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陇清城都沉睡在无尽的黑夜中,只有同泽俱乐部闪烁着它的霓虹,在夜幕中笙歌舞蹈。
杨锦凡拉着我下了车,寒风瑟瑟,我不禁裹紧了外套,手下意识地插在口袋中,指尖触到冰凉的手枪,吓得忙颤抖地抽出。
刚刚从杨宅出发时明明是五、六辆车子,可现在到达同泽的却只有两辆。我知道杨锦凡有他周密的部署和安排,但我还是担心地抬起头望着他。黑夜中他仰头望着朦胧的月色,有细碎的霓虹略过他的脸,昏暗中他侧脸的轮廓显得更加分明,只是双眉如同琐事一般纠缠在一起。
他见彦城从另一部车子上下来,便撇过头对我说道:“走吧,该进去了,现在后悔想回去,还来得及。”
我快步走到他的前面倔强地道:“绝不后悔!”
话毕,他一把拽住我的手,将我拉到他的怀中,左手搂着我朝同泽的大门走去,贴着他的臂弯有温暖又熟悉的气息,忽然我一颗心也暂时平复下来。
我们一行大约七八人,刚刚踏进同泽俱乐部门口时,就有一个套在黑色西服系着花色领带里的男人,上身微躬施礼,抬起头笑道:“杨老板,司徒二爷,您们总算来了,杜老板在楼上恭候多时了。”随后目光向周围扫了扫,又道:“合欢小姐也来了,真是难得啊!”他发污的眸子令人厌恶。
杨锦凡大笑了几声道:“杜经理最近在同泽平步青云定是得到了杜老板的不少照应吧,那杜经理就快带杨某去见他吧,可别让他老人家等急了。”
依稀地想起上次在同泽参加舞会时,这个杜经理还是个小小的接待,不出个月的时间便成了经理。倒也着实觉得奇怪,忽地听到杨锦凡的话才发现原来他们二人都姓杜,想必定是存在着宗亲关系。
闻得杨锦凡的讽刺,他的笑容顿时僵了一下,转而间脸上又再次堆满假笑道:“杨老板这是哪的话?我这就带你去。”
走了几步,他突然驻足,回过身道:“杜老板今日包下的屋子有些小,杨老板带这些人恐怕是进不去的,我看杨老板还是带着司徒二爷和合欢小姐去吧,其他的兄弟就暂且屈身到大厅喝一杯,再找几个如花貌美的姑娘好好伺候着,帐都算在杜某的身上,如何?”
这摆明了是有预谋的,站在一旁的彦城有些沉不住气,一把揪住杜经理的衣领咬着牙道:“你们可别太过分了。”我抬起都见杨锦凡嘴角勾起一丝微笑说道:“彦城,住手,就按杜经理说的办。”
彦城松开杜经理的衣领后,他悻然地哼了一声,招了招手,吩咐道:“好好招呼一下杨老板的人。”
我们几人走进一条暗道,里面亮着各式西洋吊灯,墙壁上挂着一些奇怪的油画,空气中泛着味道奇怪的香薰味,他领着我们左拐右拐之后又从另一扇门出来,这里静得出奇,没有靡靡之音,也没有赌场叫喊吆喝声,抬头便见到各色玻璃拼凑的窗棂映在眼前,我来过同泽许多次却不知有这样地方存在。
空荡悠长的走廊不见一个人影,我想杜华荣也在暗中计划好了,不知今日会是谁能够活着走出这里。一想到这儿,我用力地攥紧双手。看了看身旁紧紧拥着我的男人,想来他也不是吃素的。今夜必定会有场恶战,冲突的气味愈演愈烈,只差一个噱头便可一触即发。
穿过侍者掀起的黑色帷幔,一个雕花厚玻璃门被缓缓拉开,听见几声“咚咚”声响,便看到杜华荣拄着他的阴沉木手杖从里面走出来,嘴角与眉梢俱扬起笑道:“杨老弟,司徒老弟,让老哥哥我好等啊。”说罢又将目光一移,落在了我的身上,他笑意更浓道:“合欢小姐也来了,真是太给我这个老头子面子了。”
早前就在利强口中听说过杜华荣,他早已想取而代之,代替杨锦凡成为半个陇清城商业的主宰,暗地里蠢蠢欲动,毒辣的手腕已经施展不少。我以为是利强说得夸张,直到上次陇清商会的舞会上也也算是见识到他本尊,的确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果真是个难缠的角色。
杨锦凡镇定自若抱起手回笑道:“杜老板客气了!”
杜华荣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并道:“别站着说了,还请进去上座。”
我们分坐在一张红木灵芝纹圆桌前,桌上摆满了各色菜系,虽为圆桌却明显是与杜荣华等人对面而坐,屋内空间很宽敞,杜经理所说看来纯属是托词。
桌上无一人动筷,杜华荣手中握着茶杯不饮,举到鼻侧嗅了嗅,随后放下不语。食指与中指交替敲着桌面,好像在等着什么。
包厢里鸦雀无声,表面上气氛并无异样,实则波涛暗涌,我偷偷瞥见跟着杜华荣的几个人,动作缓慢地将手滑到腰间,衣服上凸出的那一块不用想也知道下面藏着什么。目光敏锐的杨锦凡不可能没有发现,我知道他只是不动声色而已。
半晌,玻璃雕花门被拉开,赵煜阔步走进来,走到杜华荣身边驻足,抱拳赔笑道:“杨老板,抱歉,来晚了。”
还未等杨锦凡开口,杜华荣便笑道:“不晚,不晚,这好戏还没开始呢。”杜华荣这句话明显别有他意,可谁知杨锦凡也开口笑道:“正是,不晚。”
“那我就不客气了。”赵煜坐在杜华荣的身边开口笑道:“我那不争气的弟弟,听说我们杜老板宴请杨老板和司徒二爷也嚷嚷着要来呢!”
