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贵嫔坐褥期满后,领着弦月阁合宫的宫人搬去了毓灵宫——而我也入住萧泽赐予我的永寿宫。
这永寿宫与毓灵宫只有一墙之隔,到省了我与和贵嫔之间来往奔波。
不过最羡煞旁人的是,这毓灵与永寿二宫毗邻萧泽的含元殿。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自然惹人眼红。
我与和贵嫔眼下虽是最得圣宠,却是丝毫不张扬。只日日待在宫里,逗弄着日渐长大的纶儿取乐。
倒是翊坤宫的吴妃自解了禁足之后,就没有闲着。她先是让宫人从宝华馆的姜贵人处接了文琅帝姬自翊坤宫,亲自抚养。据说,文琅帝姬初到翊坤宫时,因突然离了生母,夜夜不能寐。这吴妃就整夜守在帝姬床前,陪伴着帝姬。
众人听了,纷纷感叹这吴妃自被禁足之后,倒是变得贤良起来了。
这日,信妃与宁嫔双双来到毓灵宫探看和贵嫔。恰逢我也在毓灵宫内,四人闲着无事,便一边做着绣活,一边闲聊。
谈及吴妃,信妃轻轻一笑,放下手中的湖绿色绣布,道:“我尽是不知道她有这样贤德的时候。”
“这几日宫人们传得是绘声绘色。听闻皇上听了也不觉动容呢。”宁嫔面色淡淡,开口道:“她如今倒学聪明了,也懂得假借人手了。”
和贵嫔望一眼榻上酣睡的纶儿,含着慈爱叹道:“我只愿这吴妃娘娘是真心待帝姬好,不然帝姬小小年纪离了生母,着实可怜。”
“姜贵人倒是一日几趟的往翊坤宫跑,听说也求了几次要把帝姬抱回宝华馆。但怎奈吴妃执意不肯,这姜贵人又是人微言轻的。”宁嫔与姜贵人同住在启祥宫。自然要比我们多知道些,此刻也只是叹着气摇了摇头。
这夏天眼见着已经来了,天愈发闷热了起来。这才同和贵嫔抱着纶儿去上林苑逛了一圈,身上就出了一层密密的汗,濡湿了才换上的女敕绿夹衫。
回到永寿宫,沐浴更衣后,身上依旧感觉热气未退,一时也没有胃口用膳。便扶着琼奴闲走散步,朝毓灵宫慢慢行去。
和贵嫔也才沐浴完,半干的头发耷拉着。见是我来了。忙迎上来,拖我坐下。
这生产完不过两月余,和贵嫔体态便恢复如初,一如往昔轻盈纤巧。
我取来梳子,朝她笑道:“我来替姐姐梳头吧。”
将和贵嫔一头浓密青丝梳成简单的坠马髻,在发髻上点缀几朵小巧珠花。显得是大方素雅。
正打理着和贵嫔的鬓角,却见一名小太监慌张跑进殿来,行礼道:“主子。皇上去了,皇上去了翊坤宫了。”
闻听这话,我与和贵嫔两人俱是吃了一惊,这么突然萧泽去了吴妃那?心中虽是疑惑,但面上却不表露分毫。和贵嫔挥了挥手,让那太监退下了。
心中的疑惑知道次日宁嫔来才被解开。宁嫔先饮一口茶,才笑道:“听说昨夜文琅帝姬身上不好,吴妃这才让人去请了皇上。”
“这帝姬是怎么了?”和贵嫔担心问道。
“听说是突然发了高烧,太医看过了。开了方子给帝姬,但服药后却久不退烧。”宁嫔叹一口气。回道。
“可怜帝姬小小的人,竟要遭这份罪。”我也跟着叹息道。
这帝姬的高烧是久久不退。萧泽十分挂心,每日一下早朝就往翊坤宫奔去,不住嘱咐太医院好生照看帝姬。
终于三日后传来帝姬烧退的消息,合宫都松了一口气。倒是吴妃却因此因祸得福,虽说萧泽仍旧不待见她,但见面三分情,对她的态度却是远胜于从前了。
这日里,闲着无事便去永和宫陪信妃说话。信妃却也有心,乘着这大好的日头在晒书呢。我提步走进殿时,扑面而来的便是一阵书卷之气。
“你怎么过来了,我见着今日的太阳好,心下惦记着这些书,怕被虫子给蛀了,所以才搬出来晒晒。”信妃让宫女端了面凳子来与我坐下。
我信手拈起一本古书来,一看,是本棋谱。书里那四四方方的棋盘,白若美玉,黑若乌子的棋子一时勾起了我的性质。
“姐姐可否陪贞儿手啖一局?”
