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域 九十二、 秘密成交

作者 : 闻绎

房间四周都是到顶的书橱,里面摆满了书和一些艺术品。窗前有一张绿色的安乐椅,对面是一台大屏幕电视机。书房的中间,是一张两公尺长的书桌,桌面上蒙着绿呢子,上面除了一个烟盔缸之外,什么也没有。

希姑已经坐在长桌的一端了,眯着细长的眼睛看着走进来的鲍厄斯。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说:“请坐。”

鲍厄斯疑惑地看着她,他没想到她会是这样一个女人。她看上去确有不容置疑的权威,他只是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余叶玲盯了他一眼,急忙用英语说:“她叫你坐呢。”

鲍厄斯看了她一眼,说一句不该想的话,她们都很漂亮。但她们又确实是完全不同的,她们之间的地位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他觉得这事确实有一点滑稽,他竟会和两个女人打交道。

希姑向余叶玲点点头,然后转向鲍厄斯说:“你想干什么?”

鲍厄斯听了余叶玲的翻译,点点头,声音很轻地说:“我到这里来,是希望你能给我们一个帮助。我想你很清楚我们需要的是什么。”

希姑盯着他好一会儿没有说话。有些事是很难决定的,譬如眼前这件事。她忽然意识到,她时时都在用郑光楠的眼光来看待事情。他是希望她千万谨慎一些的,他说最终的结果迟早会出现的,你千万要小心才好。眼前她就感觉到了危险,陌生的事情总是使她感到危险。

坐在旁边的余叶玲有些紧张地盯着她。现在对她来说,希姑是否答应已经不重要了,她只是希望早点结束今晚的事。她心里有一种很不安的感觉。

这个时候鲍厄斯动了一下,他的眼睛没有离开希姑。他只是轻轻地把那枚戒指小心地放在她的面前,然后向她点点头。

希姑盯着那枚戒指,她说不上有一种什么感觉浮上了心头。那就是父亲留下的戒指呀!父亲的影子很模糊地在她的眼前浮现出来。海爷讲的故事一幕一幕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人在绝境之中得到的帮助,是刻骨铭心的。她想起她躺在遣送站楼梯下的破竹床上的情景,是海爷把她连同盖在身上的破棉絮一起抱起来,把她接走的。那个时候,她哭得就象一个被遗弃的婴儿一样。

她小心地拿起戒指。它很小,但她仍能感觉到它的份量。她隐约感觉到林家世世代代的灵魂,都凝聚在这小小的戒指上了。她深为庆幸的是,林家已经有了一个还没有出世的后代。

她看着鲍厄斯说:“你们今天上午出了事。”

“是的,我很遗憾。这件事牵涉了不少人,绝对保密是不可能的。”

“一年前警方就知道了,童振远是专为此事而来的。”

鲍厄斯听着余叶玲的翻译,眼睛却在希姑那美丽冷静的脸上逡巡。他拿不准她们还知道一些什么,但他确实已经对她们刮目相看了。童振远承认他是被派到这里来的。

“不过我想,这仍是一个好生意。童振远知道的东西也很有限,否则的话,他已经找到黄金了。帮我们这个忙,你们也可以赚一大笔钱的。”

这是唯一能触动希姑的地方。公司现在正需要钱。

鲍厄斯接着说:“我想事成之后,你们大约能得到四百万到六百万,是美金。”

希姑点点头,“一共有多少货?”

“一万多两。”

“是一万一千多两。”

“是的。”

“货在哪儿?”

鲍厄斯沉默了。许久才说:“很抱歉,我不知道。事实上现在谁也不知道。知道的人都死了。一个是冯振德,另一个是克里斯蒂安,他去看过货。但是很不幸,今天上午,他们全都被一个警察打死了。”

“那么,我们怎么才能帮助你们呢?”

“这正是我们请求你们帮助的地方,找到这批黄金。我们只知道它是在一间地下室里,由一个老太婆看守着,就是这些。”

希姑没有说话,她在想那张烧残的纸条上提供的情况。这些都已吻合了,黄金是确实的,这一点已经没有疑问了。只是没人知道准确的地点。真要把手下的人都派出去,他们能找到这个地方吗?

