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宫女不如妃 第六十七章透心思

作者 : 兰陵孙氏

宫里规矩,不许见哭声——映月心里实在难受,只能将帕子塞进嘴里,狠狠咬着,以免自己哭出声来。

她心里苦,也怨,更恨。苦姑姑一生命薄;怨顾问行既带她走了,又护不了她;恨这深宫,吃人不吐骨头。

她这哭,是想把心里的怨恨都哭出来,直到哭得气力全无,心里却亮堂了很多。想起顾问行的话,却也有疑点,不能全信。在宫里讨生活,不得不多长几个心眼。

“姑姑的身份,家里对外报说她病亡,户籍已销,姑姑如何进的了宫?姑姑既跟了你,应该已非出处子之身,就算身份不成问题,可是验身呢?”

顾问行却冷笑:“说你聪明,却又不明俗情。那些规矩制度,全都是针对平头百姓的,你还真当掌权者们能依规矩办事?‘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是你见过哪个皇子阿哥与庶民同罪的?”

顾问行知道她是不信自己,也对,这宫里的人,从里到外都包着一层层的皮,看不透,也戳不破,像牛皮灯笼,不得不防范着。

从怀中掏出一个翡翠玉坠,递给映月,“这个东西你认识吧?”

那是一个叶子形状,通体碧绿的玉坠,系着的红绳颜色早已斑驳,玉坠却光亮,一看便知经常被人把玩。

她认得那个玉坠,那叶子,是龙井茶叶的形状,姑姑一生唯爱品茶,最喜龙井。她还记得父亲得了两块翡翠,一块给了她,一块给了姑姑佳茗。姑姑喜欢茶,就把翡翠雕琢成茶叶的样式。她喜欢翠竹,就雕琢成缠枝竹节型。她的那一块,十三岁到跟着母亲回杭州时弄丢了。姑姑的这一块,过了多少年,竟安然躺在了她的手上。

翡翠还是同以前一样通透碧绿,只是人却已不再了。

有权有势的人只手遮天,无钱无势的人贱如蝼蚁。在他们眼里,她们这些女人,身轻命贱,只是一件东西,一件货物,能换来利益的筹码。甚至有时还比不过一件物什。

映月擦擦眼泪:“是谁把姑姑送进宫的?”

“是纳兰明珠。”

“送给惠妃?”

“是。”

纳兰明珠,她在选秀那日见过他,当时纳兰明珠分明有些不愿将她留牌子,可还是留了。魏珠说才说她身子不好,他就忙不迭的撂了牌子。当时,只觉他是嫌弃自己曾生过病,现在看来,他当时的行为却是别有深意了。

映月冷哼一声,“纳兰明珠的算盘打的可真好,算计完了姑姑,还想来算计我。”

她还记得八阿哥当时曾为她被撂牌子说了几句话,却被明珠拦下。现在想来,他根本是不想让她从正道进宫,想让她经过他的手进宫,成为惠妃的棋子,一能帮衬惠妃,为他们纳兰家谋福利。二来,料定送她进宫,她会感激他的恩情。

望着顾问行的侧脸,虽然只有三十出头,脸是年轻的,眼光无波,却是死了。不过,既然他一生挚爱是姑姑,他救她出来,应该也是因为姑姑吧。

“顾公公,为了我之事,将你牵扯进来。”

她知道顾问行一直沉寂在慈宁宫做个烧茶水的烧火太监,不过就是为躲避这后宫诸事的烦扰。太后不喜人打扰,也只有每月初一和十五两日万岁爷和贵妃娘娘会去请安,是后宫里最佳的避难场所。

还有那个侍候太后礼佛的宫女如是,想必也是个通透的人物。

“我总不能看着你死在宫里吧。从前,我救不了你姑姑,现在若是救不了你,佳茗一定会责怪我。”

没了佳茗,他活得如行尸走肉,一直苟活至今,不过是为了和佳茗的承诺。他一生已无所求,惟盼望死后,能与佳茗同葬一处,生不能同衾,死能同穴。

佳茗知道他的性子刚烈,得到她的死讯一定会随她去,所以,立下血书绝绝笔:他若自戕死,两人便生生世世不能再相见。

生生世世再不能相见啊!如此毒誓,叫他生不得,死不能。只能挨日子,五年,一千八百六十五天,熬到青丝变华发。

映月心里很愧疚,因为自己的大意疏忽,不仅把自己推入濒死绝境,还把顾问行拉入是非地。

“顾公公,能求您件事吗?”

