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渐浓重,悄无声息中起了一层白蒙蒙的夜雾,昙亲王殿瞬间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中,主殿飞檐被掩,再难看见。
皇绝音似无所感,依然一动不动地望着,墨绿色的睫毛上渐渐被不知何时而轻染的露珠沁湿。
怔然恍惚中,亦未在意感知卧房动静的邪力随着一切归于宁静而散去,仍继续站在月光朦胧的夜色中。
天际东方第一抹流光穿过雕栏而入,拂在他身上时,皇绝音凝立一夜的身子才微动了动,轻转眸移开主殿卧房,对上刺目明亮的光芒,有些不适的微眯了眯,方晓一夜已过。
皇绝音骤收回视线,散去了眸中一夜黯然沉凝之色,恢复平静,拂袖走近阁楼,下了木阶梯,回到陪殿卧房中。
此时的昙王宫卧房中,一片宁静中金芒斜射而入,拂过案几,静静照射在床边垂下的大红绣金纹帘帷上,叠放的新娘喜服,袈裟、和银色僧衣在金芒下闪着柔和光泽。
然静谧中却有微不可闻的低泣流泪声,隐约从帘帷中传出。
声音刚起时,合欢后一直未曾深睡的蕴果谛魂陡睁开了眸,见依偎在怀中沉睡未醒的昙儿流泪,复杂一凝平静清醒的眸,搂在她腰间的手微紧,将她光luo的身子越发搂紧在他胸口,微动另一只手指轻轻试过她眼下泪滴。
就在此时,昙儿亦迷迷糊糊睁开了眼,见他手指在她面上轻抚,恍然微怔,并未发觉自己睡梦中流泪之事,脑中昨夜黑暗之中洞房交颈之事渐渐回转,又见他双眸一动不动庄严平静凝视着她,红润白皙的面颊上不由泛起丝红晕,顿垂眸不好意思凝在她手轻抵的胸口肌肤上,嗓音微有些沙哑,轻语出声:“你何时醒的?”
蕴果谛魂收回了手指,落在她露在大红薄被外更显白皙的背后肌肤上,一揽,配合着腰间之手,将她整个身子抱入怀中,垂首凝在她与他银发交缠的黑色发丝上,平静缓慢出声:“方才不久。”
昙儿感觉着他身上和手臂间传来的温热,比千年前的更加柔暖熨帖,心底发软,不由得涌出了丝丝缠绵柔情,抵在他胸口的手亦穿过他肩窝下,环住了他腰背,不想破坏这片时的宁静,便带着丝幸福笑意轻轻阖住了眸,埋首在他胸口,一动不动。
良久后,才想起她一直挂虑之事,心底柔情一凝,昙儿刷的睁开了眼,急抬头望向他,无意识蹙了眉心:“吾没有看到惩戒是何!你说了那时会看到……”
蕴果谛魂眸光温润一闪波澜,轻叹凝视她,平静缓慢告知:“确实能看到,但并非一定能在这次看到。”他现在还不能让她知晓惩戒是何,本已在欢愉极致惩戒显现那一刻,彻底遮蔽了她的一切意识,没想到还会留下轻微印迹,以致她梦中伤心落泪低泣。
昙儿怔了一怔,皱眉愣愣看着他:“这次看不到?”
蕴果谛魂淡淡一笑,平静温和凝视着她颔首:“下一次也不一定能看到,你之机缘到时方才能见。”
见她眸底难掩对他之忧虑担心,顿了顿,抬手轻移到她肩头安抚一按,庄严沉稳道:“莫急,终有一日会见到的。”
昙儿见他重回素日的庄重刚毅,步步沉稳,没有了昨夜失去自持冷静的冲动,轻叹一声,凝眸一动身子,贴近他的唇边轻触了下:“你不能亲口告诉吾是何吗?”
