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宁来永寿宫已是午后了——沐夫人端来早就准备好的水晶糕和栗子糕,朝沐宁笑道:“你妹妹如今怀着身孕,许多东西都不能再吃了,这几味点心还是她特意给你备下的,都是你素日里最爱吃的。”
沐宁一回来就从萧泽那儿得知我怀孕的消息,如今听沐夫人这样说,忙道:“妹妹如今怀着身孕,母亲少不得要多加照顾着。”
沐夫人点点头道:“你不在长京这些日子,这宫里不知道闹出多少风波来。你妹妹又怀着身孕,我一直担心着她的身子,怀孕的人不能太过操劳。如今你回来了,我也就放心了。”
“母亲放心,我定会护着母亲和妹妹的。”沐宁脸上坚毅的神色是那样的郑重:“我今后就在长京不外出了,这起子人,怕是见我不在京中,这才起了念头要陷害妹妹。妹妹放心,我定会把这幕后之人给你找出来。”
这话萧涵也对我说过,忽然心里泛起说不出的感觉,虽说在这宫里日日过得不算开心,但有这么多人相伴与关心,心里倒是暖暖的。
我点点头朝沐宁道:“有哥哥在,我自然安心。不过哥哥也别着急,我冷眼瞧着,这人只怕不简单,咱们不能太过着急,不然也许就打草惊蛇了。”
沐宁朝我微微颔首,说道:“还有另一件事想与你说。我去江南这么些日子,朝堂上的人俱是像流水一样换了个遍。我冷眼瞧着只怕都是那王爷的人。”
我听到这止不住打了个寒颤,心道:这萧涵未免也太有本事。也不知萧泽知不知道,这放眼朝堂俱是宁亲王的人,我想萧泽心里也会不甘心的吧。
“那你在这朝堂上岂不是没有人帮衬着了?若是这朝堂上的人都是宁亲王的,你日后如何好在朝堂上行事呢?”沐夫人略有些担心的问道。
沐宁一笑:“母亲不必太过担心,一则我与宁亲王之间暂时还没有矛盾,他自然不会对我怎样,二来虽说这宁亲王如今把控着朝堂,但这军队之中还是我说了算。军权在手,量他们也不敢对我如何。到底还是皇上说了算。”
我点点头:“哥哥说的是。只是哥哥也得小心着些,这朝堂上的言官最是厉害,若是得罪了,只怕容易惹来是非。”
沐宁自然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颔首回道:“这个我自然省得,我冷眼瞧着,皇上似乎对宁亲王也有些忌惮起来,今日在含元殿上。还说着要我再同吏部去核实一下这些新上来的官员到底如何,切莫让小人钻了空子。”
萧泽这么说,只怕是已经开始疑心萧涵了。也是萧涵这一次做得太过急躁了。到底皇帝的心思是最敏锐的。若是有那么一丝一毫的风向吹来,只怕他心里就会不安稳了。
同沐宁一起用了晚膳,沐宁陪着沐夫人一同去偏殿逗弄绍儿。我唤了小福子来,道:“去柴房把小蝶给本宫带过来。”
小福子应声而去,不过一会功夫就把那小蝶领到了我的跟前。
我抬眸看向她,这么几日功夫。她倒是平静了不少,轻步上前,朝我行礼道:“奴婢见过主子,主子万福金安。”
我点头让她起身:“如今这件事情也算是告与段落,虽说对姜良娣的处罚还未下来。但皇上英明,自然也不会轻纵了她。本宫也就算对你有个交代了。”
小蝶面上感激的朝我道:“奴婢已经听福公公说了。主子救了奴婢一家人的性命,奴婢感激不尽。奴婢自知死罪,今日心愿得偿,要如何处置悉听娘娘尊便,奴婢毫无怨言。”
我一笑,转头看向琼奴。琼奴会意拖着个包袱走上前递给小蝶。
那小蝶略有些疑惑的看着我,不知我是何用意,迟疑着打开了包袱,见里面装着些银两和衣料,忙朝我跪下,急声道:“主子这是?”
“本宫已向皇上求下了恩典,让你出宫去与家人团圆。你同你家人不管是回乡还是在这京里安生都得需要银子,快些收下了吧。”说着,我又思索了一会道:“不过你们可得当心着些,本宫怕这宫里有人不死心,虽说本宫对外是说你已经自尽,但为防万一,你同你的家人还是小心行事为好。”
小蝶面色郑重的点了点头道:“奴婢知道了,奴婢谢主子再生大恩!没齿难忘!”
