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泽执意要苏安去请太医来,我一把拉住他,在我身旁坐下,柔声道:“皇上,陪臣妾坐坐吧——”
我把头轻轻伏在萧泽的肩膀上,轻声道:“皇上现在还在生气吗?难道是生臣妾的气?”
“原本是满肚子的气。一看到你,这气也就全消了。”萧泽握起我的手,轻轻一吻:“都是我不好,害你摔了这一跤。若是有个什么好歹,我可就要后悔死了。”
萧泽的手抚上我的肚子,笑道:“你这肚子里,可是咱们的孩子呀。”萧泽把侧过头去,贴在我的肚子上:“你听,他在和我说话呢。”
“皇上尽和臣妾说玩笑。孩子才多大,哪里就能和皇上说话呢。”我拉了萧泽坐好,定了定神,这才道:“皇上刚才可把臣妾吓死了。是什么事情,让皇上起了这么大的怒气?”
说到这事,萧泽脸上挂过一丝不豫之色。起身拣起一份奏折来,朝我道:“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我也是实在气不过了,才发了这样大的火。”
我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接过了奏折:“臣妾看了,皇上可不许怪臣妾干预政事啊。”这话,是为了问萧泽要个准。
萧泽点点头:“我从前不是说过的吗。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没有什么不许议政之说。你放心就是。”
有了萧泽这句话,我这才摊开手中的奏折。没想到这份奏折竟是弹劾吴世安贪腐的奏折。上面列举了吴世安这么些年来,贪污国库,军粮和受贿的重重劣行。所贪之数竟然有千万两之多,足抵得上大梁国库里的存银。
一行一行看过去,我是触目惊心。不想到这吴世安胃口竟然这样大。这么些年来贪污了这么多些银子。从国库到地方,可谓是无孔不入。直到看到最后一行字进入眼帘里,我暗暗吃了一惊,这奏折竟然是宁邺王萧涵上的。
按下心里的惊讶,我合上奏折,看向萧泽道:“皇上是怎么看的?”
“对于吴世安的行迹我多少也知道。只是没有想到他胃口竟然这样大。你看看他贪下的数额,都快抵上我大梁一个国库了。”萧泽咬着牙齿,狠狠说道。
我心里明了。事情做多了,怎么样也会露出马脚来的。想必萧泽这些年来对吴世安贪污银子的事情多少也有了解。所以对这封折子,也有抱着相信的态度了。
“吴大人身为首辅。在朝中受皇上倚重。身为人臣,却不能为皇上分忧。敛了这么多些银钱。臣妾大胆猜想,恐怕这真实的数目还不止奏折上这么多。”我抬眸悄悄看了眼萧泽,这才继续道:“难怪当初让这吴大人远征西南,他手握重兵却不肯发兵。怕也是因为这银钱的事情了吧。”
“除了这个还能为了什么。好在贞儿你出了个好点子,不然只怕就会延误了战机。”萧泽不但对我的话没有产生反感,反倒接口说道:“后来我派他去了西北,谁知道他虽然打了胜仗。却暗中贪去了国库的三百万两银子。”
说到这。萧泽露出怒气来,起身又取了两份奏折来,递给我道:“还不止这么多。你再看看这两份奏折。”
萧泽递给我的两份奏折,是弹劾吴世安的两个儿子的,奏折陈述了两人在京里为虎作伥,狐假虎威的行迹。借着吴府的名义四处敛财。广受贿赂。在烟花巷子里养流莺,日日在堂子里流连。
我看完奏折,也不说话,抬起鸦翅般乌黑的睫毛看向萧泽。萧泽冷冷哼了一声:“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我虽然不知道上这两本奏折的官员是何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奏折一定是萧涵的党羽上的,目的自然是和萧涵一样的。斗垮吴氏一族。这样萧涵在朝堂上就除去了一个强劲的对手了。
“皇上也别这样说。”我轻声道:“自古来,为官者又有何人不贪呢。只不过是贪多贪少罢了。若是要肃清贪腐。只怕要下一番狠功夫才是。皇上也不必为了吴家心烦,位高权重者,手握重权,多敛些银钱也不怪事。皇上不必心急,再说皇上还得顾及着太后。这打老鼠还得顾及着玉瓶子呢。皇上您说呢?”
“话虽不错。但,我怎么能眼见着这吴家贪腐至此呢。硕鼠硕鼠,无食我黍!这吴氏一家就是我大梁的硕鼠!”萧泽握紧了拳头:“如今江南洪灾还未安定下来。我要动用国库出来赈灾,这吴世安还多番阻挠,说灾情还不够严重,不必动用国库。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他鼓动群臣不让我动用国库,怕的是我把这国库里的银子用光了,他没银子搬回家去了吧!”
