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平静安然中,时辰一转到了夜里入睡时,天之佛如前一晚,为天之厉擦拭过身子沐浴后上了床,细凝他依然疲倦在脸的面色,不由低声一叹,支头在枕侧卧的身子轻靠近,俯首一吻他微阖的双唇,才重新抬眸定定凝视,以指月复轻舒展他不知何时皱紧的眉心,自言自语道:“已经睡了一日一夜,前段时间之累吾能感知,可你忍受的心症之痛有多严重,却一无所知。这沉睡多半是因后者所起,你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摆月兑其后遗之疲倦?明早你是否能醒来?还是需要再多睡两三日?”
恍然说罢,天之佛心头骤滑过丝说不清的虚无,又是那日相似的感觉,眉心不由蹙了蹙,收回了抚在他眉心的手,凝力按了按胸口,感觉才微微散去些。心症为何总引起这股虚无茫然之感?每次主症状散去后,这股感觉便会时不时的盘踞,时间长短,何时出现毫无规律可言。
夜色渐深,难解其中根源,天之佛暗叹,不再想,最后凝眸看了眼天之厉,垂下手臂侧躺了下去,如昨夜般将一手搭在他胸口,一下一下的心跳声回响在她掌心下,心口的虚无慢慢散去,天之佛不知不觉阖眸,倚在他身边宁心进入了夜梦。
次日,晨光乍起,无数道清明透亮的光线倾洒进入卧房,拂照在轻垂的金色锦帷上,映出了斜斜的窗栏暗影。
一片静谧中,响起了窸窣声,天之佛微动身子,缓缓睁开了眼睛,下意识便去看身旁的天之厉,见还未醒,眸光一怔后,心底莫名又是一声叹息,他过会儿会醒,还是要像昨日再睡一天?
想着也不可能得到答案,照常收回按着他胸口的手,起身穿衣。
早膳,午膳,晚膳,皆是如前一日,天之佛每每去看,他都未醒,只能和厉儿佛儿先用膳。
两日两夜沉睡,尚属正常,直到第三日,第四日……第七日,再也无人能保持毫不怀疑他出了其他变故的冷静。
劫尘从冰尘宫用过午膳后,急来到双天宫,扫了一眼大厅桌上之物,心底复杂,进入卧房,见天之佛定定坐在床边,一动不动恍然看着天之厉的睡容,压下心底波澜,急走近,轻抬手按在她肩头:“大嫂先去用膳吧!”她已经三日三夜未用过一点儿水米了。
天之佛这才回神,注意到房里多了个人,轻叹一声转眸看向她:“吾不饿。厉儿和佛儿在你那儿用过没有?”
劫尘红眸压着担忧,平静点了点头:“嗯。”
天之佛放了心,又重新转向天之厉面上,薄被下双手一直紧紧握着他的手,低哑缓慢问:“缎君衡和鬼邪何时能从灾区回来?”她若料到天之厉会沉眠这许多日,他睡着的第一日,缎君衡请行去灾区便该让他为他一诊。
劫尘顺着她的视线,凝向天之厉,袖袍中的手指微紧了紧,力持平静道:“吾收到信,他们说灾区突发其他事务,推迟到今日黄昏才能到。”
顿了顿,在她肩头的手一按,转凝视她安慰道:“大哥只是一直熟睡,虽是不醒,可身子气脉内元并未有其他不妥,大嫂莫自己吓唬自己。大哥身体非寻常之理可以推知。七日沉睡也算不得什么。”说着想起什么,眸色微微一闪,继续道:“你那时怀有昙儿,也曾数十日沉睡,并不是身体出了异常,因着沉睡,你身体自修,反倒比刚到异诞之脉时好了许多。大哥如此,亦有可能是功体自修,需要依靠沉眠方能见效。他该是来不及告诉你恰好亦劳累至极,就不知不觉入睡。终有醒来的时候,到时候我们再详细询问他。”
天之佛听了沉默许久才回眸,对着她轻叹一声,强让自己面色不那么忧思重重:“吾无碍,你莫担心。”
劫尘见她故作轻松,未再出言相劝,仅颔首后道:“吾先离开去处理事情,不必担心异诞之脉事务,你陪着大哥便好。”
天之佛轻点了点头:“去吧!”目送她离开后,又收回视线,紧紧凝在他面上,控制不住脑中思绪纷杂,欲要厘清其中纠缠,却越发凌乱交错,难以清晰,眸底的忧色渐渐深沉。
黄昏时,双天宫殿门吱呀一声响起,几声轻重不一的脚步声相继回荡而传,直直向卧房疾步,随即又是吱呀一声打开了房门。
天之佛静默了许久的面色陡露出丝剧烈的波动,腾得起身,急转眸看向进入之人,难以掩饰心底急切,紧声道:“快来看看天之厉!”
话音刚落,眼前突然发黑,身子失了控制一晃。
“娘!”质辛和剑布衣眸色骤变,急叫一声,飞身直奔扶住了她的身子:“你怎么了?”
