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不能怪你。”轩辕恒再次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抚道。
“不怪臣妾,又能怪谁?我对不起磐儿……”不管是何种原因导致滑胎,也是因为她没有保护好他。
心中的悲痛,无论流多少泪,说多少话都无法渲泻。慕容映霜觉得自己已经无力说话,却又不得不倾尽一切力气说出这些悲痛。
“别哭了,再哭可要坏了身子。日后,我们还会有别的孩子!”
“可是,我们的磐儿,却再也不可能有了……”
轩辕恒轻叹一声,坐到床榻之上,将慕容映霜抱着坐起,任她在自己怀中哭泣悲诉嗄。
靠在轩辕恒怀中哭着说着,身心疲累,伤心欲绝,慕容映霜不知不觉便又昏睡过去。
夜幕悄然降临,当她从恶梦中惊醒之时,发现自己仍被轩辕恒抱在怀中。
抬起头,她撞见他幽深的眸光。他就这样抱着她坐了一个下午,连身上的冠冕龙服都没有换下来。
忍住心中的悲痛,慕容映霜离开他的身子坐了起来:“皇上已辛苦了一日,快唤人侍候洗浴换装吧!”
“好!霜儿也该吃点东西了。朕这便唤轻歌她们进来。”说着,轩辕恒俯身向前,薄唇在她额前轻轻触碰了一下,便站起身来,走出了房门。
在轻歌、漫舞等人的侍候下用了晚膳,又喝了絮语医女命人煎熬的汤药,慕容映霜便躺在床上呆望账顶。
今日流的泪水太多,她的双眸已然红肿。此时两眼酸痛,面容麻木,她再也哭不出来,却怎么也无法入眠。
“皇上!”
随着宫女们请安的声音,已换上一身墨色常服的轩辕恒大步走了起来。
宫女们纷纷退下,轩辕恒走到床前坐下,轻声问道:“霜儿喝过药,为何不好好睡一觉?”
望着他清俊的面容,慕容映霜早已干涩的双眸竟又渗出泪意:“皇上,臣妾不敢睡!臣妾下午睡着之时,梦到了磐儿……他已经八/九岁了,是个俊美少年,跟皇上长得如此相像……”
深深凝视了她一阵,轩辕恒凑近身子撑在床上,双手又握住了她的一手:“霜儿,你要变得坚强一些!既然磐儿已经不在了,你便不应再多想。”
“可是,臣妾做不到坚强,更做不到不想他……”慕容映霜的泪水再次滑落。
轩辕恒用袖子轻轻为她拭去泪水,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以示安慰。
过了一阵,他终于站起来,道:“霜儿早些睡吧!朕要走了。”
“皇上,你要去哪里去?”慕容映霜一把紧握住他的手,“你不要走!臣妾心里空落落的一片,怎么也不敢睡着!皇上留在这里,臣妾的心才能踏实安稳一点,才能不那么想念那个可怜的孩子……”
说着,慕容映霜再次饮泣,“皇上,请你不要走!”
轩辕恒定定地看着她哭,过了好一阵,才下定决心般道:“好,那么朕今夜便不走了。朕陪着你,度过这个艰难时刻!”
慕容映霜茫然地抬首看他。这张俊美无匹的面容,她有时觉得如此熟悉,有时又觉得有些陌生,总是令人看不通透!
她忽然记起,今日是初一。他不应该留在这里的。高婕妤殿中众人,定然已在郑重其事等待他的驾临!
意识到这一点,她的神志迅速变得清醒无比。
自己今日真的是被突然的悲伤袭击得失去了分寸。
她以为,他与她失去了共同的磐儿,他会像她一般悲伤、痛苦、绝望、无助,需要互相依存汲取温暖。
可她却完全忘记了,他在后宫还有无数个像她一样的妃子。他失去过多个孩子,他如今仍有三位小公主的父皇……
其实,他与她并没有坐在同一条船上。
她坐着她的独木舟,对她来说,失去磐儿便有如失去了一切!
可在他的大船上,却永远有那么多的人在陪伴着他,盼望着他!
“皇上恕罪,臣妾忘了今日是初一。请皇上起驾如意殿吧!”泪痕已干,她的声音变得平静无澜。
“朕不是答应了霜儿,今夜留在这里陪你的么?”轩辕恒轻轻地笑道。
“后宫的规矩不可随意破坏。皇上不必顾念臣妾,臣妾已经没事了。”当她发现无人可以依靠之时,她可以让自己变得更加坚强。
“所谓君无戏言,朕既已说过今夜留在含章殿,霜儿难道还想赶朕离开不成?”
“可是,高婕妤那里,皇上怎么说?”