我含笑点点头,吩咐身旁的小福子道:“待会等夜深了,你再带着小蝶从最北边的神武门出宫去。她家人就在城北的十里坡那儿等着她,你把她送到十里坡再回来。”
让小蝶下去之后。我换了件衣裳,面色略有些疲乏。羽香上前问道:“主子是不是累了,要不奴婢伺候主子歇歇。”
我摆摆手,道:“不必了,你去后殿将皇上今日送来的那道旨意拿来。咱们可得赶着去趟启祥宫,不然这姜良娣可是要等得着急了。”
羽香应声而去,琼奴自去准备轿辇不提。
夜色愈发浓了起来,今夜的月光却不似前几日,变得清冷了许多。羽香知道我怀着身孕,便嘱咐了那轿夫小心慢行。所以这一路慢慢悠悠,直花了半个时辰才到了启祥宫门外。
启祥宫和我从前住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分别,只是如今宁嫔已经不在,这宫里只有姜良娣一人住着,到底是显得冷清了。
还未走进这启祥宫宫门,就隐隐约约听见有人敲木鱼的声音,这声响在四下俱静的启祥宫里听来,显得格外的突兀。
小福子在一旁道:“只怕又是这姜良娣在念佛祷告了。这夜深了,启祥宫里也没人,听着倒是有些慎人。”
羽香打着灯笼走在前头,也不住的点头道:“夜这样深了,这姜良娣也不睡觉。好在这启祥宫如今只有她一个人住着,不然只怕要扰了别人的甜梦。”
行到姜良娣殿前,值夜的宫女瞧见是我,忙上前来行礼请安道:“奴婢见过如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不知娘娘漏夜来此所为何事。”
“你们小主可在殿内,如妃娘娘来了怎么也不出来接驾?难道不知道这宫里的规矩了吗?”琼奴见那小宫女抬头不断的打量我,开口喝问道。
那宫女迟疑了一会,这才回道:“回如妃娘娘,我家小主并不在这殿中。所以未能出来接驾,还望如妃娘娘恕罪。”
“这么晚了,姜良娣她不在宫中,那还会在哪里?再说这嘈嘈不断的木鱼声不就是从这启祥宫里传出来的么?”我含笑看着那宫女,目光里却满是威仪。
那宫女急忙回道:“回如妃娘娘的话,姜良娣现下已经搬到了启祥宫的佛堂里去了,而且还不许奴婢们侍候着。所以如今奴婢们都在这殿内守着文琅帝姬。”
启祥宫里倒是有个小佛堂,平日里都是空着的。从前宁嫔在启祥宫时偶尔会去祈福念经。
我不觉一笑:“这姜良娣真把自己当作居士了,日日在这佛堂里念经,连自己的女儿也不顾了。”
说着,我也不与这宫女多说什么,只吩咐她好好照顾着文琅帝姬,这才转身朝羽香和琼奴道:“咱们就去佛堂吧,我倒要看看这姜良娣在敲的什么木鱼,念的什么经文。竟能够这样静心平静起来了。”
小佛堂离这正殿不远,行至小佛堂前,就见里头透出清火微光。我推门走进去,偌大的殿堂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尊无量佛像,姜良娣孤身一人背对着我,正跪坐在佛前虔诚念经祷告,对我的推门而入置若罔闻。
我朝羽香她们轻声道:“你们就在这佛堂外头等我,不必进来。”
说着,我缓步朝姜良娣走去,脚步轻缓,耳畔响起姜良娣念经的呢喃。我忍不住开口道:“还是姜良娣最有闲情逸致,躲在这启祥宫里,两耳不闻外头的事儿,倒是真心做起佛前居士来了。本宫实在是羡慕不已,若是哪天也能像姜良娣这样清闲该有多好。”
姜良娣止住念经声,也不回头看我,只在口中轻声道:“是如妃娘娘来了,慧岸见过如妃娘娘,娘娘万安。”
“慧岸?”我不觉有些好笑,只道:“原来姜良娣如今已经成了慧岸法师了,只是不知道这法师是皇上所赐,还是良娣自己一厢情愿的呢。”
说着,我走上前在佛祖面前上了一炷香,哂笑道:“只是不知道,佛祖肯不肯收你这个手里沾满着鲜血的女人做门下弟子。佛门讲究行善,姜良娣到底是诚心向佛呢,还是为了洗月兑心中的罪孽,还是为了给自己女儿挣个好前程,本宫相信佛祖心中自有明断。”
姜良娣本还是闭着眼在念经,听我这么一说,身子一抖,抬起头来看向我:“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嫔妾实在听不懂,还望娘娘明示。”
“怎么姜良娣这会子又自称嫔妾了,既然姜良娣不懂,本宫自然也是不懂的。”我含唇一笑,并不理会她急躁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