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起,荣妞捧着两件衣裳进来,说是梁九功让送来的——姜娆看见新衣裳倒是很高兴,立马让荣妞过去看看。两件骑装,一件水红色,一件茜草色,皆是上用宁绸,款式新潮,颜色娇艳夺目。
“这两件衣裳好看,样子又新,料子又好。映月,你快来瞅瞅!”姜娆拿了水红色的那件就要往身上试穿。
映月放下手中的羊油,踌躇着上前,捏起那件茜草色的,眉头微皱:“颜色会不会太艳了点?”
“艳什么啊,咱们在宫里,春夏穿绿的,秋冬穿紫褐,又沉又闷,活像黄瓜和茄子。我就爱这样的颜色,瞧瞧多好看,衬得人可白呢,气色也好!”
映月应了一声,抬眼望去,姜娆正将水红色骑装放在身上比划,颜色确实很鲜艳,也很好看。水红色娇女敕又鲜艳,确实将她衬托的更加肤白如脂,艳如桃李。
可是,映月从荣妞手中接过茜草色的那件,心里犹豫不决,她真的不愿意穿这么艳丽的衣裳,她一直奉行的原则是能低调时要尽量低调,才能保得住日后的风光。
“能不穿吗?或者能换个颜色吗,荣妞,还有别件吗?”
荣妞摇摇头:“奴婢不知道,梁谙达只给了这两件。”
“还有别件,不过,你若是想进了林子,想消失于山林中,就去换件绿色的好了!”锦绣掀帘进来,穿着一件宝蓝色骑装,见映月还未换上骑装,就知道她是嫌颜色太艳。
绿色和褐色,确实不是在森林中适合穿的颜色,与树木的颜色太过相像。映月叹口气,鲜艳就鲜艳吧,总好过丢进树丛里找不来的强,虽然走丢的可能性不大,但始终是周全一点好。
“别磨叽了,快点换上吧!等会儿就要出发了!”锦绣见她还磨磨蹭蹭,一边往床榻走一边催促道。
映月和姜娆赶着换上艳丽骑装,跟在锦绣后面往主营帐去。
小鳞子凑在映月身边,悄悄笑道:“两位姐姐穿这样鲜艳的颜色真好看!比宫里的娘娘都好看,主子爷们看了一定念念不忘。”
映月忙向他摇摇头,“别浑说。”
姜娆听了小鳞子的话,倒是一脸红晕。
打帘子的太监小安子是梁九功的徒弟,见了穿着艳丽的锦绣三人,微微一晃神,被锦绣一个指头戳到额头,“小兔崽子,不想活了,往哪看呢!”
小安子脸色一红,尴尬地笑笑:“姑姑快进去吧,万岁爷已经起来多时了。”
锦绣一听万岁爷早已起了,忙从小鳞子手中接过包袱,进了营帐。康熙真个早已洗漱完毕,正倚靠在床榻上翻书。
锦绣忙上前行礼:“万岁爷恕罪,奴婢耽搁了。”
康熙放下手中的书册,笑着起身,“是朕起早了。昨日歇的早,今儿就起的早了些。”
锦绣忙上前侍候康熙穿衣,映月也上前帮忙,虽然现在这不是她的活计了,可是她也算御前人,况且她从前就跟在锦绣身边侍候康熙更衣,自然比其他宫人更顺手。
因为要进山猎虎,锦绣便为皇帝准备了明黄色云龙暗花缎绵行服袍,外面罩上明黄色甲衣和围裳。侍候康熙穿戴整齐,又用过膳。便有小太监进来请旨,诸事已经齐备,只等康熙一人,便可往山上去。
康熙便迈步出了营帐,梁九功忙招呼众人随上。晾鹰台下,从八旗、前锋、扩军和火器等营伍挑选出精兵组成的虎枪营都已静候多时。这虎枪营约有五六百人,专门负责扈从围猎。一个个严装待阵,一眼望去乌压压一片人,却是异常静默,一个说话的也没有,可见兵质之高。唯有兵甲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跳跃的光。
见到康熙出现,兵士们哗啦啦跪倒一片,三呼万岁,声音一浪高过一浪,震彻山间。映月蹲跪在康熙身后,偷瞧着台下,所有人跪倒在地,低头俯身恭恭敬敬臣服于康熙脚下,还有那震耳欲聋的三呼万岁声,她忽然明白康熙为何迟迟不愿放权了。
看惯了世间人臣服在自己脚下,又怎么会轻易受的了不再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不再是世间第一人。
一番鼓舞士气之后,康熙便在虎枪营和众位亲王阿哥的随扈下出发。恭送康熙走远,映月和姜娆正准备回自己营帐,却被梁九功的徒弟小安子拦下,“两位姑娘,请上马。”
上马?上什么马?
见她们两人一脸迷糊,小安子道:“两位姐姐还不知道呢?万岁爷今儿估计会在山上停留,咱们都得去山上安营扎寨。”
在山上安营扎寨?康熙这是要在山中露营吗?
“要去山上,马车不能走,只能委屈两位姑娘骑马了。”
骑马,可是,她不会骑马啊。她从小到大,可没学过骑马。
这可怎么办才好,映月想着要回去找松云和锦绣,却见她们两人骑着马,慢悠悠气定神闲往这边来,松云瞅了她们一眼,径自打马走开。
锦绣倒是停下,疑惑地问:“你们俩怎么还不上马?想自己走着去不成?”
“这就去,我喜欢骑马。”姜娆倒是一脸兴奋,对骑马很感兴趣。
“那你呢?”锦绣盯住映月,看她一脸犹豫不决。
“师傅,我不会骑。”映月小声呢喃着回她。
锦绣哧笑:“呵呵,满人家的女子有谁不会骑马啊!偏生就你不会。”
“我不是……”她低着头,心道:她不是满人,更不是贵族,骑马这样的高档娱乐活动她真的不会。
“行了,行了,别弄那个可怜样了!”锦绣不耐烦打断她,最看不得她欲言又止,做个事得掂三掂的犹豫样子,“找个小太监帮你牵着不就行了!怕什么的!”
说着转头吩咐小安子:“去找个人来帮你李姐姐牵着马!”
小安子答应着去了,不一会便领来一个穿着灰色制服的小太监。那太监低着头,映月有些看不清他的脸,倒是觉得身影有些熟悉。灰色的制服已经被洗的发白,皱皱巴巴的紧在身上,一看就是身份较低的太监。
“李姐姐,他是马厩里专门养马看马的,对马匹很熟悉,姐姐你大可放心。”
映月点点头:“多谢安公公劳心。”
“姐姐说的哪里话。”说罢,便转向那个养马太监,高声道:“给姑娘好好牵着马,若是出了事你可担待不起,听见没?”
小安子这人,和梁九功有点八竿子能打着的亲戚关系,一进宫就跟着梁九功,年纪小却脾气大。
跪在地上太监忙躬身回道:“是,奴才知道了。”言语虽是谦卑的,可是,映月却偏偏听出了些许不服气的腔调。
待那牵马太监站起身,看清他的样貌,映月心里一惊,也终于明白他语气里为什么会有不服气了。
他向映月打了个千,“奴才吴池见过姑娘。”
不是别人,正是两年前,她初进宫的那一年中秋,被她设计抓住他调戏宫女的罪证,后贬落到热河行宫的敬事房太监吴池。
映月心里低叹一声:真是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