天之佛靠他们支撑才站稳身子,紧阖了阖眼,片刻后觉眩晕散去才缓缓再睁开,一片黑乎乎的模糊渐渐变得清晰,看清了二人担忧眸色,挤出丝微不可见的淡笑,安抚温和出声:“莫担心,吾无碍。可能方才站得急了,气血难以及时上涌而致。”
同到的鬼邪和缎君衡已经站在床边为天之厉诊脉,听她之言,微蹙了眉心:“你像方才般一直坐着有多长时间了?”
天之佛微怔,不知他们何意,如实道:“三日而已!”
“三日!”质辛和剑布衣眉心一皱,直盯着她急促惊声道。
鬼邪和缎君衡这才展了眉心,缓慢出声,实际是安抚质辛和剑布衣:“天之佛坐得时间太长,又起身急,不是犯心症。”
天之佛见鬼邪和缎君衡诊断时的面色是真正的平静,心里莫名安了下来,转眸凝视他们二人叹笑道:“吾只觉片时而已,是劫尘来找吾闲言才说有三日。你们一路急赶,去给鬼邪和缎君衡搬座椅,你们也坐着歇会儿。”
质辛和剑布衣看她真无事了,也听到二人之言,才放了心照她的话去做,司殿亲自进来为四人斟了茶。
半晌后,探完了脉,鬼邪和缎君衡平静收回手,凝向眸色还有忧色的天之佛,长舒一口气,淡笑道:“我们都想多了,收到劫尘之信时还以为是何严重之症,脉象一切正常,他只是沉睡而已。为质辛婚事劳累和感你心症是诱因之一,但还有其他原因,我们现在无法探知。不过,不必因此担心。”
说完,互相对视一眼,似在商量,片刻后才凝视她继续笑道:“我们只能大概估计,再睡五日左右他能醒来,不排除比这长的可能,只需耐心等待便可。等醒来再问他为何会熟睡,他之功体殊异,必然有我们不可知之处。”
天之佛最为信任二人,见他们如此说,不加怀疑信了,连她也未意识到绷紧许久的心神一松,面上终于露出了六日来第一次彻底轻松的笑容:“既有此言,吾便放心了。他这几日突然如此,让吾措手不及,才有些心神不宁。”
鬼邪和缎君衡温和笑了笑:“人之常情,关心则乱。”
天之佛这才平静,笑了笑,转而耐心询问了四人灾区相关情况。说完后鬼邪和缎君衡告辞离开,质辛、剑布衣则留下和天之佛共同用了分别许多日的晚膳。入夜后,她终于能躺在床上安然入眠。
夜渐渐深沉,到了丑时,一片静谧的王宫连绵宫阙之上,突现一红一黑两道急行身影,向着黑黢黢看不见的夜影中而去。
未几,咚咚咚的响声敲碎了深夜的宁静。
“进来吧!”
吱呀一声,推开门,质辛和剑布衣疾步而入,眸色紧绷急走向正坐在桌边的鬼邪和缎君衡旁坐下:“爹到底是什么情形?”
鬼邪和缎君衡放下了手中茶杯,看向二人,本还平静的眸色一转沉肃:“这次沉睡完全就是犯病!”
质辛和剑布衣眸色骤变,不可置信:“怎会?”
鬼邪沉凝道:“无须诧异,该庆幸此次犯病是昏睡,否则事情便泄露了!”
缎君衡凝眸直视二人道:“此次病发也显然未引起你娘通感,也算是不幸中大幸。”
质辛和剑布衣暂先压下紧张不安,沉凝了眸色,力持冷静问:“为何这两次犯病挨得如此近?”
缎君衡暗叹一声:“没有为什么,病就是如此而已,会这般犯很正常,只不过症状几乎全部出乎我们预料。”顿了顿,才又紧凝眸光直射进二人眸底道:“这次竟然完全是另一种情形,可这同前不久的病症一般棘手,甚至更不好解决。”
质辛一震,急皱眉问:“不好解决在何处?”
鬼邪转眸凝视他,低沉道:“无法知晓你爹会何时醒来。吾只能确认一件事,他要醒只会比吾和缎君衡告知你娘的时间更长。”
剑布衣好不容易平静下的眸色变了变,心口微有些窒息:“这是因何造成的?”
缎君衡接过话头道:“如同往常,仍然是命力衰竭。此次衰竭已到中段的极限。”
剑布衣袖袍中手指一紧:“未隔几天连犯两次,爹的生命可受影响?”
鬼邪和缎君衡突然沉默,收回了视线,紧锁眉头盯着茶杯,半晌不出声,质辛和剑布衣被他们这神色弄得心骤提到了嗓子眼,只能忐忑不安等着。
又过了片刻,二人才低沉了嗓音,转眸凝视他们二人缓慢低沉道:“已不足三年!”
质辛和剑布衣脸刷的一白,哐当一声,手一颤,握着的茶杯募坠落,碎了一地:“还须五年倒溯之法才能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