“你说便是。我既已入此凡尘,想再逃月兑就难了,帮你便是帮我自己。”

从昨晚上她被关进慎刑司到现在转移宁寿宫已经有一整夜,到现在四爷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传进来,她不得不怀疑四爷是不是尚未得到她被抓的消息。

时间就是生命,她必须比戴萤早占先机,在康熙定自己罪之前摆平此事。若是让戴萤和绿杏占了先机,她必死无疑。好在康熙昨日便前往南苑了,估计明日才回。她还有一天的时间。

“顾公公,我的脚疼的厉害,咱们奴才又不能传太医,何况我还是个待罪之身,公公,只让乾清宫的年姜娆把我的包袱捎来,里面有万岁爷赏的疮药。”

顾问行瞅瞅她的脚底,虽然只被烙了一下,但却是伤肤入骨。那个薛嬷嬷看来是下了十足狠劲。

他点点头:“我尽力。”说罢便出去了。

映月独自一人坐在蒲团上,外面不知什么时候起淅淅沥沥下起了雪珠子,好在屋子门窗完好,稍稍能挡住风寒。

对于顾问行,她还是不放心。她相信顾问行不会害她,但是她目前尚不知顾问行对几位皇子的态度,不能这么早在他面前暴露自己是四爷党的事。能通风报信的小游子,是承乾宫的人,她多事无端叫他来,一定会引人怀疑。现在能给她送信的,只有一个人,就是年姜娆。

年姜娆就是未来的年妃,势必会成为四爷党。让她知道自己和四爷的关系,应该不打紧。

约有两刻钟,锦绣便带着姜娆到了宁寿宫。锦绣一把推开静室的门,瞅见映月好端端坐在蒲团上,心下松了一口气。脸上却还是如外面的天气风雪交加。

“师傅,你来了。”映月挣扎着要起身,脚上却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尚未站起来便往后跌去。

还好姜娆手快,冲到她身边扶住了,才不至于磕到身后的供桌上。

“姐姐,都伤成这样的,你怎么还不小心点!”姜娆说着就拿出疮药,掰掰过她的脚,要给她上药。不看还好,一看之下,眼泪就掉了下来。

“别哭,不疼的。”映月拍拍姜娆的肩膀,安慰她。

锦绣冷哼一声:“不疼?你骗谁呢!”

映月低着头不说话,她知道上次为着绿杏落水的事,师傅就已经很生气了。现在,又是同一件事,她又落进戴萤的圈套。师傅生气时应该的,她告诫过自己不要和宫嫔有所牵扯。本以为师傅不会再管她了,没想到还是来了,到底顾念几分师徒情谊的。

“姜娆,你别管她,让她死在慎刑司算了。”

她无奈,师傅的嘴真是堪比刀子:“师傅。真的不是我推张贵人下水的。”

“我知道不是你,我相信不是你,你觉得万岁爷会相信吗?落水张贵人亲自指证,你还能怎么辩解?”说着找了个蒲团一**坐下,继续训她:“我同你讲过多少次了,宫嫔的事少掺和,你就是不听。你倒是说说,你昨晚为什么会在咸安宫里?”

映月哑然,她昨晚是在咸安宫被抓的,总不能告诉锦绣,是设了个计谋,想逼戴萤说出实情,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将自己搭进去了吧。

“师傅,我与张贵人同期入宫,也算是旧相识。我惦念她的病,就想去看看她,谁知道,倒是着了嘉答应的道。”

姜娆深知戴萤为人,在旁帮腔:“锦绣姑姑你不知道,从前在阿哈院时,嘉答应就处处针对映月,几次设计陷害她。现在映月到了乾清宫当了上差,红眼的人自然更多,嘉答应不过就是怕映月在万岁爷跟前得宠,要除掉映月罢了。”

锦绣也明白其中利害,只是这李映月虽然聪明,却不够狠,想在宫中立足太难。叹一口气,言语也缓和下来:“怪只怪你生的太好了,怨不了别人!”

她不禁黑线:“师傅,这也是我的错?”

“是,当然是你的错。谁让你生的那么美,你以为还能是为何呢?老天爷是最公平的,上天既给了你这样的美貌,你就要有能受住这美貌的能力。如果受不住,就死好了。”

“美貌这种东西,从来都是锦上添花的好,你若像姜娆一样有显赫家世,有父兄支撑,这美貌当然是好东西。只是,你没有这样的好命。只能狠心,只能靠自己。”

受不住,就死好了!锦绣的话,虽然难听,却句句在理,句句击进映月的心里。路是自己选的,要么生,要么死。她从来自命清高,不愿嫁与草莽碌碌一生,自折翅膀飞进紫禁城,为的不过就是荣华富贵和光宗耀祖。

将自己置在炭火之上,便罢了。若是将父母置在尖刀之下,却不能。若是连自己都保不住,如何保住家族!

要狠心,方才是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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