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面上笑意微僵,想也未想便启唇要否认。
“三千!”咎殃早看出了她的心思,骤皱眉道:“你从小到大有何心思未隐瞒过,吾早就发现你心绪异常,一直等着你主动说出发生了什么事,可等了这许久也不见你说,只好吾亲自来问了。”
“三千,你有什么事说出来,我们才好帮你解决。”昙儿从遮掩的林木中迈步而出,走近她后,关心抬手轻抚在她握紧了剑柄的手背上:“你不想和叔叔说,为何也不找大姐?有些话我们姐妹私下说也好。”
三千不料她竟也在,闻言一怔,定定对上她关切的视线,片刻后又看向咎殃,见他皱眉满眼都是担忧关心,心头温暖间越发酸楚难抑,紧抿的嘴唇轻颤了颤,想要说什么,喉间发涩却说不出来,只垂下了眸,紧紧握住了剑柄,早上看到剑布衣对那女子温柔在他之卧房相处的画面,不住夹杂着沉压千年的酸楚在心头翻滚。
昙儿见她如此担心唤了声:“三千,告诉大姐,发生了什么事?”
师兄一直说有喜欢的女子,可这一千多年也没见他和任何女子接触,她倒是可以自欺欺人当做没有,可如今,她早上去找他,亲眼在卧房门缝中看见他对她那么温柔,那种眼神……
三千终于还是忍不住,泪水刷的涌了出来,哐当一声弃剑,趴进了咎殃怀里哽咽哭了出来:“爹!吾喜欢他!吾真的喜欢他……”
咎殃一怔,虽觉有事,可没料到她会如此,眉头皱得更紧,急抬手像小时候般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好好哭吧,哭完了再说是谁欺负你了,你喜欢谁,爹绑也把他给你绑来。”
昙儿怔怔凝眸,蹙了蹙眉,凝视着三千,静静等着她平静下来。
半刻后,三千哭声才小了些,渐渐成了无声的抽泣。
昙儿见她垂下的一只袖中手指微动,晓得她要做何,当即从自己袖口抽出绢帕放进她手心:“用大姐的吧。”
三千闷闷沙哑“嗯”了一声,这一哭心里舒服了许多,见把咎殃衣服全弄湿了,不好意思微红了脸,垂头抬手擦着眼泪。
咎殃这才放开手,等她愿意抬起头看他们才凝声问:“现在愿意说了?”
三千红着眼睛,见他眸底全是不知实情如何,想要帮她却无能为力的沉郁,晓得他替她担心,又犹豫了片刻,看看关心她的昙儿,才重新凝向咎殃微垂着眸低语:“吾听见二哥师兄昨日带了个女子回来,心里难受。”
昙儿一怔,诧异道:“二哥带了个女子?吾怎么不知道?”
咎殃联系所有东西,瞬间明白了三千这是怎么回事,她口中才言喜欢的人,他也是过来人啊,紧皱的眉头蓦得一松,蓝眸一闪,故作不解凝着她问道:“布衣如今年岁,带个女子回来,若是心爱之人,娶其为妻亦是正常。你为何要难受?”
三千闻言头垂得更低,手指无意识捏紧了手中绢帕,眸中好不容易压下的泪意又失控涌起,急咬唇压着酸涩。
昙儿蹙眉,若有所思看了咎殃一眼,抬手轻将三千搂在了怀中,轻叹替她说了出来:“你方才说你真的喜欢他,这个人可就是二哥?你不想看到他和其他女子在一起?”
泪水骤然滑落,三千抬起绢帕急擦了擦,咬唇哽咽“嗯”了一声。
咎殃无奈暗叹一声,凝视她故意问道:“你喜欢他,为何不告诉他,一个人在这里伤心?”
三千也未发现咎殃用心,哽咽了片刻才沙哑道:“他只把吾当妹妹,就像对佛儿姐姐一样。”
咎殃一怔,皱眉摇头道:“吾是一方情圣,这女儿却是没得了真传,你娘当初倒也是把吾当小弟。吾若像你一样,你和你弟弟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昙儿闻言忍笑看了眼咎殃,这个叔叔最不像个大人,才垂眸凝视三千道:“二哥知道你心思吗?”
