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张家界,天子山神堂湾。
这是一处三面绝壁的深谷洼地,谷深约1650米,四周翠峰如屏,谷底上方终年流云走雾,烟霏露结。
这里风景幽奇秀野,林木蓊蔼,奇峰竞峭。不过比起神堂湾的美丽外貌,更让人心驰神往的是围绕着它的神秘传说。
“宁过鬼门关,不下神堂湾”。千百年来,当地民间一直流传着这样的说法。这是一块禁地,传言每当天气有变时,湾底就会隐约传出类似军队鏖战的擂鼓声和战马嘶咽声。有很多好奇的人都曾想下到湾底一探究竟,但绝大部分都在中途甚至刚刚起步便吓得退了回去,因为只要接近谷口,要么突然雷雨狂泻,毒虫四散飞出,要么突然阴风四起,巨蟒从密林里窜出。
抵达湾底的仅有一条凶险陡直的九级天梯可登,每一个台阶只能容一只脚,而少部分人靠着强大的运气下到第九阶的,回来后却发了疯,或者直接一去不复返。
最成功的一次是由美国,日本和德国等多国组成的探险队,他们下到了谷底,但电子仪器却全都莫名其妙的失灵,没有探出丝毫结果,全队以最快速度离开,从此后再没有人敢下去。
神堂湾原名神堂寨,传说古代有位土家族首领叫向大坤,联合九溪十八峒土蛮揭竿起义。朝廷派遣十万大军来剿杀,向王率领八千起义军拼死抵抗,因寡不敌众退守离神堂湾不远的天子山,被困三个月弹尽粮绝,最后八千义军仅剩三百多人,向王仰天长啸三声,纵身跃入神堂湾。三百土军与官军肉搏,最后全部跳崖壮烈殉难。
有人说诡秘现象是向王阴魂不散,在神堂湾下面操练兵马,准备复仇。也有人说这里的岩石铁含量高,产生一种磁场,在特殊条件下可以记录声音,甚至图像。还有人猜测,神堂湾下面有未知的动物。
“传说嘛,一些离奇事情经过岁月的磨泡,被人们夸大其词的代代相传,然后就月兑离轨道越传越神乎了。”杨星澜诲人不倦,正给易小墨解疑,“地球上的域门相当于是从颓渊延伸出来的端口,颓渊发生大的能量波动,这边也会受到些微影响,虽然很小,但积年累月后,便形成一块能量絮乱的区域,平日会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但进入其中的普通人会打破这种平衡,所以有了那些无法解答的神秘事件发生。”
“那净界之力又是怎么一回事?”易小墨问。
“净界之力源自净界之柱,颓渊一共有十二根净界之柱,那是对颓渊人类来说最重要的圣物,以后你会全面了解。”巫七哲说,“地球和颓渊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内在频率不一样,颓渊要高一些,地球要低一些,所以需要净界之力抹平这种差异。也就是说从颓渊进入地球不需要净界之力,但从地球进入颓渊就必须要净界之力了。”
易小墨看着巫七哲,露出有听没有懂的眼神。
“换一种说法,你从高处到达低处,可以直接跳下去,但从低处到高处,就需要一架梯子当做连接两处的桥梁,净界之力就是那架梯子。”巫七哲用了个浅显易懂的比喻。
易小墨这才明白地点头,然后隔着活性炭口罩瓮声瓮气地问:“不过穿梭域门非得穿成这样么?”
