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三个月后的一夜,皎月高悬,夜色皓洁,本是要灭灯就寝的时候,双天宫大厅内却响起了不该这个时候出现的脚步声。
天之佛正解衣的手一顿,微皱眉,披上月兑下的外袍起身,走向门口,吱呀一声打开房门,见昙儿正在打开殿门,她以前从未这个时辰离开过双天宫,眸色不解一凝,出声问道:“夜已深了,你要去何处?”
昙儿不料她还未睡,一怔后,带着丝欢喜凝视她如实道:“今夜子时是二哥和三千倒溯时空归来之时,吾去观星台等着。还有一个时辰就到了。”
说完,见天之佛眉心皱了皱,却是看不出她到底是何心绪,她现在的记忆对二哥也和对他们一样,昙儿暗忖略一犹豫,凝视她小声提议道:“娘可要和吾一同去看看?”
天之佛闻言收回了看着她的视线,对曾经挂念于心的事情,此事却没有任何心绪波动,平静看着昙儿道:“你去吧,夜深露重,多加件儿衣服,吾要休息了。”
说完,不待她离开,便关闭了房门,回到床旁解下衣物,平静躺着入睡。
昙儿怔怔看着关紧的房门,娘果然如伯父他们预料必然是如此,半晌后凝眸轻叹一声,收回视线,走出双天宫,望望繁星明亮闪烁的夜空,当即旋身化光消失。
荒神禁地高巅处的观星台,昙儿到时,质辛、无渊、厉儿、佛儿、鬼邪、缎君衡、劫尘、咎殃、魑岳、克灾孽主、贪秽、剡冥、魈瑶早已伫立等待,其他九九八十一名祭司则在坐于观星台内中,等待时机到时合功助力。
昙儿见众人神色严肃,本还稍微轻松的心骤然紧绷了起来,不由紧握双手,凝眸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向夜空东方偏东三纬处。等此处九颗星辰连为一线直对弯月中心,伯父联合众祭司与过去的鬼邪祭司,在此关键时刻运使祭司洪荒之力开启回溯时空之门,二哥和三千便能回来了。
夜风轻轻吹拂,漫天繁星在寂默等待中耀眼闪烁,围绕空中弯月微不可见地缓缓变化位置,渐渐过了亥时一刻。
鬼邪的眸色越发专注。站在她旁边的缎君衡则眸敛精芒,时刻注意她的情况……
“咳咳!”一声忍不住的咳嗽突然响起。
质辛皱了皱眉,回眸看向突然敛衣沉咳的昙儿,低沉道:“夜深露重,寒气也深,你不要等着了,回去休息吧。”
昙儿急摇了摇头,平稳了气息,才抬眸露出丝淡笑不好意思道:“大哥别担心,吾没事。方才一口凉气未顺,一不小心岔气了而已。吾是一定要看着二哥回来的。”
质辛细看她神色却无不妥,微放了心,却仍是关心嘱咐道:“若受不住,不要强撑,回去便可。”
昙儿一笑颔首:“嗯。吾知道。”
质辛这才收回视线重新望向东方天际。
半个时辰后,夜色加深,弯月的位置越发高了些。移动的九颗心中,已有八颗连成一线,只剩下最后一颗,即将要移入太启混沌之位。
第九颗最暗的星本看不出移动,正在众人越发紧张等待中,突然瞬间归位,与八星连接而成一线,直指月心。
“撤!”质辛见此眸色一凝,陡浩声下令,旋身化光退出了观星台,众人亦不敢耽搁,紧随凌空而起直往远处的另一座山巅飞去。
鬼邪眸色肃然和缎君衡对视一眼,当即如羽翼般张开双臂,凝功腾空而起,直飞升停在弯月之边。
月华之下,周身瞬间笼罩起汹涌浩瀚的祭司之力,急速盘旋,渐成光力源源不绝的白色光球。片刻后,一对血红的神翼突然自光球之中生出,一寸一存伸展。