“素问妹妹棋艺甚好,如此倒是要讨教一番了。”信妃欣然应允,命人取来棋盘棋子,就在这日头下摆开了棋局。
这棋下到一半,信妃闲闲落子,开口道:“妹妹可曾听说了这几日文琅帝姬身子不适之事。”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合宫哪里还会有人不知道呢。”我一笑,望一眼对坐信妃,回答道。
“却不知妹妹是如何看这事的呢?”信妃饶有兴趣的继续追问道。
我放下两指间的一枚黑子,却不想一时手错,落错了地方,倒是把自己的棋摆成了死局。正欲收回那枚子,却不想听到信妃的话,只得先抬起头回道:“这文琅帝姬初离了生母,自然一时不习惯。加之这几日时气反复,帝姬年幼,才会染上这病吧。”
“妹妹果真如此想吗?”信妃故作神秘,轻轻一笑,反问我道。
“不然娘娘认为呢?”我知道信妃一定是有话要说,遂直截了当问道。
取过身边茶盏,信妃呷了一口,道:“我倒是听说帝姬生病这几日,吴妃日日衣不解带的看护在床榻旁,连皇上都称赞她贤德有嘉。”
瞧着信妃脸上一抹奇怪笑容,我心下了然,她必是话里有话。
果不出我所料,这信妃继续开口:“可我私下里听这翊坤宫的宫人们说,这文琅帝姬缘何生病,却是因为吴妃夜里给帝姬洗了凉水澡。”
虽说快到暑热天气,但夜里却还是有些生凉。莫说那小小婴孩,即便是大人这个时节洗凉水澡,也少不得要生几天的病。
我克制住自己的惊讶,道:“即便她吴妃心狠,但却也不至对小小孩子如此吧。”
“若是不如此,却又如何能重新得到皇上的青睐呢。她吴妃这是在赌,用文琅这孩子的性命赌自己的前程。”信妃自从失去过自己的孩子后,就对稚子分外怜惜,说到文琅时,满面忧容,滴下几滴泪来。
虽不知信妃此时缘何得知。但几日后,我却是由半信半疑转为深信不疑了。
因为不过几日,翊坤宫又传来了帝姬染病的消息。
和贵嫔心中担忧,便想着去翊坤宫看看。嘱咐了琼奴与宝儿二人看护纶儿。我陪着和贵嫔乘了辇轿去翊坤宫。
夜已深了,翊坤宫却依旧是灯火通明。我与和贵嫔二人提步走进正殿,却见荣贵嫔与庆嫔、宁嫔都在,遂相互见了礼。
吴妃歪坐在椅子上,我与和贵嫔朝她行礼时,她只是摆了摆手,也来不顾着我们,只用绢子抹着眼泪。
萧泽在殿内踱着步子,口中责骂着太医:“不中用的东西,前几日帝姬不是好了吗?怎么现在又病了?”
“回皇上的话,帝姬似乎是因为着了凉,所以才会月复泻低烧不止。”
从翊坤宫回来的路上,和贵嫔微皱眉头,扶着我的手,道:“太医方才说是因为找了凉,可那翊坤宫虽说不如往日般繁盛,但却也不至于让帝姬找了凉。莫非是侍候的宫女不当心,才致帝姬生病?”
我轻轻一笑:“如今时气多变,帝姬身子娇贵,偶尔生病也是有的。待咱们回去后,也得提醒侍候纶儿的宫女女乃娘,可不能让纶儿也找了凉才是。”
和贵嫔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心中虽是为文琅帝姬感叹,但却也是无可奈何。只因生在帝王之家,小小年纪便就要承受这些,却也是无奈之事。
回到永寿宫,天色已经晚了。我正欲歇息,却不想听到宫门外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忙起身披上中衣,吩咐小福子去开门。走到殿前一看,来人竟是姜贵人。
将她迎入殿中,上了香茗后,细细一看,这姜贵人眼眶红肿,似是哭过了。
“贵人这么晚了来我这,不知所谓何事?”我含着笑,对上她探寻的目光,问道。
姜贵人却是不说话,只拿手指绞了掌中的绢子,似乎在做着抉择。
我也不心急,只吩咐琼奴去小厨房取几样点心来。
姜贵人见琼奴退了出去,这才下定决心咬了咬牙,道:“嫔妾今日来,是想同如嫔娘娘做个交易。”
“是和交易?”我不疾不徐,慢慢问道。
姜贵人转眸,朝四下望望,压低了声音,道:“眼下有一事,于娘娘不利,嫔妾特来告知。”
“俗话说,不做亏本的买卖。姜贵人如此精明之人,定不会白白告诉我吧?”朝姜贵人一笑,我等着她说条件。
“娘娘快人快语,嫔妾也就不隐瞒了。嫔妾希望娘娘能帮嫔妾从翊坤宫要回文琅帝姬。”姜贵人目光异常坚定。
“文琅帝姬在翊坤宫被吴妃百般呵护,怎么贵人还是不放心吗?”
“娘娘何苦来和嫔妾说这样的哑谜。嫔妾是爱女心切,所以才这样着急着来求娘娘。嫔妾也相信娘娘能有这样的本事。”姜贵人无奈脸色尽显无余,含着一丝企盼对我道。
“若想要回你的女儿,也不是没有办法。不过本宫得看你所说对本宫不利之事究竟是何事了。”我不着急,捧起茶盏,静待着姜贵人说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