蕴果谛魂不假思索摇了摇头,凝眸对上她无奈的视线,认真道:“此事不可言出,否则听者会受戒惩反噬。吾不能让你因此受害。未来你终会知晓,也不必现在言说。莫悬心此事,耐心等待时机到便可。”
昙儿见他如此严肃之色,微怔后,也不再强求,轻叹露出丝淡笑:“好吧。”那夜他说过他不会如娘般有性命之忧,在这些事上他向来不会诳语,那惩戒便只可能是其他伤身动骨磨心之类,如此她倒稍可安心。
帘帷内一片黑暗,也看不出天色几何,蕴果谛魂转眸,抬手一弹双指,射出两道佛力,帘帷顿被佛力牵引而重新挂回床两侧莲勾之上。
日芒霎时倾洒,照亮了整个床内。
蕴果谛魂看着昨夜二人肆意下凌乱,还带着隐隐合欢气息的床上衣物,余光见昙儿看清后微红含羞下意识埋首在他怀中,一闪眸,收回视线,俯首贴近她耳旁平静低语:“吾抱你去沐浴,回来若累你再继续睡。”
昙儿莫名觉得他平静无波的声音有股说不出的暖柔安心,想着昨夜二人都有些忘情放肆了,到现在腰身以下还酸软困沉,使不出一丝力气,方才微动的那几下也不过是强撑着,一阖眸,微红耳根,贴着他沉稳心跳的胸口,启唇低“嗯”一声。
蕴果谛魂先收回了抱着她身子的手,坐起,将薄被盖好她赤/luo不着一物的身子,翻掌吸过半落到地上的中衣,平整穿好后遮住身子才落地,站在床前。
见昙儿裹着薄被,抬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动作,蕴果谛魂眸中波澜微闪,自从那夜只要他在,她做完自己的事情后便会如此满眼凝情盯着他看,晓得她为何如此,心头微动,轻叹一声,拿起案几的白色袈裟,俯身掀开薄被,刚要去盖在她身上,却见她胸口和腰间颜色深浅不一的红痕,全是昨夜他所为,手指微僵,看了眼面色羞红却仍然义无反顾凝视他的昙儿,一皱眉,骤收回视线,将袈裟盖在她身上,一手穿过她脖颈下,一手穿过双膝下,裹紧他的袈裟横抱而起,稳稳搂在怀中,向通向后殿的房门而去。
就在进入后殿时,蕴果谛魂垂眸凝向他低沉出声:“吾……”
昙儿看他自责眸色,晓得他要说什么,骤抬头吻住了他的唇,堵住剩下的话,红着脸搂紧他的脖子,凝情静静望进他眸中,轻声低语:“吾无事的。你再……吾也受得住。”
说完想起了什么,突然红着脸垂下了眸,转移到他耳旁低哑道,“下次别那般忍着了,吾……吾没有你所想那般弱不经风,吾无碍,真受得住。”
说着微咬了唇,耳根瞬间红得能滴出血来,紧贴着他耳边声如蚊蝇继续道:“吾喜欢你那时那样,而非还一直平静庄严,神圣自持……”
蕴果谛魂听了走着的步子一顿,转眸恰好对上她羞红脸回偷瞥来看他是何应的晶莹眸子,眸底温润波澜一闪,手臂一紧她身子压在怀中,继续走着。
直到吱呀一声打开进入温泉池的房门,迈步而入,泉雾缭绕二人全身,视线受阻,蕴果谛魂才转头微暗眸光,突然轻吻向她通红的面颊上,轻“嗯”算是将她的话记在心里后,转而又落在她唇间,探舌抵开她发热悸动的唇齿而入,搂紧她的身子,销魂蚀骨得深深吻着。
不到片刻昙儿气息大乱,在他唇间压抑闷哼低吟着,蕴果谛魂抱着她的手臂越来越紧,二人相贴的唇间滑落一丝未来得及吞咽的津液,随着昙儿身上悄无声息滑落的白色袈裟,静静落地。
蕴果谛魂穿着中衣边吻边抱着她,哗啦哗啦几声水响,步入站在了冒着热气的泉水中,这才放开她的唇,眸色敛着一丝暗红欲念,一寸一寸扫过她动情潮红密布的身子,才又对上她弥漫水汽凝情看着他的黑眸,随即俯首贴在她唇边,暗哑嗓音,露出丝低柔叹息:“大胆的小丫头!你身子受不住,一会儿回去好好歇着。”
昙儿不料他居然平静自持时说出了这句话,见他眸光庄严刚毅中压抑着情动,心头一悸,霎时缱绻情意弥漫,不由收回视线避开他的双眸,埋首在他心口,低哑软软唤了声:“果子叔叔!”
