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伸手模模她的眼尾,那里有一颗很不起眼的褐色小痣,不起眼到他今日才发现,如今在月光下,倒是别有一番美丽——
“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什么怎么打算?她还能有什么打算!
“四爷是指什么?”她半低着头,试图错开他的手指,与他相处,她总是不能很自在放松,时时猜着他的心思,怕一句话不对便惹他生气。
在这里,嫡福晋以外的女人,必须像男人的宠物一样,要乖巧听话,要取悦男人。男人让做什么,就必须做什么。偏偏她不是那样的女人,纵使表面上装的再服帖柔顺,也难掩她是穿越女的实质,再努力,她也成不了温柔服顺的本土女。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大抵就是这个道理。
见她又兀自出神,露出那种他看不懂的神情,她明明离他那么近,却让他无端生出一种她离他很远的感觉。
这种感觉,令他讨厌,仿佛他永远也握不住她,只能任她想近便近,想远便倏忽飘走弃他不顾。这种不能无法掌控她的感觉,竟令他有一丝畏惧。
他捏住她的下巴,逼她直视自己,“我是问你,对皇阿玛的心思,还有对太子的心思?”
映月吃痛回神,她能有什么心思!望着胤禛有些厌恶恼怒的样子,知道他一定是为着她到了御前侍墨,太子又特别关注她的缘故,生气了!
忙换上温柔服帖狗腿态度,低下眼帘,有种不被人信任的心痛感,凄然道:“四爷,不信我吗?我既选了四爷,便一生一世是四爷的人。若有二心,天打雷劈。”
反正她不信鬼神,更不怕报应。
她生生挤出点泪水氤氲眼睛,才要抬头做个可怜样,却看见胤禛的脸倏忽贴近,鼻尖都快碰到她的鼻尖了。
“我要你,生生世世,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生是他的人,死也要是他的鬼。他的东西,从来不容别人觊觎,就算是他不要的,也永远刻着他的烙印,任谁都取不走。
她无语,他要的是不是太多了,这一世,她能穿越已经是万中无一的概率,遇见他更是几亿分之一的概率。不过,选择他,却是百分百的肯定。她没有那么伟大,知道最后结局悲惨,还能毫无顾忌爱上他人。
她很现实,很功利,跟着胤禛,中间再苦,可结局毕竟好的。所以,不管穿越几次,或者让她选择几次,她都不会犹疑的选择胤禛。因为他是胜者,胜者王,败者寇。
可是说她胆小,不敢去试图去改变历史。凭什么,她是穿越的,就比本土人聪明吗,就能所向披靡,扭转乾坤?如胤禩、胤祯、太子等人的心计,再加上身边谋臣一群智囊团,尚不能改变历史,她一个女人,狠心不够,金钱不够,势力不够,如何能改变一个王朝!
她只能,也只敢在最差的境遇中,为自己寻求最好的结果。
“好。我生是四爷的人,死是四爷的鬼。”
胤禛犹不满意,逼视着她道:“生生世世。”
她很无奈,生生世世,何必去苛求呢。不过,看他的样子,是她不说,他便不会罢休了。
“生生世世,我李映月,生是胤禛的人,死是胤禛的鬼。”满意了吗?
胤禛终于满意,放开她,退回两步,却想起她根本没有回答方才的问题。
“以后,你到底是如何打算?真的不想到我府里?”
她摇摇头:“奴婢当然想到四爷的府里,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四爷大业得成,四爷府里应该更有空屋子给我吧?”
紫禁城那么大,三宫六院,九千九百九十九间房,总有她一方安身地吧。他也应该能明白,现在时局紧张,他又在康熙面前不得宠,一切未定,不能冒这个险。
“那太子呢?”他怕她被太子看上,更怕她会看上太子,毕竟太子是储君,是众人眼里的下一代皇帝。更何况她知道他太多事情,如果她不是自己的人,他不会允许这样一个对自己有威胁的女人活着。
“太子爷,我尽量躲着就是了。万岁爷身边,他也不敢对我怎样的。何况,太子爷也不是傻子,偏偏往枪口上撞。只要万岁爷不开口,他就没办法。”
想起太子对姜娆颇为异样的态度,“不过,我倒是觉得,太子爷看中姜娆更甚于我。他不过是看中我在康熙身边侍候,能为他通递消息,想收为己用。可是,姜娆,比我更有吸引力。她有家世,有美貌,更是万岁爷近身侍婢,太子目前对她更感兴趣。我嘛,不过是个陪衬!”
只希望,在胤禛那里,她不是年姜娆的陪衬,希望,她永远也成不了任何女人的陪衬。
是个陪衬?他怎么觉得这话有些拈酸的味道。
“在我这里,你永远都不是陪衬。”他一句话,倒是说得映月心头一颤。胤禛一向冷面冷情,能说出这样的话,实属不易。
望着他的双眸,好像含着无尽情意,那是对她的情意,她不禁想亲亲他,才踮起脚,要碰上他的唇时。忽听见桥上有动静“啪嗒,啪嗒。”
胤禛忙一把捂住她的嘴,让她背贴着桥墩,往最黑暗处隐藏。
“啪嗒,啪嗒。”是靴子踏地的声音,听声音应该是两个人,偶有轻微的交谈声传过来。
靴子声越近,交谈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今儿白天跟着万岁爷微服可有什么奇景?”一个粗犷的声音问。
另一个人稍稍文声音雅的答道:“能有什么奇景,还不是那些,每年微服不都是要上演一回。”
“可我听说太子爷带回来一个相士啊,这还不稀奇!”
“相士?稀不稀奇,你不知道啊!不外也是找人演戏呗!”
“嗯。也是。”隔了一会儿又道:“万岁爷身边的宫女你可看到了?怎样,是不是个个赛过天仙?”
“赛天仙不敢说,万岁爷身边倒是有个宫女,皮肤那个白啊,在太阳底下,都像是能反光一样。”
“你说的是年大人的家的闺女?”
“不是,是另外的一个。不知道是哪个大人家的,长得可俊了。看着样子啊,势必是要进阿哥所的。”
呃,映月心里想,这是说她呢?她不过是比一般人白一点,但是也没有到反光的地步吧。
胤禛眼中却是生出寒光,一副要杀人的样子。她也是他们能随便谈论的吗?
她却并不在意,人生在世,只要你出现在大家的目光中,你就永远也难月兑离成为别人的谈资。长得美,也有的说。长得丑,更有的说。就算长得一般般,他们也能从各方面找得出谈资,人这一张嘴,除了吃饭就剩下说话,也别无它用。
见胤禛全身绷直,她举手像胤禛捂住自己的嘴一样,捂住他的嘴,眉眼弯起,摇摇头,示意他也不要出声。
她的手很小巧,堪堪遮住他的半张脸,他的手却很大,若是展开几乎能遮住她一张脸。她的手却很软,很很柔,还有幽微的薄荷香气顺着她袖口传出。令他想起去年南巡马车上的那一幕,从没有过的心安。
胤禛无奈瞅她一眼,身子却不再僵直。心里却想着:他竟开始拿一个女人没有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