观星台中众祭司感受到此股强悍之力,阖眸齐齐急速口占密咒,同时交叉抱臂于胸口。八十一道祭司之光陡自众人头顶天灵而生,齐齐汇聚而成一道耀眼的白色利光,嗖然直直穿透山体中央阻隔,直达观星台中心耸立的祭司权杖。一道浩然雄光霎时如瀑布般从权杖喷涌而出,形成强大的气罩将整个观星台护持起来。
鬼邪见此,眸色一凝,身后血色祭司神翼在月色下陡然一煽动,其上的血色急剧翻涌,随即叠交双臂于胸前,双手亦同时亦交叉。神翼上的全部血色倏忽间,迅疾流转过相连的奇经八脉而至双臂,最终全数汇聚于掌心。
月色悄然平静中,鬼邪双掌顿携骇人血色于身前,化运八卦天地玄灵之术。
观星台顿生一道狂旋血色疾风,如利刃切割肌肤,吹得缎君衡衣袍烈烈作响,见四周泛白云气尽缓缓幻化而成血色,缎君衡急仰头紧崩了神色注意着天际开启时空之门的鬼邪,凝功召唤气罩护住自身。
片刻后,天际一线的九颗寻常暗星亦顿绽放刺目光泽,尤夹杂着一道一道血色光泽,顷刻遮蔽了倾洒天地的所有月光。骤然一道金色血线贯穿整个九星,直指弯月之心而去。
夜空本平静的血色开始如巨浪般汹涌波动,于满眼血海中,缓缓旋转而成一个急速吞噬周遭流风云气的巨大漩涡,片刻后,漩涡却突然改变了旋转方向,翻涌逆旋,一道道被吞噬而入的云气竟然急速从中倒卷而出。
良久后其中出现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气息,却是未从漩涡口流出,仅盘踞在边缘处随着漩涡旋转而动,不再逸散,显然是特意控制的气息。
过去鬼邪功力不足,难以再维持护送通道之现象。鬼邪感应到,眸色一凝,这是预料中之情况,骤开双臂,双掌于胸前托功凝血,汹涌血色受召凝成血色光球,鬼邪紧眸一扫漩涡正中央之僵持的过去和现在气息,觑准时机,当机立断将血球挥向漩涡中心结点。
嗖然疾驰之声刺耳响过,血球携卷毁天灭地之势,丝毫没有偏差击中了漩涡僵持凝窒的气息。轰然一声惊爆,一层刺目血光横扫夜空,随之而散的祭司之力骤照得天地亮如白昼。
远在他处静观的质辛等人,见亮光漩涡中现出一道血色包卷的隧道之物,眸色骤喜。
咎殃一把扣紧了劫尘的胳膊,蓝眸激动间,竟然控制不住一红。“终于平安回来了!”
眨眼间,血色隧道已到达漩涡边缘,鬼邪仍不敢放松,一眨不眨眼地细细盯着光罩一点一点移出,被保护在其中的二人身影渐渐清晰。
剑布衣和三千听到不同于离开时的风动声,强撑着缓缓睁开了双眼,透过如狂风般的血色气罩望去,见弯月处鬼邪神翼身影,如过去的鬼邪般倾力护持,离别时的不舍沉涩微有些散去,回家见到亲人的喜悦尚未来得及体味,心头已瞬间被另一种紧张凝重心绪占据,不由定定凝转向了遥远的双天宫处,他们这一番行动是否功成,马上便可知晓。
鬼邪双掌凝聚祭司之力继续缓缓移动血罩,身后神翼不时煽动,释出浩然原始洪荒之力,阻隔她、漩涡和观星台三者之间的气流波动。
就在血罩彻底移出漩涡,又被稳当破空而降一里之远后,夜空血色漩涡瞬间旋转封闭,急速消失。弥漫天际的血色也开始随着血罩落近观星台,一点一点变淡消失。
鬼邪见时机允许,便收起了身后耗费大量命力的神翼,凝眸紧盯着也开始烟化的血罩,双掌中的功力依然维持着它降落之速。
熟悉的异诞之脉气息,熟悉的夜色,三千垂眸望见脚下越来越清晰的观星台,紧凝的双眸竟控制不住微微泛涩,募得才反应过来剑布衣的手还搂着自己,急抬手轻擦了擦眼角,推开剑布衣的手,平静道:“我们安全了,多谢师兄一路相护。”
话音刚落,远处的鬼邪放松带喜之声传来:“可以提功纳气了!”