他的话音刚落,玻璃雕花门被再次拉开,杜经理推着一个轮椅进来,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聚在坐在轮椅之上的男人身上,我盯着看了半日,才意识到那人竟是赵禄。
我用余光瞥见彦城见了那男人后皱起了眉,放在桌下的一只手紧紧握住了拳。这才想起赵禄今日如此模样完全是彦城一手造成的。看赵禄这架势明显是有备而来。
赵禄笑道:“这么重要的场合怎么可以少了我?”
赵煜起身从杜经理手中接过轮椅,“我们这才说起你,你就到了。”
“那可巧了。”
赵煜将赵禄推到自己的旁边,恰巧是我相对的位置,他饶有余兴地盯着我,忽地眯起眼,嘴角上扬。
我忙地将头撇过去。
桌上的几人开始交谈了起来,但始终未提及利强之事。对面坐着这三人,虽脸上都挂着笑容,实则暗地里都心怀鬼胎。
“闻得杨老弟在赌桌之上难逢敌手,我们来一局如何?”杜华荣笑着说道,挥手便招呼人撤掉桌上的碗碟,眼神却不肯从杨锦凡身上移开。
“那些只是大家以讹传讹罢了,若是杜老板愿意,在下愿意奉陪。”
“杨老弟果然是爽快之人,不过杜某年纪大了,这些赌局之类并非擅长,不如让阿禄代替我与杨老弟一决高下,如何?”
“那我们就赌牌,杨老板你意下如何啊?”赵禄在旁边附和道。
“好!”杨锦凡月兑口而出。
杜华荣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是满意,浓郁的笑容里藏满了杀机,我的手不禁划向身侧,隔着衣服模着里面的枪,又举目望着杨锦凡,他眉梢极是放松,从容的神情,就如同这场赌局他必定会赢一般。
杨锦凡在赌桌上难逢敌手这个不假,不过看杜华荣与赵禄等人的笑容,显然这其中有诈,我开始担心杨锦凡这次凶多吉少。
赵禄招了招手,杜经理快步走到他的身边,躬身问道:“赵先生需要什么?”赵禄目不转睛地盯着杨锦凡答道:“去,找个成手的荷官过来,麻利点,别怠慢了我们的贵宾。”
杜经理离开之后,房间内又静了下来,听不见呼吸声,好像每个人都屏住呼吸,担心错过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少时,杜经理透过雕花玻璃门再次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穿着黑色马甲的荷官,杜华荣显然有些迫不及待,笑道:“既然荷官也来了,那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纸牌在荷官的手中变换着花样,又分派到赵禄与杨锦凡的手中,赵禄点燃一支烟,吞吐着烟雾,一副赌场老手的模样漫不经心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杨锦凡。然杨锦凡一只手放在桌面上,食指轻轻敲打着纸牌,另一只手在桌下牵着我,面容看不出一丝情绪。
几局下来,他们二人平分秋色。赵禄看了看身旁的杜华荣,继而对他点点头。
杜华荣一向城府颇深,如此看来他定是要施展他的计谋了。
果不其然,他哈哈大笑了几声道:“杨老弟的果真是强手啊,我知道杨老弟不差赌桌上这些钱,不如我们把加重些筹码如何?”
杜华荣拍了拍手,从门外来了两个面相凶狠之人,架着一个昏死过去的男人。那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利强,一只眼被人打得乌青,干裂的唇,嘴角还流着血,伤痕累累的一张脸没有血色,若是被佩兰看到定是要哭得死去活来。
“这人,杨老弟一定认得吧?这人也不知听了谁的差遣,跟了我几日,也不知有何企图,遂我将这人暂时扣押,不过我本可以要了他的命,可看在杨老弟你的面子上我且放他一马,我想若是将他的命作为筹码与杨老弟再赌上几局更为有趣。”杜华荣神色戏谑目不转睛地看着杨锦凡,等待着他的回答。
这显然杜华荣等人挖好的陷阱,就等着杨锦凡送死往里跳呢。我开始有些担心,在桌下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情绪倏然翻江倒海,乱做一团,脑中闪过拉起杨锦凡拔腿离开的想法。再看坐在我身边的这个男人,依旧面不改色,好像一切问题他都能迎刃而解。我顾不得那么多,蹙着眉轻声唤道:“锦凡……”这是我三年来第一次这样叫他,从前我从不这样叫他。
他眼神一亮,缓缓地转过头来,目光流转盯着我仿佛在看一样许久未见的心爱之物。转而神情又变得如往常一般,勾起嘴唇。
赵禄发出极其不耐烦的声音说道:“杨老板,现在可不是**的时候!”
闻声,杨锦凡回过头去对杜华荣道:“就按杜老板说的办。”
赵禄又道:“我们拿这小子的命做筹码,那不知杨老板拿什么做筹码?”
杨锦凡撇过眼去盯着赵禄,淡淡地说道:“杨某今日出来得匆忙,我想身上应该没有赵先生想要的东西吧?若是看中什么赵先生尽管开口就是了。”
赵禄笑道:“既然杨老板都这么说了,那若是在下侥幸赢了杨老板,还望杨老板要舍得割爱啊。”
赵禄转眼盯着我看,突然扬起嘴角道:“我要她。”
……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