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晋腾把车停靠在路边，心惊地，“你怎么啦？照照，是不是……有什么委屈的事情？”
“没有……”她立即抬手拭去眼泪，说，“我觉得很难得，你出差那么忙还记得我爱吃的东西。”
他还是皱着眉，探询地看着她，“若你想要，我任何东西都可以给你买回来。”
那分明不是感动的泪水啊，她一直是简单的女孩，是高兴还是痛苦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她今天是怎么了？
“什么东西都可以买回来对不对？”她平复一下心情，尽量平静地回头看他，“许晋腾，如果我要我爸爸呢，你可不可以把他买回来？我妈妈呢，也可以吗？”
“照照……”她竟然叫他的全名，简短的三个字就像在把刀一样挥过来，砍在他身上。许晋腾的瞳孔发凉，伸手要去抱她，却被她躲开了。
“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用来交易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说到这里就泪如雨下。“有些珍贵的东西，我一辈子都不会丢，我的爸爸，我的童年。还有你，我们在一起的所有时光……”
“有人跟你说了什么？对不对？”
他的呼吸渐渐粗重，脑袋里出现不良的预感。
“我知道了，许晋腾……我知道你妈妈杀了我爸爸，我们离婚吧。”
如同当头一棒击下来，他的神思还没有转过来，“你再说一遍？”
“你、你是我杀父仇人的儿子，而我竟然……竟然怀了你的孩子。”她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伤心欲绝。
“你妈妈这么坚决地阻止我们在一起，因为她内疚……后来同意我们两个结婚，因为我妈妈承诺不会将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一个人，我们原本就不应该在一起。”
“照照，别这样好，这些事没有应该与不应该。”
“你叫我怎么冷静？”她突然想到最后一次见到胡桃桃时，她说过的话——“还有你，许晋腾，你早就知道了。你们所有人都知道、所有我亲近的人都知道**了，却独独瞒着我，看着我像一个****一样活在你和你妈妈之间。我是最重要的当事人啊，是最有权利知道**的人，你们……凭什么这么对我？”
“因为——所有人都想保护你。”
“保护我？我现在这么痛苦，你们的目的达到了吗？”她心里压抑的伤痛在这一刻爆发出来，“你在一年之前就知道了，我妈妈那一次被判死刑，你说——你回渝城去查**，就知道是你妈妈杀了我爸爸对不对？你愧疚，所以那么长时间不理我、躲着不敢见我、不敢跟我说话！我竟然那么傻，简直是蠢到极致了，才会不知羞耻地跑去找你！”
“你说什么？！”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双目里直要喷出火来！
“我后悔去找你，许晋腾，只要我不去，就不会发生后来这些事。你既然决定不理我，为什么不坚持到底？既然当时就想跟我分开的，为什么又要改变主意？你如果是个男人，就应该把我狠狠推开，应该把我赶得越远越好啊！”
许晋腾咬牙，重重地说，“我狠狠把你推开，那才不是男人！你知道我内疚，不敢面对你，所以——那个时候决定继续守护你，需要多大的勇气？！”
“不管你曾经用多大的勇气，现在已经不重要了。许晋腾，我已经知道了**，我……没有办法再继续跟你在一起，你走吧！”
她看着自己隆起来的肚子，痛哭失声。
以前李如曼对她做过那么多过分的事情，她都可以原谅，唯独这件不行！
她爸爸的生命就那样结束，还有妈妈……她的妈妈因为李如曼冤屈潜逃这样多年！她童年的不完整，她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为李如曼！
她怎么可能原谅她，怎么可能还继续跟她儿子一起生活？
她只要一想到……自己的丈夫身体里流着那个女人的血，她就觉得难受，她觉得自己、是一个认贼作父的罪人！她对不起妈妈，对不起爸爸！
他一时僵在那里，“你叫我走？”
她神色一怔，突然又惨然一笑，“呵呵，是，我不能叫你走，这是你的车……我走，许晋腾，我们离婚。”她咬牙狠狠说出这句话，打开安全带就去开车门。
“住手！”他立即拉住她，用力扼着她的手腕，“谁允许你走了？！”
“你已经没有资格管我了，放手……放开我，许晋腾！”