三千未再看眸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剑布衣,骤飞身化光直接落在了观星台之上,直对缎君衡欢喜激动叫了一声:“舅夫!我回来了!”
缎君衡见她身上裹着曳地的红披风,看了眼随后落地的剑布衣,笑叹一声走近抬手抚在三千肩上:“平安回来就好!吾和你舅舅自你们离开就没安心过,如今以后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三千见他眸光刻意扫了眼身上披风,以为他误会了什么,带着笑意的眸色微凝,边抬手解着披风系带,边出声解释道:“回来前在无尽天峰等待,风大,我睡着了,师兄怕我着凉,就将披风给了我。”
缎君衡一听,本无多想的眸光却是一闪,不由得多看了眼三千,余光又一扫剑布衣,反突然间对他们二人多了份心眼。这两人心绪似乎有些不对劲儿。
剑布衣也未注意到他之神色,只是从他眸中看不出天之厉到底是何情形,他也不主动说,心里挂念,只得走近凝视他直言便道:“师父,爹情况如何?”
三千闻言骤先放下了心里对剑布衣的别扭,紧眸凝向缎君衡:“伯父可有好转?”
缎君衡闻言心底沉凝一叹,面上却是笑意更甚,抬手轻拍拍他的肩膀,扫过三千轻松笑道:“一切都按着计划中的进展。此事明日吾再详细告诉你们,他们都睡了,今夜你们俩先都好生休息,明日吾带你们去见他们”
三千和剑布衣见他如此神色言说,不疑有他,却未多想其言语中的暗指模糊之处,紧绷的心神一松,面上才露出了归来这般长时间的第一抹轻松笑容:“嗯。”他们的任务算是成功了。
鬼邪这时才破空降至,疾步走近三千和剑布衣,轻松一笑,抬手将他们二人共同搂了搂:“毫发无伤,终于回来了!”
剑布衣和三千高兴看向他:“让师父/舅舅担心了!我们一切都很好。”
鬼邪这才注意到三千还未解开的披风,眸色一怔后想起什么哈哈一笑,略微陷入回忆叹息笑看着二人道:“没想到你们也和吾那时送回的剑布衣、三千一样。当时剑布衣就是把破风给了三千,真是无巧不成书。”
话音刚落,“布衣!”“三千!”“二哥!”“三千妹妹!”
才匆匆从山巅急飞而至的众人,激动看着观星台上安然无恙的二人,欢喜叫出了声。
三千抬眸一看,见咎殃疾奔在众人之前,蓝眸满是掩不住的兴奋,心头激动间却是忍不住酸涩思念,突然见眸色清冷却全是思念的劫尘超过了咎殃而至,幕然红了眼眶,急跑过去,一把抱住了刚落地的劫尘,陡然哽咽了嗓音:“娘!”
劫尘不假思索回手便搂紧了她的身子,轻叹一声,另一手抬起轻抚在她背上,凝涩温和道:“回来就好!”
咎殃飞至,也不管众人在侧,一合臂将他们母女二人抱在了一起,蓝眸紧紧凝视着三千,嗓音中全是掩都掩不住的激动,蓝眸竟然有些控制不住的泛红:“吾的乖女儿可终于回来了!真是想死为父了!”
三千听他这声音,眼底强忍的泪水募得全流了出来,哽咽着欢喜低语:“我也想爹娘!”
劫尘胸口顷刻间便被她的泪水打湿了一片,红眸中闪过丝从不显露的怜爱心疼,抿紧唇不语,却是越发搂紧了她的身子。
咎殃听她哭腔,却是听出了一丝委屈酸涩,不止有对他们的思念之意,还激动的双眸微怔一凝,松开了抱着她们母女的手,抬手轻扶着三千的头,若有所思凝视着她像极了劫尘的侧脸,安抚出声:“吾和你娘现在都在,一会儿回家后,把过去发生的事都给我们说一说,吾和你娘也想听听。”
三千哽咽着在劫尘怀里点了点头。
一旁的剑布衣还未来得及拜过几名师父,便早已被飞奔而至的厉儿、质辛、佛儿和昙儿团团围住,剑布衣只能无奈笑听着厉儿和佛儿激动叽叽喳喳着急问询关心他。
“吾没受伤!”