三千摇了摇头,既然已经说出来一些了,此时再说便无了估计,红着眼睛看她:“他已经说把吾当妹妹了,吾还说什么,徒增他烦恼,日后我们连兄妹都做不成了。”
昙儿闻言想起自己之事,不由看了眼平静凝视他们的蕴果谛魂,微红面笑笑,转而看向三千道:“果子叔叔还说过他只当吾是弟子,是爹娘的女儿。”
三千一怔,下意识看了眼蕴果谛魂:“他现在不是姐夫了嘛!”
昙儿一笑,轻叹道:“有些事情非是我们能想象得到。二哥那里,吾去详细问问,那个姑娘又是怎么回事,事情该并非你所想。二哥行事沉稳,不可能随便将姑娘带入自己殿内卧房中,若其当真是他心爱要娶为妻之人,更不可能如此做,必然会先带去见爹娘。”
三千怔了一怔,昙儿笑看她:“慢慢想,你心急之下,可是忘了二哥行事风格,若是因你假想,二哥可当真是冤枉了。”
咎殃斜眸看向三千提醒:“这个剑布衣,别人不了解他,你爹吾明白得很,他不是做这种事的人,除非有何迫不得已之因。”
三千闻言思绪才渐渐活络了,想着这几个时辰心里郁结和方才哭泣,微微不自在红了脸,垂着头道:“你们所言亦有理。”
咎殃无奈笑叹了一声,不徐不疾胸有成竹道:“你若当真喜欢他,爹定想尽一切办法帮你搞定他。吾咎殃女儿看上的人,不管他喜不喜欢,没有任他溜走的可能,更何况这肥水不流外人田。他不喜欢也得喜欢。”
三千顿被他说的不好意思了,抬眸泪笑嗔了他一眼:“爹!吾要师兄心甘情愿!”
咎殃戏谑笑看她欢喜了,也才彻底放了心。
昙儿笑看向三千继续道:“二哥到底是何情况,大姐去问,吾会让他知道你喜欢他,此后他是何态度,我们再应对。事情总要试了,方知结果。他以前是对你说过,把你当妹妹,但这时他并不知晓你喜欢他。你耐心等吾的消息。”
三千红着脸低低嗯了一声,才想起来询问昙儿:“大姐是来找吾的,还是找爹的?”
昙儿笑笑:“是蕴果谛魂找你爹有事,吾陪他散步而至,听到舞剑声,才过来的。”
三千一怔后,才蓦然想到,咎殃和他们都藏起来看了半晌,不好意思挽紧了她的胳膊,另一手好奇欢喜抚了抚她隆起的月复部笑道:“吾扶大姐先回殿吧,让姐夫和爹慢慢说。”
昙儿笑颔首,看了蕴果谛魂一眼后,便和三千先行离开。
等二人消失了,蕴果谛魂才凝向咎殃,却并不言语,只抬手意有所指一划。
咎殃眸色诧异一怔,陡出手直凝功按在他天灵处,只见一道佛光自其天灵而出,直钻而入他手心,咎殃当即掌运冰力,瞬间将其封印,暗暗收入怀中。
蕴果谛魂这才平静出声:“吾想向你要一块拇指大小的千年寒冰。”
咎殃一笑,转身边向冰尘宫走边道:“有何用处?”
蕴果谛魂轻叹道:“夜里昙儿身子会莫名燥热,睡不安稳。吾让缎君衡和鬼邪诊断过,他们言是有孕所致,可向你取千年寒冰,入睡前以功力融化少许,注入她手心和脚心,便可解决。”
咎殃闻言不假思索答应:“明日吾再送到昙王宫,往返江山美人亭尚须些时间。”
蕴果谛魂轻颔首:“多谢!”
咎殃嗤笑一声,抬手便一拍他肩膀:“何必言谢,你吾是何关系!”
蕴果谛魂眸光微闪了闪,咎殃发觉眸底笑意霎时更甚,想起了什么,蓝眸一闪戏谑笑意:“早知今日如此和乐,当初该让大哥早些把大嫂拐入异诞之脉,也不必佛厉双方打了一千年,又乱七八槽一堆事。”
顿了顿,笑看他平静的双眸继续道:“你看如今,天佛原乡之天地象征,天之佛是吾厉族之后,你地藏圣者是吾厉族之婿。本是一家人,相煎何太急!”
蕴果谛魂晓得他言笑感叹,他们又怎会料到世事会发展成如此,眸底温润波澜一闪,对上他的视线,平静出声:“机缘不到而已。”
咎殃看着他这平和模样,脑中不由回忆起他们战场上第一次相见之景,后来魑岳还把他打成了重伤,这谁能想到,他竟然会跟死敌之女成就了一番因缘,魑岳打的人成了侄女婿,忍不住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好一个机缘!蕴果谛魂!”