“那皇上打算如何处置这吴家三父子呢?”话终于说到正题上了。我小心翼翼开口问道。
萧泽沉吟片刻:“我一时也没有想好。若是平常人家,我早就派人去查,要是确实如此,我自然就要抄家灭族了。只是,就同你说的一样。这吴家毕竟不一样。我无论如何也得顾及着太后的颜面。这事情反倒是难办了。”
看来萧泽还是看着太后的颜面,不打算重重处理这吴家三父子了。我心里暗暗叹口气,不过这样总算是把事情说到明面上来了,即便萧泽这一次不计较,难保第二次,第三次也会像今天这样不计较。
果然,第二日朝堂上传来消息。又有人在朝堂上参了吴世安一本。说他贪污了送去江南赈灾的银钱。
这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听说萧泽在朝堂上震怒,让大理寺和刑部去查。看来这会萧涵是下定了决心要扳倒这吴世安了。只是不知道这事情里沐宁参与了多少。不过到现在,沐宁还没有上折子,一直保持着中立的态度,倒是让我放心不少。
和贵嫔拈了枚葡萄放进嘴里,笑道:“没想到这吴世安风光一时,也落得今日的下场。听说今天皇上在朝堂上发了大脾气。把御案上一方端砚都砸到了吴世安的面前。看来这一会,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就过去了。”
我仔细拨了葡萄皮,喂了纶儿,道:“这朝堂上的事情咱们在宫闱里,哪里能知道那么多。圣意难测,也不知道皇上到底要把吴世安怎么处理了。说不定明日就放了也不一定。”
“我瞧着未必。”和贵嫔似乎信心满满道:“我听外头的人说,这次弹劾吴世安和他两个儿子的是宁亲王。这宁亲王自从西南征战回来,也不少的势力。我还听说这回,敦亲王也上了折子,弹劾吴世安呢。”
“敦亲王?”我有些惊讶,萧漓既然也上了折子,按理说这是该与萧漓无关。他身为宗亲,本就不适合参与到这朝堂争斗中来。
和贵嫔用帕子擦了擦手:“是呀。敦亲王一向做事谨慎,这回都上了折子。所以说这吴世安是墙倒众人推了。”
我掩嘴一笑:“姐姐只知道墙倒众人推。却不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有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句话吗?看着吴世安如今的情形,太后和吴嫔能置之不理吗?”
“当然不会。”和贵嫔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吴嫔今早就到含元殿外跪着求见皇上。想要为吴世安求情。谁料到,皇上对这吴嫔丝毫不理。只让苏安劝吴嫔回宫去。这不,到现在吴嫔还在含元殿外跪着呢。”
我抱起纶儿,放在膝上,笑道:“这些消息姐姐都是从哪知道的?我在永寿宫中怎么就不得知呢?”
和贵嫔轻轻在我肩上一拍:“你莫要打趣我。这吴若鸢的事情我怎么能不上心。当初被她害成那个样子。现在也总算是一雪前耻了。瞧着她当初那样趾高气昂的,现在却跪在含元殿外。想到这,我就也算是解了心中之气了。”
和贵嫔和吴嫔的恩怨素来已久,当初吴嫔设计陷害和贵嫔。如今见这吴嫔沦落至此,自然是心中解气。
我暗暗叹一口气:也是宿命弄人。谁又会料到如此呢。
正想着,琼奴从宫门外走进来,朝我与和贵嫔低语道:“小姐,和主子。方才太后从慈宁宫去含元殿了。”
我转眸朝和贵嫔一笑:“现在看来,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了。也不知道太后会不会让皇上改变心意。”
天刚刚擦黑,小福子就带了消息回来。吴嫔在含元殿外昏倒了,被太后带回了慈宁宫。萧泽下令,吴世安在三日内上缴国库八百万两白银,以作江南赈灾之用。其余之事既往不咎。
不过在下给吴世安旨意的同时,萧泽还下了两份旨意,一份是给宁亲王萧涵的,一份是给我的兄长沐宁的。
旨意的内容大致说来,便是让萧涵执掌六部事宜,让沐宁执掌十万禁军、五军都护府和各地禁军调度。这样看来,便是把吴世安手中握着的行政和军事大权收了回来,分给了萧涵和沐宁。
这么一来,虽然吴世安没有受到严惩,但却大权旁落。对于吴世安来说,比抄家来说还要难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