全套始祖鸟户外装备,gtx轻量冲锋衣,防风冲锋裤,防滑登山鞋,护耳保暖猎人帽,防水耐磨手套,顶级防刮户外背包,易小墨现在已经武装到了牙齿,除了眼睛,全身没有一处皮肤外露。
听说全身置办下来花了接近两万大洋,易小墨感叹三人真不把人民币当钱看,随手扔给他穿的东西都可以换好几个土豪金了。他又不是一只濒临灭绝的大熊猫,弄得好像自己随时都会挂掉一样。
“你现在可是国宝,不能让你出事,这身装备只是为了预防山里面的瘴气和毒虫。”杨星澜看着他毛茸茸的头说。
此刻四人正行走在索溪峪景区的十里画廊上,他们是中午到达张家界的,在山下整理了物质和装备,吃了当地的特色菜三下锅,然后直奔神堂湾。
本来易小墨以为他们身手矫捷,会带着他像特种兵一样潜入神堂湾,不过巫七哲却掏钱买了四张周票,光明磊落地从武陵源正门进入。
神堂湾四面挨着峭壁,通常人们都以为只能用绳索速降下去,但其实十里画廊和神堂湾湾底是相通的。作为域门之一,巫七哲他们当然掌握这里的详尽资料。
他们准备充分,物资齐全。药箱按抗灾级别配备,云南白药,止血方酸,特效疟疾药青蒿琥酯片样样不缺。此外防水对讲机人手一部,照明弹甚至是雄黄水也装备上了。
虽然他们是谕师,但在地球上也仅仅是身体素质超好的普通人而已,遇到野禽可以不在乎,但古野森林里的各种虫类不是拳头就能搞定的。
也不知走了多久,四周的环境正慢慢的改变。先开始还天蓝林青,山明水秀,看得人心旷神怡,走到后面如烟如丝的薄雾轻抹漫掩的开始浮现,渺渺茫茫的仿佛踏进了某个仙境,到了现在,大雾已变得无比稠密,白漫漫的,能见度降到了不到两米,似乎又从仙境踏入了云深不知处。
巫七哲收起了导航仪:“仪器失效,看来已经很接近了,现在起只能模索着前行。”
易小墨亦步亦趋地跟在巫七哲身后,杨星澜和他并排走着,戒语断后。他们已经走进了洼地,四周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毛,脚下的土地不时出现零零散散的动物枯骨。
越往里走,易小墨心跳得越厉害,越觉得恐惧一点一点的从心底溢出来。他即将要去的地方是恶魔遍地的世界,从此以后他参加的战争不再是双眼发红地盯着电脑屏幕操纵虚拟人物的厮杀,他将要真刀真枪地和恶魔战斗,那种视人命如草芥,天生就是邪恶的恐怖生物。
他把自己的命托付给了仅仅认识两天的人,他们都不是正常人,但看上去还比较可靠。尤其和杨星澜走在一块,虽然害怕,但不管前面有什么等着,好像也能走下去一样。这种感觉有些奇怪,一开始他们素未相识,但她却对自己了如指掌。如果有人单方面地对自己了若指掌,明白对其没什么好隐瞒的,一定会产生恐惧感和被看透的厌恶感,进而在这种复杂的心理下又会产生出一种微妙的亲近感。她了解你的过去,明白你的内在,除了亲人外,这个世界还有人知道你的存在。
就在易小墨思绪纷乱胡想联翩的时候,忽然一种心悸的感觉掠过他的全身。破碎的画面从迷乱的脑子中迸出又消失,有那么一瞬间,他彷佛看到了无数恶魔在对他笑,在充满死气的荒殿和尸堆之上,它们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就像在看一只可怜的猎物。
“战争才刚刚开始。”
易小墨耳边陡然响起摩菲斯特的那句话。好像恶魔都在等着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撕碎咬噬他,那是恶魔首领代表黑暗势力对他的宣战。对他一个人的宣战。想到这,易小墨背脊骨都在冒着寒气。
“别让杂念侵入脑子,现在我们正在能量絮乱的区域。”杨星澜察觉到易小墨的不对劲。
“这里可以了吧?”杨星澜看向巫七哲。
“再深一点,絮乱越强烈对落点的把握才越大。”巫七哲带头继续向迷雾深处走。
易小墨越来越难受了,有时脑子像被刀生生劈开一般,惨烈血腥的画面就涌进脑海,有时脑子又像被一根棍子在猛烈的搅拌,一片混沌,各种杂乱的声音此起彼伏,像是有恶鬼在耳边狞笑,又像是置身在一场荒诞惊悚的梦魇里,梦里正演奏着诡谲阴冷的曲子。
杨星澜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易小墨,对巫七哲说:“他快坚持不住了。”
巫七哲回头看了一眼易小墨,看到他眼神涣散,从额头留下的涔涔冷汗甚至已经浸透了口罩,于是沉吟了一下:“这里也差不多了,开始吧。”
“醒醒,快结束了。”恍惚中易小墨感觉有人在拍自己的脸,他皱眉看去,杨星澜精致的脸蛋和星星一样的眼瞳就像是一针肾上腺素刺激人,易小墨猛地清醒过来。
他隔着活性炭口罩大口喘气,用来抵御脑子中的乱象。
杨星澜掏出一个芝宝打火机,弹开盖子,打燃火机,火焰跳出,居然是纯白色的。
“这是什么?”