……
“一切都很好,不危险。”
“二哥你说谎!”
“要不今晚小弟与吾一同沐浴,任你查验。”
……
鬼邪、缎君衡,魑岳、克灾孽主、贪秽、剡冥、魈瑶面色含笑,静静立在不远处凝视着他们。
咎殃等三千不哭了,红着眼睛抬眸看他,才松了口气,和劫尘暗暗对视一眼,宠溺怜爱凝视她:“还哭吗?若没哭够,可以继续哭。你娘和吾等着。”
三千见他眸带戏谑刻意逗弄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募得才注意到劫尘被她哭湿的衣物,不好意思红了脸,急抬手擦擦眼睛:“娘!你得明日得换衣服了!”
劫尘微微露出丝温和笑意:“无妨。”
咎殃和劫尘看看被厉儿佛儿缠的不知说什么的剑布衣,笑收回视线看向三千道:“我们去看看你师兄。”
三千现在一点儿也不想再靠近他,生怕控制不住自己心绪,可又怕被咎殃和劫尘看出什么,只得强颜露出笑容,点了点头,和他们向剑布衣走去。
剑布衣抬眸见咎殃和劫尘走近,在过去与另外的他们相处的一幕幕急速闪过,一时怔然,出声不由道:“冰无……”刚出口才意识到不对,急转音凝视二人尊敬道:“大师父,小师父!”
咎殃早听见了那两个字,居然跟记忆中的那个剑布衣声音一模一样,那语调和气息,不由得怔了一怔,蓝眸看着这个跟那个剑布衣相似的人,哈哈一笑,疾步走近,一把拽过挡在身前的厉儿,厉儿愕然满脸黑线,无奈摇头让路,咎殃一把拍在了他肩上,戏谑笑道:“穷酸布衣!”
说完后怅然一叹,手指沉沉压着他的肩膀,笑看他怔住诧异的眸子道:“吾以前有个好友也叫剑布衣,这你是知道的,许久未再曾听得冰无漪此名,也永远不会再听到,没想到这去了一遭过去,你的声音倒跟他成了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如今连这样貌也越发像了。”
说着蓝眸露出了盎然兴趣,上上下下打量着他这身穿戴。
剑布衣闻言恍然大悟,一笑对上他的双眸叹息道:“吾在过去交了一好友,名叫冰无漪,厉族之名是咎殃。便是过去的小师父了,他最喜叫吾穷酸布衣。小师父方才一唤,若非确认已回到这个世界,吾还当真以为是他。”
说着一顿,露出丝戏谑笑容回忆道:“吾临走时给他留了一物,他找到此物后应该再也不会叫吾穷酸布衣了。”
咎殃哈哈一笑,心里甚是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满意笑道:“不愧是吾咎殃教出的好徒弟。就该这么办。”
质辛在旁听着简单几句,一笑看向剑布衣:“日后可要详细一说发生过何事,大哥吾兴趣甚大。”
“我也要听!”一旁的厉儿和佛儿急声抢话道。
剑布衣笑点了点头:“等爹身体彻底康复后吾便给你们讲。”
话音落后,三人面上笑意皆微不可见的有丝许停顿,随即笑声不语。
昙儿怕他今夜看出什么,笑看向三人出声:“时间不早了,让二哥去见过各位师父,就回去休息吧,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了解他的故事。”
质辛、厉儿和佛儿笑点了点头,无渊在旁看得无奈。
昙儿说罢才注意到刻意站在劫尘身后,视线无法看到的三千,急走过去,伸手便将身量和她一般高的三千抱了抱,欢喜笑道:“三千!你怎么藏在姑姑身后?难道是不想看到吾?刚才把你让给姑姑和叔叔,现在该是吾的。”
三千脸一红,亲昵笑道:“大姐!”
