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香眼明手快,见有秀女昏倒,赶紧疾步上前,拨开围在那秀女旁的人群,将那昏倒的秀女扶了起来——小福子也忙出殿去唤了随行的太医来。
我定睛一看才发现那秀女原来就是皇后娘娘的堂妹——齐蕊。只见她面色苍白,呼吸急促,靠在羽香的肩膀上。在旁边有与她相好的几个秀女也忙上去帮着羽香支着她,不让她再次倒地。
萧泽眯着眼睛,转过头去朝皇后问道:“朕没记错的话,这秀女可是皇后的母家姐妹?”
“正是臣妾的堂妹,齐蕊。”皇后面上焦急万分,一边回着萧泽的话,一边朝齐蕊走去。
我见皇后如此,自然同信贵妃、和妃也是跟着皇后走上前。皇后行至齐蕊身旁,轻轻唤了几声,却不见她答应,又有些慌了神。
正巧太医来了,众人忙散开来让太医诊治。那太医见是秀女出了事情,也是小心万分,仔细诊了脉,这才站起身来回道:“启禀皇上,启禀皇后娘娘,依着微臣方才的诊断,这位秀女只怕是素日里身子就有些虚弱,加上今日暑气难耐,所以受了暑热,这才昏过去了。”
皇后一听是暑热,这才放下心来,开口朝太医问道:“那要用些什么药呢?”
那太医淡淡一笑,回道:“所幸微臣出行前准备了些解暑热的汤剂,原是预备着皇上、皇后和诸位娘娘身子不适的。如今这就去取了来给这位秀女服下,不消一刻,自然就好了。”
萧泽点点头。吩咐道:“那你就快去吧。”
太医依声去了,而这祈年殿里的管事道长听到这个消息却也是赶了过来。这管事道长唤作虚无子。约模有七十多岁的年纪,穿一身藏青道袍,长长的花白胡子,一派仙风道骨。
大梁有规矩,三教九流见了帝后不必行跪拜之礼。所以那虚无子道长见到萧泽不过长长作个揖,口中道:“贫道见过皇上、皇后和诸位娘娘小主。”
在大梁朝佛道并重,而这祈年殿又是先皇所建的重要道观,所以萧泽对着虚无子也甚是尊重,忙笑道:“道长多礼了。听道童们说道长今日闭关打座,怎么这会子却是又出来?”
虚无子道长一笑,轻咳一声道:“贫道方才听说有位秀女昏倒过去,想着这祈年殿四下并无药房。只怕太医来了也无处用药,所以就想着出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景。”
皇后听虚无子这么一说,忙道:“多谢道长了,所幸方才太医诊治过说并无大碍。今日出宫时也带着些清热解气的汤剂来,待会饮一副也就无妨了。”
虚无子听皇后这么一说,哷了哷胡子,朝萧泽道:“贫道年轻时也学了些医术。虽说没有宫里的太医那么精通,但却也是知道不少偏方。索性贫道已经出来了,皇上若是信得过。不妨再让贫道替这位秀女看看。”
虚无子这么一说,萧泽自然不会拒绝,忙点点头道:“那便有劳道长了。”
见萧泽应允,那虚无子便甩一甩浮尘,缓步走到齐蕊面前。这会子齐蕊倒是比方才好了一些,眼睛微微噏开。气息也比方才均匀了不少。
那虚无子闭眼替齐蕊诊了一会子脉,有抬眸在齐蕊的面盘上一扫,这才转过身缓步走到萧泽面前。
皇后心急,抢在萧泽前面问道:“道长,这秀女可还有大碍?方才太医所说,是否作准?”