“气态的净界之力,虽然能量浓度没法和液态的比,但足够穿梭域门了。”
杨星澜手指滑过火机口,白色的火焰竟然就移到了她的手指上,摇摇晃晃的,像一朵风中的小花。
“吃下它。”
“吃下?”易小墨甩甩混乱的脑袋,确认自己没听错。
“别磨叽。”杨星澜用命令的口吻说。
易小墨小心翼翼地用两指从杨星澜手中接过净界之力,捻着放在眼前观看。他手上没有任何感觉,哪怕一丁点的温度也没有,仿佛指间捏了一团虚无。
易小墨拉开面罩,忽然吸进带有瘴气的雾气,一股腐烂的气味冲得他恶心欲呕。他一口将那朵净界之力吃下,然后脸上肌肉痛苦一拧,整个人像一根铁棒很干脆地砸在地上。
仿佛一颗炸弹在体内爆炸,冲击波将身体里的很多东西都在向外推,易小墨喷出一口老血,嘴巴鼻子甚至耳朵都在溢出黑色的秽物,全身就像痉挛一样缩在一起。
“瘴气已经伤害不了你了,净界之力会改善你的体质,从此刻开始你将告别平凡生活,开始屠魔之旅。”杨星澜的语气风轻云淡,但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宣判了易小墨命运一般掷地有声。
“那我以后还能不能思凡下界?”易小墨用开玩笑的方式来缓解自己的痛苦。
“贼船已上,插翅难飞了。”
他们三人也吞下了气态的净界之力,然后围着易小墨盘腿坐下,合上双眼,一副即将入定的状态。
“用自己觉得最舒服的姿势静下心,然后在意识深处去寻找一根通天的白色巨柱,向它靠近,如果感受到一股拉扯力时不要抵抗。你既然是神媒,就能够得到净界之柱的召唤,在你离开之前,我们会一直守在你身边。”
巫七哲说完便沉默了,在这片云屯雾集的能量絮乱区域,他们三人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易小墨说你说得太玄乎了,能不能更直白点,却没有听到任何回答,无奈他只能继续一个人默默地痉挛。
疼痛慢慢在减轻,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感觉能控制身体后,易小墨擦掉从口鼻里流出来的黑色液体,准备学着巫七哲他们一样摆个静坐的姿势来感受那什么拉扯力。但沉重的倦意席卷而来,易小墨挣扎了几下,就陷入昏睡。
易小墨做了个梦。梦里他站在黑暗的空间里,四周一片虚无,唯有一根参天的柱子,释放着柔润的白光,圣洁悠久,仿佛就一直伫立在天地间。
不过他没感受到丝毫的拉扯力,反而心里生出一种温暖的共生感。他觉得那根白色的大柱子似乎有生命,他和柱子的脉搏在同一个频率点上,仿佛两个紧紧相拥的恋人感受着对方温热的心跳。这种心通的感觉,就像是要去茫茫宇宙中投胎。
然后易小墨就走进了柱子,再然后……他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