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木兰围场围猎了两日,射杀了百多只麋鹿野猪猞猁,众人围猎之功,最后全都推到康熙身上——映月觉得其实这种围猎的方法挺残忍的,她只能不去看,不能与之争辩。
同他们讲动物也是有生命的,生命是平等的,绝对不可能说的通。在他们眼里,连人应该都是不平等的,人命轻贱,更何况动物。
本以为此次围猎收获颇丰,康熙应该吩咐移驾回宫。可是康熙却不甚满意,说是还未猎到老虎,要猎虎。
映月最怕康熙围猎围上瘾,要换场子接着玩,他是挺轻松,华舆豪车,软枕锦垫,安稳坐在车里就能到达目的地。受苦的是她们底下人,像她和姜娆这样御前人有马车坐的还好,那些负责一应器具营帐的宫人就只能一路步行跟在车后。
有道是怕什么来什么,第二日晚膳时分,康熙便说要转移围场,要往滦河源头的御道口草原去。那里山色更美,猎物也更多。
没有办法,移就移吧,反正听梁九功说御道口也不远,只需半日车程就能到,而且她只负责侍候康熙左右就行了,不用做体力活。可临行前,康熙却又下旨吩咐他们要微服出巡,不直接走御道,而是从围场外走官道转去御道口。
她也算得上是康熙的贴身宫女,想不跟着都不行。微服私巡,康熙不怕,她怕啊,她怕有人知道康熙微服消息,在路上上演一个反清复明,暗中埋伏啥的。她可没有紫薇救爹那么伟大,能扑上去挡刀,挡了次马就已经够她受的了。
她把这个担忧告诉了梁九功,梁九功摇头直笑她傻,说是她多虑了。皇帝出巡,纵使是微服,前面也早有官兵清了路,身份不明的人是进不来的。
原来不过是做个样子,也对,侍卫处的内大臣也不会允许出现刺杀情况的,他们的脑袋可也是别在裤腰带上的,肯定是盘查的十分仔细。更甚至,映月都怀疑现在路边的那些摊贩是侍卫处的禁卫军乔装的,只为康熙看个乐子。
康熙带的人并不多,只着了梁九功、松云和映月贴身侍候的人跟着。锦绣姑姑和姜娆走御道先去了御道口草原打点。
太子、胤禛和胤祥,还有十八阿哥胤衸四人随驾,禁卫军悄悄潜随左右。
映月自从进了宫,到如此热闹喧哗的地方算是第二次,上一次还是南巡时在江宁赶上夫子庙会。这秋狝的盛会虽地处偏远,但是比起江宁夫子庙会却也不差。
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什物玩意,应有俱全,各色小吃,香气飘荡。康熙一路兴致倒是很高,脸上也难得一直挂着笑容,大概是看见民丰富饶,心里高兴。在映月眼里,康熙和胤禛一样是冷血冷情的人,不过康熙跟更内敛,面上是平淡,冷情都藏在心里。胤禛是面上心里俱冷。
在路上,她还听见路边摆菜摊子的人大声谈论“今上仁德,一心为民,咱们大清才能风调雨顺,老农心底感激涕零”之类的话。还生怕他们一行人听不见,和旁边摊位说完,再和前来买东西的顾客说,声音更大。顾客,也是大声回应“是啊,是啊,皇恩浩荡”之类的套话。
映月低下头,拿帕子掩住嘴角偷偷笑。这帮人,演技也太烂了!
“咳咳。”梁九功一个眼风扫过,她忙敛了笑意,装作十分赞同菜农的说法,对康熙投去崇拜的眼光,一脸尊敬崇拜。
太子兴致比康熙更高,一直处于一种满面红光的兴奋状态,她心里一直纳闷,太子不可能像她一样很少出宫见到喧闹场面,怎么会这么……兴奋……
正在纳闷间,忽然听见“当~当~当”敲打铜锣的声音,却比之铜锣声幽微清脆。
“列百部之灵居,通五脏之神路,惟三才之成象,定一生之失得,面也。各位过客,走过便不要错过,知天命,才能尽用天命。”
却原来是一个江湖相士,穿着灰白色衣衫,瘦脸长眉,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
太子更是兴奋,眼睛都快放出光来了,“皇阿玛,您看那有个相士,仙风道骨的,看起来不像是普通人,要不咱们也去瞧瞧?”
相士?哪来的相士?她心里嗤笑,太子爷这是算计好了要拍康熙马屁呢!。
那相士的样子,一看就不像是从前见过的算命先生的样子,反倒是有几分得道高人的端庄明和。若真的得道的高人,怎么可能是在此摆地摊的呢!
康熙笑笑,“朕……我还用的着算相吗?”
“阿玛您生来不凡,自是天子。儿子这不是看着挺有趣的,试一试,若是那相士真的看出些什么,不正说明他算的准,说不定真个是有些修为的呢!”
见康熙摇头,太子心下倒是有些急了,忙扯出各种理由。胤禛大抵也是猜出些什么,便跟着帮腔:“阿玛,二哥说的也有道理。”
康熙笑笑,“好。且让他算一算。”说罢,撩袍坐到卦摊前,“老人家,你也帮我也瞧一瞧。”
相士闻言抬起眼,“这个过客,要看些什么,仕途,富贵,还是子息?”
仕途?富贵?康熙他什么都不缺吧。从来都是他赏给别人仕途,赐给别人富贵。
“都看,都看,大师您就给看个全的。”太子站在一旁忙不迭帮腔。
那相士果然闻言细细观察起康熙的样貌。映月却想着,他如此盯着皇帝看,可算是窥伺天颜,算的如了康熙心愿便罢,如若不能哄得康熙高兴,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不过,既是太子安排的人,一定早就做好完全准备了吧。
相士端详着康熙好一会儿,“这位贵人好面相!日角隆准奇骨贯顶……”
不过,他初看时只是眼睛有些许惊讶,越看眼中越是光彩齐聚,开始是惊讶,后来是不可置信,最后却专为惊恐。一句话尚未讲完,双腿顺着凳子往下滑,直至跌跪在地,哆哆嗦嗦正要三呼万岁。
康熙一个颜色扫过,梁九功忙掩住他的嘴将他拉扯起来。
看他那个害怕惶恐的样子,映月心里暗道,演的还挺像!比方才那菜摊老农演技高一些,虽然有些浮夸。太子找的这个人倒是难得靠谱!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那相士虽被扶起,却还是哆哆嗦嗦弓着腰低声请安。
“你是哪个道观的,道号为何?”
相士躬身道:“贫道姓张,道号明德。”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康熙念叨着点点头,“道号起的好,也有些本事。”
说罢,起身,就率先往前走去。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梁九功瞅瞅太子,“万岁爷的意思是不是要留下这个相士。还是,就如此算了。”
太子也是一头雾水,左右看看,不知该如何抉择。
这个相士,是他安排,一是想讨好自己皇阿玛,二是趁机将张明德安j□j皇阿玛身边,打探消息,也能一直坚持透露给皇阿玛,他才是天命所归的太子,一定要是他集成储位才是顺应天命。现在,皇阿玛就这样走了,是什么意思?
“二哥,依兄弟看,就先带上他吧。”胤禛面无表情缓缓开口。他知道太子的心思,何不顺水推舟,自己又没什么损失,说不定这张明德还能成为一步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