他向来,不是一丝不苟地遵守着他自己订立的规矩的吗?即使后来他宠她上天,十日有八日必往她这里来一趟,他也仍然严格遵守着每月逢一至逢四到其余四位宠妃处留宿的规矩。
“来人!”轩辕恒已大声对着门外内侍吩咐道,“传朕的旨意,朕今夜有紧急要事处置,如意殿今夜无须迎候侍寑!”
“是!”门外有内侍答应一声,转身
tang传旨去了。
“霜儿可还有什么话说么?”轩辕恒望着她,眸中含着笑意。
今夜,他首次打破了雷打不动的规矩,便当是对她痛失胎儿的抚慰与补偿吧!
自己动手解下外衣,坐到床上,他怜惜地将慕容映霜轻轻拥入怀中:“睡吧!别想那么多了。”
“皇上为何谎称今夜有紧急要事处置?”慕容映霜轻问。
她终是有些动容,他或许是考虑到不再将她置于风口浪尖,而没有直言是因为要留下陪伴她吧!
“朕何时说谎?今夜要陪伴霜儿,难道不是朕的紧急要事么?”轩辕恒的话语中虽有轻责不满,却又带着满满的宠溺之意。
“嗯,谢皇上!”慕容映霜缩在他怀中。心中的痛意又再隐隐升起,她强抑着声音的轻颤,“霜儿始终想不明白,为何会突然滑胎,皇上可知是何人所为……”
“朕已派了赵王彻查此事。霜儿放心,朕定会给你一个解释。”
“谢皇上!”慕容映霜心中明白,无论最终能否查出真相,都不能将她的痛苦减少半分。
“霜儿如今养好身子要紧,日后,我们还会有纬儿,以及更多的孩子。”
“真的么?”
“当然!”
“如若真有那么一天,臣妾会告诉他们,他们曾经有过一位兄长,叫做轩辕磐……”慕容映霜的呼吸再次变重,眸中又起了泪意。
许是怕她又哭起来,轩辕恒故意问道:“为何要说‘如若’,难道霜儿不愿为朕生下纬儿以及他的弟妹?”
“臣妾说错了,请皇上恕罪。”
“恕你无罪。告诉朕,霜儿愿不愿意?”轩辕恒轻问。
“臣妾愿意。”慕容映霜沉静答道。
轩辕恒双手将她拥紧,薄唇轻轻地落到她的额上、鼻尖,再到樱唇。
温柔缠绵,仿似安抚,又是怜惜!
…………………………陌离轻舞作品…………………………
最初的痛苦总是难熬。慕容映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过最伤心的那几个日子的。
她只有在心中不住安慰自己,那个骨血还那么小,没有思想没有想法,不会痛苦更不会难过……
幸好,轩辕恒对她极为体贴,时时抽空到华碧苑来陪她说说话,更为她描绘了另一幅美好的画图:他们还将有纬儿,以及纬儿的弟弟妹妹……
为了转移心中的伤痛,她将思念化为疑问,不时追问这事背后是否另有真相,但轩辕恒始终对此事不发一言。
直到三日后,她才听说,有人在由絮语医女开方、并由轻歌亲自煎熬的保胎药中,加入了大量滑胎药。
而下药者,便是长使秋若兮的贴身小宫女玉筝。如今,秋若兮与玉筝均已被囚禁宫中待办。
乍听到这个消息,慕容映霜有如晴天霹雳。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想像,秋若兮为何要害自己月复中胎儿!
“此事可彻查清楚了么?怎么可能与秋长使有关?”慕容映霜难以置信地追问,望着告知她消息的轻歌与漫舞两人。
“娘娘,实在奴婢失职该死,请娘娘处罚!”
轻歌跪在地上请罪道,“娘娘喝的安胎养神汤药与药煲,向来是由奴婢负责看管。可敬天大典前一日黄昏时分,秋长使带着玉筝来到华碧苑。那时奴婢忙着为娘娘与秋长使泡茶续水,却没留意那玉筝竟偷偷溜入膳房中,往药煲中下了滑胎药……奴婢铸成大错,为此痛悔万分,可一切都已无可挽回……”
看着轻歌一脸追悔莫及的痛苦模样,慕容映霜于心不忍,不禁感伤说道:“此事又怎能怪你……你快些起来吧!”
“是啊,娘娘,此事怪不得轻歌。奴婢们如何能想得到,要防备那秋长使与玉筝呢!”
漫舞也开口道,“娘娘出事之后,絮语医女在汤药中细细检验,才发现被人放了大量滑胎药。赵王派来的人经过好一番彻查,终于从一名花匠口中得知,玉筝当晚在御花园树下埋了什么。赵王派人去挖了出来,才发现原来竟是包裹滑胎药粉的布囊。那玉筝面对人证物证,便说是秋长使嫉恨娘娘怀上龙嗣,才暗中主使她向娘娘下毒……”
“娘娘,奴婢听闻秋长使被带走之时,大声连呼‘冤枉’,还说一定要见娘娘一面,向娘娘申诉冤屈!”轻歌回禀着,因心中愧疚自责,仍是不肯站起来。
“有哪个奸人被抓之时,不说自己是冤枉的?”