蕴果谛魂闻言心头微动,身子一僵,力持冷静,抱着她继续小心坐在了温泉池内的玉阶上,才将她的身子抱坐在双腿上,转眸抬起她的下巴,凝视她暗哑叹了一声:“离开这里前都唤吾地藏圣者,昙儿!”
昙儿一怔,不解凝眸看他:“为何?吾……”
话音尚未落尽,圈在她腰间的手,骤抱着她身子贴近了他褪去中衣的腰月复间,二人身下肌肤亲密顿时相贴,他身上不知何时而起的变化,滚烫抵在她身下,昙儿终于反应过来是为何,好不容易恢复的面色腾得又是一红,顿僵直了身子,羞红着眸怔怔看着他幽深的双眸,身子发烧,坐在他身上一动也不敢动。
蕴果谛魂见此,温润波澜微闪,抬手轻抚向她面上,平静道:“不说话最好,也莫乱动,一切由吾为你打理。”
昙儿骤红着脸垂下了头,看着水中倒映的二人身影,眸光一闪后,搂在他脖颈的手突然一动,欲要垂下去助他纾解。
蕴果谛魂发觉急手一按,无奈俯首贴近她耳边,垂眸低哑道:“昙儿,一发不可收拾,吾不想伤了你。”
顿了顿,才无奈轻叹,说出了心底本不想让她知晓之事:“吾之自持力并无那般好,会做些自己都控制不了之事,莫考验吾。你现在身子不能再承欢了。”说完轻握着她的手重新搭会他肩头。
昙儿闻言才募得有些明白,为何昨夜他后来会对她那般之事,面色瞬间烧红,手指一颤,骤阖眸强迫自己忽视身下之滚烫,静静依偎在他胸口,轻“嗯”一声。昨夜他和她都太放肆了。
蕴果谛魂微松口气,随即将她身子揽住,翻掌吸过不远处叠放的棉巾,放入泉水中沁湿,一下一下轻淋水到她未浸入水中的肩头,见她阖住的眉眼间现出了倦意,知道昨夜累着她了,手一顿,转首靠近她耳边,沉静低语:“安心睡吧,吾一会儿抱你回去。”
昙儿闻言微睁眸,看着水汽中他平静庄严怜爱的眸色,嘴角勾了勾,才又阖住眸,彻底放软了身子依偎在他怀中,轻嗯一声,任由睡意席卷,意识混沌。
片刻后,蕴果谛魂听到她平稳细微的熟睡声传来,确认她不会因沐浴清洗轻易醒来,才收回了凝视的视线,继续手中方才的动作。
两刻后,蕴果谛魂先将沐浴完一直睡着的昙儿,小心抱着送回卧房,安置好,才又返回温泉池为自己洗沐。
等待侧殿中的司殿不见二人出入,晓得蕴果谛魂所下之令,不见他们进出不允任何人靠近主殿,便未让膳房做早膳。
直到中午时,殿门吱呀一声响起,司殿见蕴果谛魂衣裳整齐从内步出,眸色一喜,急步从侧殿走出,向他走去,微俯身轻语道:“属下见过地藏圣者。”
蕴果谛魂轻声关闭殿门后,让她站起,平静看向她嘱咐道:“昙儿还睡着,吾有事去宰相宫,若她醒了,让她先用膳,不必等吾。”
司殿微怔:“圣者不先用膳再去吗?”
蕴果谛魂轻摇了摇头:“你进大厅去等着,卧房中有动静便进去照顾她。”
司殿虽诧异为何他醒了昙儿却还在睡,但见他如此事无巨细的吩咐,还对昙儿如此体贴,一时也未再想个中她不了解的缘由,心底替昙儿高兴,眸中不由得露出了欢喜,对他越发尊重:“圣者放心去吧,公主这里有吾。”
蕴果谛魂轻“嗯”一声,便化光消失在了殿前。
司殿目送看不见他身影才收回视线,轻推开殿门,轻步迈进了大厅。
宰相宫宫苑外,蕴果谛魂飞身而至,闻其中传出的声音,眸色微凝,若有所思一闪,轻敛袈裟,跨过宫苑苑门而入。皇绝音竟然也在。
“见过圣者!”
