上元宫宴提前一日举行。
这一作法,打破了东昊有史以来的惯例。
然而他虽年轻,在朝堂上向来说一不二,因此竟没有任何人提出反对意见。
而他的说辞,便是体恤群臣一年辛劳,让他们有机会与家人共度佳节,没想到竟得到一致群臣赞誉。
十五,今夜是属于她的!
思及此,轩辕恒忍不住以手撑腮,坐在案前凝神思索起来。
这上元佳节,该如何庆祝呢?
“臣弟见过皇兄!”轩辕诺不知何时已大步踏进房来,打断了他的凝思。
“坐吧!说说近日有何进展?”轩辕恒仍一手撑腮坐着,双眸却望向了他。
“有些话,臣弟不知当讲不当讲?”轩辕诺正色道。
“废话!”轩辕恒有些不耐地睨向轩辕诺,“别尽作过场,快说!”
“那臣弟便讲了……”轩辕诺一脸严肃,“臣弟向来以为,高婕妤此人并不简单,决非她表面看来如此心无城府。臣弟甚至大胆猜测,后宫近两年来数位嫔妃小产,甚至无人怀上龙嗣,或与她月兑不了干系!”
“难道是她?”轩辕恒脸色一沉,双眸瞬间迸出凌厉光芒,“你可有确切证据?若此事千真万确,朕绝不轻饶!”
“臣弟还不曾找到确凿证据……只是,她殿中有数名下人行迹,已渐渐露出端倪。臣弟可以从她们入手追查。”
“好!你便全力去查,定要找到确凿证据……”轩辕恒冷然道,“高太师之事,朕已决意收网了。只是,仍差一个关键的引子,正好从高婕妤此处着手!”
“是,臣兄遵旨。”轩辕诺拱手说道。
抬眸看着皇兄冷沉的脸色,他不禁暗叹:皇兄果然是个天生当帝皇之人,听闻他带来的惊天消息,不仅没有任何震惊,甚至没有片刻犹豫便下旨让他严查高婕妤!
不管怎样,高婕妤都当了五年的宠妃,更为皇兄诞下小公主轩辕菡。他原本还担心若要查高婕妤,皇兄或会犹豫不舍,甚至会加以制止。
却原来,他的一切担心均是多余!
皇兄欲对高太师下手,不仅不会保存高婕妤,甚至还想着拿她开刀!
为帝王者,往往需要心冷薄情。这一点,自己虽看似风/流薄情,修行却是无论如何也及不上皇兄了!
“哼!”许是看出了轩辕诺心中所想,轩辕恒冷冷一笑,“你该知道,若有人胆敢在朕的眼皮底下兴风作浪,甚至对朕的血脉骨肉下手,朕决不会顾念丝毫旧情!”
“臣弟明白!”轩辕诺道,“只是,臣弟仍想提醒皇兄一句。臣弟在后宫查了这许久,至今也未能找到任何确凿证据,可见那背后指使之人行事极为隐秘。有句话叫‘防不胜防’,若是为了寻找证据而再次给人可乘之机,那便是得不偿失了!”
“诺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没有证据便先将高婕妤扣押起来?”轩辕恒道,“这既有可能会冤枉了人,对高太师而言,更是打草惊蛇!”
“可是……”
“诺这是在替慕容容华月复中胎儿担忧么?”轩辕恒冷笑着打断了轩辕诺,“诺对她的关心,似是超出王爷对一般嫔妃该有的分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