漫舞不屑说道,“依奴婢看,此事与秋长使到底有无关系,还真是不好说。玉筝供出了她,皇上便下旨将她们两人都囚禁到永巷中,只待赵王继续查找证据,严加审问!”
心中有着百个疑问,待第二日初五,轩辕恒又到她殿中留宿,她再次询问查找真凶之事。
“听说皇上将秋长使囚在了永巷。臣妾不信,此事怎会是她所为?”
“霜儿为
何如此笃定与她无关?”轩辕恒虽是轻柔地将她拢入怀中,语气与眸光却是清冷。
“据臣妾所知,自皇上让她到御书房侍候,她是欣喜若狂,心满意足,又怎会对臣妾产生嫉恨之心,进而加以陷害呢?臣妾总觉得,这里面或许别有内情!”
“人心的贪欲最是难测。因此任何事,皆要亲眼去看,亲耳去听,用脑子去想,有了真凭实据才能确信。切记不能感情用事,更不能因对某人有特别情份而有所偏颇!”轩辕恒看着她,算是耐心地解释劝慰着。
“可是……”
“好了,朕知道你与她情同姐妹,因此难以接受此事。霜儿尽管放心,朕会让赵王加快讯问,务必顺藤模瓜,查出背后元凶来……”
“顺藤模瓜?”慕容映霜更加疑惑不解,难道秋若兮背后另有指使之人?
“霜儿如今不必多想。事情很快便会水落石出,朕会给你一个满意答案。”轩辕恒开解完她,又再冷冽说道,“不管是谁,若被查出有意谋害朕的龙嗣,朕绝不会轻易放过!”
慕容映霜望着他突变阴狠冷厉的眸光,心中也不禁一颤。
她知道,她今夜再也无法从轩辕恒口中问不什么来,只好劝慰自己暂且放下心中疑虑,等待轩辕诺查出真相的那一天。
又过了一日,慕容映霜独自坐在房中再底伤心欲绝,总觉难以排解痛失磐儿的痛苦、绝望与虚空。
漫舞轻步走了进来:“娘娘,赵王适才派人来捎话,说是秋长使在永巷中以绝食相抗,定要见娘娘一面!赵王托来人相问,不知娘娘身子可有复原,是否愿意前往永巷见秋若兮?”
“她为了见我,竟然要以绝食相要挟么?”慕容映霜轻轻念着,轻蹙蛾眉,对那天真爱笑的秋若兮又再生出几分心疼与怜惜来,“你去回他,我这便随他一道去见秋长使。”
虽然她小产至今不过数日,她却决定去永巷见秋若兮一面。
“是。”漫舞应了一声,便走了出去。
慕容映霜唤轻歌等人为她换了衣装,便也走出了华碧苑。
轩辕诺派来的人早已备她马车等着她。她带着轻歌与漫舞坐上马车,直奔偏僻寂寞的冷宫“永巷”而去。
越过重重的守卫,直进永巷那间低矮的屋子。当房门打开之时,慕容映霜睁眼看了好一阵,才看清昏暗的屋内坐着一个凄清的倩影。
“姐姐,你终于来看我了!”秋若兮飘渺而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慕容映霜借着屋顶狭小天窗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终于认出那个淡黄的倩影便是秋若兮。
慕容映霜看到,她虽仍是嫔妃打扮,一身淡黄色衣衫也还干净,可是神色却难掩哀伤、落寞与悲愤!
秋若兮从木凳站起来,缓缓向她走近,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姐姐,你终是没有忘记若兮!若兮冤枉啊,若兮真的冤枉啊……”
说着,她便放声悲泣起来。
除了轻歌、漫舞,近十名内侍皆警惕地围在慕容映霜四周,以防被羁押的妃子突然作出伤害容华娘娘的举动。
慕容映霜想走上前去扶起秋若兮,却被一名内侍走出阻止住了:“娘娘小心,请莫要靠近罪妃。”
“唉,她如今仍是长使身份啊,你们怎能如此对待她?”看到秋若兮的凄惨处境,慕容映霜不禁轻叹了一声。
“这是皇上的旨意,赵王的命令。”那内侍正色道。
“姐姐,你一定要相信,若兮真的是冤枉……”
秋若兮跪在地上,又向前跪行两步,却被内侍有意拦住,因此她更显一脸悲愤,“我与姐姐情同姐妹,更天天盼着姐姐早日生下小皇子……姐姐对我恩重山,因有姐姐的引荐,皇上才安排若兮到御书房侍候,我欢喜都尚且来不及,又怎会又生出谋害姐姐之心……姐姐,难道你不相信若兮吗?姐姐若不信,若兮宁愿死,也要将心掏出来给姐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