佛儿也才看到她,皱眉一笑,走近急拉住了她的手:“怎么只看到大姐,我呢?”
三千呵呵一笑:“二姐!”
佛儿一笑,等昙儿松开她后,才抬手也楼了搂她:“日后一定要听你给我们讲讲故事。”
三千暂忘却了心头不快,不假思索笑着点头,随即去见了质辛和厉儿,和他们说说笑笑。
剑布衣则已走去魑岳他们身旁,一一拜见。
鬼邪和缎君衡见天色不早,看说得难分难舍的众人,笑道:“日后再叙吧。”
众人这才不得不停下了话音,看看天色,劫尘和咎殃带着三千告辞后先行离开。剑布衣目送魑岳、克灾孽主、贪秽、剡冥、魈瑶离开后,才和质辛昙儿他们一同离去。
观星台未到片刻便又恢复了一片深夜的静谧,鬼邪轻叹一声,转向只剩下的缎君衡凝眸道:“如今情形,吾不得不对你食言了,当初本打算他们回来后这近几日便为你治病,没想到天之厉提早出事,还须安抚下布衣和三千后再进行。”她还能再撑一个月,将诸事办妥,她须尽快独自离开异诞之脉。
缎君衡眸光暗中微闪,压下心底紧凝,淡淡笑道:“无妨,此事为重。吾之病再过几年也无妨。”她如今还面色如常站在众人面前,又是强逞功力不欲为众人和他发现。这身体已经是撑到极限了,布衣和三千的事必须尽快解决好,让她开始为他治病,否则她一个月后必死无疑。
鬼邪见他毫不在乎的眸色,哈哈一笑后,凝眸道:“吾险些忘了一件事,布衣和三千回来了,也该是将我们二人情况说明之时,你的那个紫穗也能物归原主了。”
缎君衡笑了笑:“随意,何时皆可,吾无任何意见。”
鬼邪轻笑走近他,叹息道:“想要快些摆月兑吾,就想办法让剑布衣和三千尽早能接受天之厉死讯,而不背负过多的自责。他之死,与他们没有一点儿关系。”她也能早些为他治疗,才可很快离开。
缎君衡颔首一笑:“吾份内之事。”。说完后,告别旋身化光而走。
鬼邪看不见他身影后,才突然扶住了身旁祭司权杖,面色苍白,冲地呕出了一地黑红,血腥味中带着浓浓的死气。静静看着毫无生气的鲜血,鬼邪面色平静。血已经快要死绝,等全部散了生机,她这一生也便该结束了。
一阵凉风拂过,吹得她祭司之袍簌簌作响,不知想起了什么,鬼邪眸色一凝,不由怅然轻叹一声,随即轻摇了摇头,回手入怀,去拿提前准备好的绢帕。
刚捏住一角,眼前突然出现一块紫色绢帕,鬼邪捏住自己绢帕的手一僵,不可置信震住。
一声本该离开的沉叹声紧接着便飘到耳边:“在吾面前何必伪装,受伤了是正常之事,不想让劫尘他们担心,他们走了,你便不该再忍着。若早点儿吐出血来,吾也不必如此去而复返。”
鬼邪皱了皱眉恢复平静,她居然没有察觉到他回来!缎君衡的功力何时精进到如此地步了?垂下的双眸一凝,呵呵轻笑出声,随即放松了僵住的手,转而接过他的紫色绢帕掩在嘴角轻咳着擦拭,确认再无血迹后,将绢帕收入袖中,才抬眸看向折返的缎君衡自若笑道:“吾深知你性情。只是想不过寻常的吐血之症,气血淤积而致,夜色已深了,不必要因此劳烦你。没想到你却早已窥透。”
“见外了!”缎君衡凝视她一笑,抬手扶住了她有些站立不稳的身子:“上次你体力耗竭,这次比上次耗费功力更甚,反而平静无事,难免让吾怀疑。”
鬼邪轻笑一声,对上他的视线道:“吾本准备传其他祭司来抬吾回去。”
缎君衡微怔后笑叹摇了摇头,转而半蹲下了身子站在她身前:“说笑。依你性情怎会愿意让人抬回去,若吾猜的不错,你该是打算再以功力强撑走回去。”
顿了顿,回眸看向她笑道:“吾还像上次背你回去吧。吾已有把柄在你手上,你也不算失面子,以后随时都可还击。”
鬼邪被他说透心思,也未觉尴尬,平静笑笑,忍不住又咳嗽了一声,才苍白着脸趴在他背上,双手搭在他肩头。
缎君衡随即稳步站起,眸光扫过她吐出的黑血,暗沉一凝,这才收回视线,背着她化光消失。
关闭许久的梦王宫前,质辛、无渊、昙儿、厉儿、佛儿和剑布衣飞身而现。
剑布衣笑看他们:“都快回去歇着吧,已经送到了。”
厉儿一步走近,撇撇嘴一笑道:“吾得留下,查验二哥你方才可是说了谎,若是发现有伤疤,二哥就得为为我们五人各做一件事。”
剑布衣失笑,却是点了点头:“可以!”