蕴果谛魂晓得他想到了什么,平静轻叹一声:“吾或许该选个日子,和昙儿去拜访魑岳和贪秽。”
咎殃不假思索哈哈笑道:“去吧。你不知道他们那日听到你和昙儿当真成了时,那脸有多抽搐!”
蕴果谛魂轻摇头,凝眸一片幽深,似也有感慨。
咎殃随即笑道:“我们快些,三千和昙儿这会儿到了,劫尘该已经吩咐人准备好茶了。吾前段日子又得了一新茶,你定要一品,其味醇如酒,却偏偏是茶。”
蕴果谛魂轻嗯一声,二人便一同飞身化光直向冰尘宫而去。
坐了半个时辰后,昙儿和蕴果谛魂出声告辞,直接转向了剑布衣的梦王宫。
剑布衣亲自打开殿门,见是他们诧异一怔,骤欢喜笑道:“昙儿,圣者,快进。”
昙儿边笑边悄然转眸四处看了看,却不见三千所言的女子身影,若有所思一凝眸,和蕴果谛魂对视一眼,才走近大厅的座椅坐下,直接看向剑布衣开门见山笑问:“吾听说二哥昨日带了一名女子回来,并让她住在了你的卧房中。吾是不是快要有个二嫂了?”
剑布衣面上笑意微不可见的一僵,不自在一闪后,笑道:“你从何处听来的?”
昙儿见他不自然掩饰的模样,心神一松,如此情形看来这女子与他并非那种关系,随即一笑:“二哥何必管吾从哪里听来的,先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吾能知道你带了个女子住进卧房,爹娘更不在话下,你难道打算等爹娘来关心过问?”
剑布衣闻言轻叹一声,掩下心底真实心绪,无奈笑看她:“吾已经让整个宫殿的伺人都不得泄露此事。可是三千告诉了你?”
昙儿怔了一怔,他这话中大有文章,故作不知诧异问道:“你为何猜测是三千告诉了吾?”
剑布衣从小到大都未隐瞒过昙儿什么事,这次亦不打算这般做,凝眸对上她和蕴果谛魂审视的视线,复杂轻叹一声:“今日早上只有三千来了,到现在为止,再无其他人。”
昙儿闻言越发不解,微皱了眉头,不再打马虎眼,颔首道:“吾和蕴果谛魂刚去过冰尘宫,是三千告诉了我们。”
剑布衣一怔,未料到他们是直接从冰尘宫过来,刚想问三千如何,可又觉不妥,凝眸复杂一闪,问道:“三千如何对你们说的?”
昙儿若有所思看他一眼,便一五一十,将三千后来又详细告知她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事不是二哥你会做出的,莫说那是你的心爱女子,若是如此,依你性格只会更慎重对待,而不会随意带到殿中,还睡在你的卧房中。主殿那么多卧房,你何必要将自己的卧房让出来?那名女子现在何处?”
剑布衣见她分析的有理有据,亦全在点上,轻叹笑了笑:“你从小便聪敏,不必说这么多证据逼吾吐露真相,吾没想过隐瞒你此事。”
昙儿闻言皱住的眉头松开,只要他愿意说就好,笑了笑放松了身子靠在座椅上:“二哥可一个字都不许骗吾。”
剑布衣复杂一凝眸,压下心底今早到现在的烦躁不宁,入座才看向她道:“若吾告诉你,吾喜欢三千,并未将她如你般当妹妹,你有何想法?”
昙儿未料到是如此,怔了一怔,反应过来骤挺直了身子,不可置信瞪大眼睛蹙眉看他:“你喜欢三千?”那三千怎么以为他把她当妹妹?
蕴果谛魂眸中波澜一闪,平静定在剑布衣面上,等他继续解释。
剑布衣似是料到她会如此,只平静复杂笑了笑,手指无意识握紧了身侧佩剑剑柄,沉吟片刻,才凝沉道:“三千将吾当兄长,吾如此心思却亵渎了她,确实不该。”
昙儿刚要阖住的嘴,登时又一张,眉头皱得更紧,狐疑看他:“三千把你当兄长?”他们两人到底怎么回事?
剑布衣垂眸,不假思索便道:“这点吾很清楚。”
昙儿额心忍不住直跳,如今这情况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蹙眉收回了视线,依然忍着不说真相,凝视他认真问道:“你喜欢三千与你房中出现女子有何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