“我不放！”
他紧紧抓着他手臂，她气血攻心，直抬手就咬上去！
她用力去咬他手背，血流出来，满嘴血腥。可他依然咬牙直直坐在那里，不出声。
如果这样能让她消气，就算她生吃他的肉，他也会继续忍下去。
可是——她怎么会如他的愿？她早已经没有理智的了！
见他依然直直坐在那里全身痛得僵硬，她的手突然一伸，直接拉动档位，他的脚还在油门上，整个车子刷一下就往前冲出去了！！！
那样快……眼看着就要往前面那辆车撞去！
许晋腾紧张地瞪大眼睛，手立即从她嘴里扯出来，一手是血地转动方向盘往旁边打去，堪堪避过了迎面而来的车辆。才刚刚躲开险境，车子并没有减速地往前去。然而……前方就是人行道，一个小孩子正穿马路！
许晋腾眼疾手快，立即急踩油门！
嗞——刺耳的刹车声！同时，只闻得“呯！”一声——
没有系安全带的照照随着惯性冲上去，头撞到车前玻璃……
“照照，照照……”
血，她头上是血，身上是血，腿上是血……孩子……孩子！
……
许晋腾一直护着她，抱着她。
**也过来了，紧张地处理车祸现场，拍照取证。
急救车开过来，医护人员下车，匆忙而紧张地将受伤的照照用移动病床抬进去，许晋腾也迅速跟着上来，就坐在她身边。
整个过程她异常清醒，可以看见身边每一个人，听见他们说的每一句话。
她戴着氧气罩，觉得自己呼吸声音异常重，声声如雷敲在她耳边。
可是她脑子里完全是空白的……
痛……头在痛，小月复也坠胀着，全身都软得厉害。
宝宝……宝宝还在肚子里，可是随着温热的液体，她感觉到他好像在渐渐地抽离她的身体，他要离她而去了！
“孩子……医生……”
“照照，你在说什么？”
“孩子……让他们救救孩子……”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隔着氧气罩，他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照照看着那个熟悉而陌生的他，心痛的感觉重重来袭，转过头背对着他。肚子痛得更厉害，她连气都喘不过来了，冷汗大滴大滴落下，浸到眼睛里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
才一到医院，医护人员就把她往手术室里送。
一位医生一边跟着病人一边急问，“你是家属是不是？在这里签字！”
“我是她丈夫！”许晋腾立即说，“医生，如果有什么意外，保大人！”
“保孩子。”照照咬牙说。
“医生，她现在理智不清，我再说一遍，如果有意外，保大人！”
“不！”反正她对生活没有什么期待的了，与其痛苦地活着，她倒宁愿死去！可孩子呢，孩子没有错啊……他应该好好地活着！
“这里由我作主，医生，赶紧送她进手术室！”许晋腾不由分说地道。
照照听到这句话，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惊得坐起来，扯掉氧气罩，直盯着他，“许晋腾，我的包呢？把我的包拿过来。”
许晋腾皱眉，“马上要手术了。”
她抬高音量，“我叫你把我的包拿过来。”
“好。”他把包放在**那里的，立即就取来，“你要找什么东西，我给你拿。”
“里面……里面有两份文件……”她重重吐着气，“你打开，在上面签字。”
许晋腾打开她的包包，果然有两份文件，他取出来一看，心像是被刀重重一刺！两份一模一样的文件，最首几个大字：离婚协议书！
她竟然把离婚协议都准备好了！看来，是铁了心要离开他啊！许晋腾冷笑！“赵照照，你到底想干什么？！”
“签字！”她咬着牙，语气不甘示弱。
“不，我不会和你离婚！”
“签字！！”她加重语气，手再次模到自己肚子、那个小生命……她突然咬牙笑了，那样绝望而惨烈的笑容，“只要你一签字，我马上进去手术，孩子就会好好的……”
“别想用孩子逼我！”他用力抓着文件，直要将那样东西抠碎！
“他现在在我的肚子里，许晋腾，你没有选择的权利！”她双眼发红，她恨他、爱她，两种浓烈的感情像化学物质一样在她心里发酵，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内心里是什么的情绪，直知道一刀一刀往他的心里插。
“我！不！离！婚！”
“好……你宁愿维护着苍白的婚姻也不管孩子了吗？”
“一定要我在你和孩子当中做选择？”他血红的双眼同样冷凌。
她眼泪又簌簌地落下来，直盯着他，“许晋腾，签字吧……就算我求你，我这一辈子求你的最后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