佛儿急笑看向厉儿:“你可得看仔细了。”
厉儿颔首,一拍胸脯笑道:“吾的眼力,绝无问题。”
质辛和无渊对视好笑看了眼厉儿,叮嘱道:“不可太晚,影响你二哥休息。以后还能慢慢查看。”说完嘱咐剑布衣安然休息,这才告辞离开。
剑布衣和厉儿目送昙儿和佛儿也离开后,才闲话边转身走回伺人听到响动点燃晶石的殿中。
“二哥,你和三千怎么了?为何今晚你们两个在观星台都不说话?三千妹妹好像一看见你就避开了。”
“估计是嫌弃吾在过去时,日日给她吃鱼,到现在还未解气。”
“二哥!你明明知道三千妹妹不爱吃鱼!”
“呃?吾第一次做的她吃得一丝不剩,还以为她到了过去变得喜欢吃此物了,故日日给她做。”
“二哥!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三千妹妹真可怜,要是我,我也不理你!”
“是吾大意了。”
“哈哈,哎,只是三千妹妹不喜欢吃,怎么也不说,她的性子不该是会藏着掖着啊……”
吱呀一声殿门关闭,二人的说话声骤消失在了门边。
离开的佛儿不想回自己寝殿,便和昙儿一同回了双天宫,打算共卧一榻休息。
“反正那床能容得下三个人!”佛儿挽紧了昙儿的胳膊,打开殿门,边走边笑着低语道。
昙儿轻笑看她一眼,见她双眸定在了天之佛的卧房门上,微凝眸光,轻叹挽紧了她的手低语:“吾去观星台时,娘已经睡了,她还问吾做什么,吾告诉了她。”
佛儿闻言收回了视线,不由轻叹一声,抬眸凝视昙儿,这才说出了缠着她回到双天宫的原因:“其实我是想娘了,好久没再和娘亲睡一个寝殿了。”
说着一顿,双眸控制不住发红,突然涩哑了嗓音泪眸凝视她低低道:“我好想爹……”也许她看看爹和娘住过的地方,心情或许就能好些了。
昙儿见她说话间已经落下泪来,双眸一红,却是强压下心头酸楚,涩然一笑,取出绢帕轻为她拭去:“吾一直都睡在爹睡过的卧房,今晚你陪着姐姐睡,我们把爹陪着我们做过的事情都说一遍。”
佛儿嘴角酸楚一扁,微有些颤抖,骤红着眼睛忍住泪水死劲儿点了点头:“嗯。”
两人低语说着刚走到卧房门口,正准备进入。
“剑布衣和三千情况如何?”
突然未曾料到的一声从身后传出,昙儿和佛儿泛红的眸子一怔,娘!她没睡?陡然回身,见天之佛皱眉披着衣物站在卧房门口,分明是中途被人惊醒的模样,难道是被她们的说话声吵醒了?二人微僵,抬眸急压下涩然心绪。
天之佛见她们怔然不说话,以为没有听清楚,眉心皱了皱,不由轻打了个哈欠,微敛纱衣,出声又清晰得问了一遍:“剑布衣和三千情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