宫苑内走动的伺人见他出现,皆微俯身行着如往常一样的见客礼,却是隐隐约约夹杂了微不可见的王族之仪,前几日圣王和圣后便已经下了此令。
蕴果谛魂发觉,晓得天之厉和天之佛为让他自在细心之处,平静点了点头。
“蕴果谛魂!”房内的鬼邪和缎君衡听到声音,骤起身走到殿门外,笑走近他,意有所指直言道:“今日非比寻常,怎会想起到宰相宫,却不在昙王宫?”
蕴果谛魂对上他们亦是欢迎如往常的眸光,如实道:“为昙儿之事来见二位。”
缎君衡和鬼邪了然一笑,转身延请:“皇公子刚来,亦与你同样的目的,入殿详谈吧。”
坐在房中客座的皇绝音已经听到声音,见他们进入,起身淡笑看向蕴果谛魂:“没想到你此时会出现。恭喜!”
蕴果谛魂微颔首,算是接受他之贺意,随即平静对上他的视线道:“万事再重亦无驱除邪力重要。”
皇绝音一笑,轻叹:“是啊!”
伺人为蕴果谛魂倒了清茶后退离。
缎君衡抬眸笑看向二人:“坐下谈吧。”
皇绝音入座后看向蕴果谛魂笑道:“此事便你说吧。”
蕴果谛魂亦未推拒,颔首后,看向缎君衡和一身靛蓝子衣裳却难掩俊逸之姿的鬼邪道:“吾来请你们确认昙儿和孩子情况。若无碍,便能进行驱除邪力之法。”
缎君衡微不假思索颔首答应,端起茶杯,若有所思一凝眸,笑看向皇绝音:“如何驱除法便请皇公子详述。吾和鬼邪清楚后,方能在诊断昙儿情况时有的放矢。”
鬼邪放下饮了一半的茶杯,扫过蕴果谛魂,抬眸精光暗藏,平静看向皇绝音。
皇绝音颔首,认真详细将那日对蕴果谛魂和昙儿所言之法,重复说了一遍,又将他们所知关于邪气之谬误处指出。不管此事天之厉和天之佛是否告诉,他再言一遍,亦是他真心之诚意。鬼邪和缎君衡也非轻而易举便能相信他之人。
缎君衡和鬼邪闻言微笑笑:“原来如此!此事天之厉和天之佛已经说过。不过再听你直述,却是更详细了些。”
话音落后,缎君衡凝眸笑看向二人,做了决定:“三日后午时三刻,吾和鬼邪去诊。到时你们都要在场。”
鬼邪看向皇绝音淡笑补充道:“你所言之子,吾和缎君衡亦要再次确认,须要你配合暂时撤去你之封印。”
皇绝音笑道:“这个自然。到时须要吾做什么,尽管开口。”
说完昙儿之事,四人又闲话些事情,过了大概少半个时辰,蕴果谛魂和皇绝音告辞离开。
目送他们离开后,鬼邪收回视线,若有所思看向缎君衡,凝沉道:“如此驱除邪力之法,看似对昙儿和蕴果谛魂无伤害,可也只是皇绝音一面之词。”
缎君衡凝眸看她:“一面之词也只能相信,别无他法。”
说完,张开手露出了蕴果谛魂方才谈话间暗中留给他之物,以功力催动一同看过后,凝视鬼邪道:“你吾照他之要求做便可。天之厉和天之佛皆不让我们插手,只能稍做协助,静观其变。”
话音刚落,恰好见他们女儿缎砚从外归来,二人停住话音,收起暗物,笑看向她道:“替爹娘去一趟双天宫。”他们还须为此准备。
缎砚顿皱眉,走近懊恼瞪瞪缎君衡,一把挽住了鬼邪的胳膊,郁结无语道:“吾回来的真不是时候,早知道该和佛儿姐姐再坐些时辰,一回来就给你们跑腿儿。”
鬼邪双眸扫过她脚下泥土,抬手轻拈下她肩头沾落的树叶,放在她手背上,淡淡道:“宫殿内怎可能有练武场的树叶和泥土?下次说谎时控制好气息,别再让吾发现,这次的惩罚……”
说着一顿,斜瞥向缎君衡,不徐不疾出声:“你想吧,也由你执行。别再说吾不给你和女儿单独相处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