这个时候,赵建悄悄地走进来。他把一张纸条放在希姑的面前。希姑向纸条上扫了一眼,顿时变了脸色,目光就象刀一样挥到余叶玲的脸上。

余叶玲吃了一惊,“怎么了?”她疑惑地问。

希姑盯着她,慢慢地把纸条推到她的面前。

余叶玲向纸上看了一眼,纸条上写的是:“海上泄密是黄立德。”她立刻明白是指什么事了,她被吓得脸都白了。她想起今天早上黄立德的反常表现。他会干这种事吗?他有这么大的胆子吗?他简直是疯了,这个杂种!

她看了希姑一眼,毫无把握地摇着头,“不,不会的,他没有这个胆子,不会是他。你听我说,他不会干这种事的,他没有理由干这种事。”

希姑目光尖锐地盯着她,脸微微地向后侧了一点,问:“会错吗?”

赵建向前跨了一步,“没错,核对过了。”

她摆了一下头,赵建无声地向门口走去。

余叶玲猛地跳起来,尖声喊叫起来,“你们不能这样!你怎么敢肯定就是他!”她费力地摇了一下头,几乎说不出话来,她差不多是乞求地看着希姑和赵建,“你们不能这么干!好歹,他也是我的丈夫呀!”她的眼泪流了下来。

赵建有些冷漠地看着她,但希姑并没有改变主意的表示,他等了几秒钟后就离开了房间。

余叶玲慢慢地坐下来。她知道这已无法改变了。她有些怨恨地看着希姑。

鲍厄斯也愣住了。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能看出来,肯定是发生了十分严重的事。他看见余叶玲向希姑喊叫,他看出来这没有起任何作用。他注意到了希姑的表情,他感到自己也被她镇住了。她身上渗出的寒气使房间里的空气都凝固住了。余叶玲正慢慢地在桌旁坐下来,她的脸色更加苍白,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她的表情正由愤怒变成恐惧。她坐下来的时候,就象烈日下的花朵一样,失去了生气。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把希姑当作一个首领来看待。

房间里有一阵十分寂静。两个女人表情复杂地互相注视着。希姑首先平静下来,她把目光转向鲍厄斯。她说了一句话,余叶玲没有给她翻译,她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希姑低声向她喝斥一声。

余叶玲咬着嘴唇抬起头,她带着情绪向鲍厄斯说:“她要和你谈生意,你他妈的快出价吧!杂种!”

鲍厄斯明白,他不能计较最后那句骂人的话,那肯定是她自己加上去的。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钱夹,从中抽出一张支票,放在桌面上,推到希姑的面前。支票上的面额是二十万美元,开户银行是香港维多利亚银行。

他听到余叶玲的嘴里发出“嗤”的一声。他看了看希姑的表情,略一迟疑,又从钱夹里抽出另一张支票推过去,收回了第一张。第二张支票的面额是四十万美元。

余叶玲尖刻地说:“狗杂种,你还是把两张支票都放下吧,她正缺这个数呢!”

鲍厄斯牵着嘴角笑了一下,他把第一张支票又放了回去。

希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成交了。”

这句话不等余叶玲翻译,他就已经猜出来了。

一一

凌晨2点40分

南方的夜,到了这个时候,就可以称作夜色如水了。

绵延的潮气,从地下,从空中漫延出来,无声的聚集着。不仅能在植物的叶片上,还能在石墙上、铁栅上,聚成许多晶莹的露珠。人走在这样的夜里,就真象走在水里一样了。

杨怀轩骑着摩托车驶过大街,潮湿的风吹得他浑身冰凉。他抹了抹脸,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他刚刚和蓝子介分手。海爷的货全部损失后,公司里的几家企业必须重新安排生产,这耽误了他不少时间。他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必须快一点才行。

他在一个小巷口停了车,熄了发动机,推着摩托车悄悄地走进巷口。他在一扇门前停下来,掏出钥匙打开门,把车推进去。

这是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子,房子朝南。他回身锁上院门时,屋里的灯亮了。不一会儿,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披衣出现在门口。她看清了杨怀轩,什么也没说,闪身让他进屋。

他们一起走进卧室。杨怀轩回头说:“搅了你的好梦。”

女人拢拢头发,“这算什么,早习惯了。你现在就开始吗?等着,我给你拿钥匙去。”她从枕头底下取出一串钥匙,转身走到墙边打开壁橱。她把壁橱里的衣服推到一边,伸手在橱顶模索了一会儿,又一推,壁橱的背板无声地向后退去,她探身进去打开里面的电灯。她回头说:“你进去吧。”

杨怀轩点点头,抬脚跨进壁橱里。女人在他身后关上橱门,并上了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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