我听皇后这么一问,心里暗暗觉得好笑,什么时候皇后开始不相信太医,反倒相信起这祈年殿里一年都难得见一次面的老道了。
那虚无子却是镇定自若,不疾不徐的回道:“皇后娘娘还请放宽心,这位秀女确实如方才太医所说,中了暑热,并无什么大碍。”
话音才落,萧泽正要说话,却不想这虚无子却没有说完,他转身一笑,朝萧泽道:“只是皇上,贫道方才仔细看了看这齐秀女的脸盘,发现她的确是与众不同。”
“哦?如何与众不同呢?还请道长赐教。”萧泽听这虚无子这样说,到不觉有些好奇起来,遂开口问道。
“贫道见这秀女眼中有金,而这面上又带火。而咱们大梁属水,金火旺水。若是皇上想国祚永昌,那这齐秀女只怕就是皇上身边的贵人了。”那虚无子说的煞有介事。
我看着他皱纹满布的脸,不觉有些嫌厌,本应该是德高望重的方外之人,如今却也不知受了什么好处,竟然这样为人作假,砌词作句起来倒是一点儿都不脸红。
虚无子说完这些话,倒也没有人敢上前多说什么。皇后听毕自然高兴,朝身后的奴婢吩咐道:“传本宫的话,今日皇上在祈年殿里得遇贵人,本宫每年给祈年殿捐的香油再多添五十斤。”
萧泽见皇后这样也不多说什么,不过我看着他清澈的眼神,知道他并未将这虚无子的话放在心上,不过当作个笑话听听罢了。
虚无子谢过皇后之后,就匆匆告辞回后堂去了。萧泽见众人也拈香请拜的差不多了,遂吩咐苏安摆驾回宫去了。
回去的时候,苏安已经命人寻了一辆马车来,这李秀女和严秀女也就不必在和我挤在一辆马车上。我觉得身上有些乏了,在车上小憩一会,不觉就到了永寿宫门口。
才一回宫,沐夫人就端了枸杞鸡汤来与我喝了,口中还道:“去了这么些时辰,只怕是该饿了,你如今怀着身孕,就该多补些身子。”
我不由得打趣道:“按着母亲您这样补,只怕过不了几日我这身子就愈发胖起来了,到时候呀,可是连这永寿宫的门都不敢出去了。”
沐夫人也被我的话给逗笑了:“不出去才好。我见你日日出去忙着这些秀女的事情,心疼却又不知该怎么劝你。”
我拉过沐夫人的手,笑道:“每日回来能喝着母亲亲手做的鸡汤,我心里就很满足了。”
喝完这沐夫人熬煮了几个时辰的鸡汤,我到不觉得困乏了,想着前几日萧漓送来的琼花种子,便唤来琼奴,想着一齐将这种子种到永寿宫的院子里去。
琼奴听说要种琼花,高兴的不行,赶忙从寝殿里取来了那琼花的种子。沐夫人见我们这样,也很是好奇,在一旁问道:“这是要种什么?瞧琼奴这样的开心。”
我含笑道:“是琼花,是长在江南扬州的一种花,琼奴的家乡在扬州,这丫头跟了我这么些年就一直没有再回去过扬州,这几日思乡情结,我便让小福子想了法子,去弄了这琼花的种子来,想着给它种到永寿宫里,这样琼奴每日想家乡了,就看看这些琼花。”
沐夫人听我这样一说,倒是有些感伤:“倒是难为你们了,说实话,咱们来长京这么些日子。你哥哥也在长京安了家,可我心里就还是想念着江南。说不定哪日老了,就自己个回建邺去,守着你们父亲的坟冢,倒也轻松快活。”
我见沐夫人有些难过,忙道:“若是母亲要回建邺去,那我也随母亲一起回去。”
沐夫人一笑,道:“傻丫头,你是这宫里的如妃娘娘,哪里能随便想出去就出去呢。咱们女人不管是在宫里还是宫外,都逃不过这四四方方的几堵墙。”
说着沐夫人抹了抹眼泪,道:“方才是说到伤心了,才口不择言了。我才舍不得回去呢,绍儿也定舍不得我回去,我得在长京好好照看着绍儿才是。”
我见沐夫人自己宽慰了自己,也就放下心了,小心翼翼的陪着琼奴把那琼花的种子给种了下去,只等着它慢慢的生根发芽。
从祈年殿回来后,这延禧宫里的气氛也慢慢有了转变。我听羽香告诉我,自从萧泽对李秀娥问过话,齐蕊被虚无子说成是贵人之后,这延禧宫里的秀女就默默的分成了两拨,一拨围在李秀娥的身后,而另外一拨则是围在齐蕊的身后。
不仅仅是延禧宫,就连这宫里的气氛也是在转变之中。宫中的妃嫔和小主们一改往日的作壁上观,开始主动的赏赐一些东西去延禧宫里,或是邀请延禧宫里的秀女来自己宫中小坐。当然,这些事情的主角自然就是李秀娥和齐蕊两人了。
我听完羽香说的,不禁感叹道:“果然这皇上的喜好就是这宫里所有人的喜好。李秀娥受众人青睐我倒是能理解,只是这齐蕊,只怕就是拣到个便宜了。”
羽香见我这么一说,却是一笑,结果我的话头继续道:“那贵人一说不过是虚无子道长一人所言,这满宫里也就只有皇后将这句话挺进了耳朵里,奴婢冷眼瞧着,皇上对这件事只怕是不相信的。所以这齐秀女说到底,还不过是往自己脸上贴金罢了。”
我倒是很赞同羽香的说法,一笑道:“能把这虚无子大师拉过来做托,她们倒也算是煞费苦心。只是这话说得越满,只怕相信的人却是越少,到底这事情会如何发展,也要看这齐秀女懂不懂得做事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