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就是能感知牵引蛊蛊香的虫子,名字叫做白月蝉。”朗月不知想起了什么,唇边露出一丝温暖的笑意,“这是百灵留给我最后念想。”
齐恪想得的却是——
“你说它能追踪牵引蛊的蛊香,它刚才动了一下,”齐恪站起了身子,“那么是不是说,她就在百川楼当中?”
“果然是瞒不过你,”朗月苦笑了一下,“那个女子,确实是在百川楼中。”
歌兮此时与蓝眼睛的讨价还价也到了最后的阶段,歌兮用一颗夜明珠当货价,要了他一船的番薯玉米等等,定在明日交货,但是歌兮先拿一部分添头走,也就是几箩筐的各色作物。
实际上歌兮能够带走的也就是这些,满满一船的东西,她倒是想带走也走不出威海王的地界。
“记得下来再来找我!”
蓝眼睛得了那颗夜明珠,高兴得卷发都飞扬起来,一口怪腔调的中原话讲得七零八碎,要知道他原本拉了好几船的食物过来,谁知道这边的百姓都不敢吃那些东西,都烂到只剩了一船,他原本以为只能贱卖了,没有想到居然卖出了一颗夜明珠!
这可是个稀罕玩意,果然这里遍地是黄金哪。
他美滋滋的想着,店里的伙计已经帮着歌兮将东西送到指定的客栈,歌兮和着阿九十三也快步下了楼。
“夜明珠夜明珠……”
蓝眼睛忍不住拿出那颗珍贵的珠子看了又看,四周的店老板也全都走出来看稀奇,一时间他的铺面门口围了不少的人。
伯五正巧从廊上走过,眼角余光扫到了那一堆人,心念一转,便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让开让开!”
侍卫们一声呵斥,让周遭的夷人都赶紧散开了。他们都认出来这位一身深蓝色锦衣的皮肤黝黑的俊公子乃是威海王的嫡亲弟弟,伯五公子是也,这可是惹不起的强龙哪。
“五公子。这是客人给我的货钱。”蓝眼睛赶紧将夜明珠往胸口护着,生怕会被抢走的样子。
伯五被他的动作给气笑了,他们伯家的人还会稀罕一颗小小夜明珠?真是笑话。
但他还是忍住怒气道,“我只借来一观。”
蓝眼睛这才扭扭捏捏地将夜明珠递过去。伯五将珠子捏在手中,眯起眼睛一看,“这是人家给你的货资?那人是什么人?他在哪里?”
“你们签订的契约呢?拿过来。”
蓝眼睛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拿出了双方签订的契约,“那个小娘子是南郡人士,夫家姓窦……”
伯五看着那张契约上写着的龙飞凤舞的大名,唇角一抽,“窦礼宛?逗你玩?!好小子,胆子可真够大的!”
蓝眼睛被他吓得不敢做声,伯五急声问他。“他们人呢,在哪里?”
一面他立刻下令下去,“快,封锁整个酒楼,一只苍蝇都不能飞出去!就说我伯五要缉拿逃妾!”
他将手中的契约抓成了一团。好个不男不女忽男忽女的狡猾家伙,饶你滑不丢手精似鬼,我也要将你给揪出来!
看看到底是哪方来的人马!
歌兮让送货的伙计先与他们落脚的客栈,那里自然会有人接手,而她想在楼中多转一下,因为她忽然想给元旭带上一份礼物。
可惜就是这一念之间,让她在百川楼中多停留了一刻。刚刚走到了大门口,离那扇大门就差了几步路,忽然那扇门就关闭了起来,十几个官兵出现,守住了大门,朝着里头受了一惊的商户们说道。“诸位稍安勿躁,我们家五公子跑了一个犯错的侍妾,现在我等奉命在酒楼中搜查,请诸位见谅。”
“糟了,”阿九脸色一变。“怕是走漏了行踪。”
歌兮果断下令,“分开走。”
三人立刻退到了人群里,往着不同的方向退去。
随着大批的官兵入内,楼中也混乱了起来,女子的尖叫声四起。
不一会,百川楼的东面忽然浓烟滚滚,却是卖布帛毛毯的店铺烧了起来,一时间人们慌不择路的推搡跑着,百川楼里乱成一团。
一个披着长长头纱,全身用紫色纱裙包裹起来的女子也在慌乱的人群里跑着,她一双美目里蓄满了眼泪,像是被吓坏了的样子,她跟着人群往东面的门跑,门口的侍卫也拦不住要求生的人们,只得将人都放了出去。
眼看就要跑出去,谁知道在一件房间里忽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拉进了房间里!
“歌兮,我抓住你了。”
耳畔传来的低醇声音让歌兮心神猛地一震,下意识地反手掐住了那人的脖子,将他狠狠抵在了墙壁上。
昏暗中,两双眼眸相对,两人的呼吸都尽在了咫尺。
“齐恪,”歌兮咬牙说道,“别逼我杀了你。”
齐恪的手慢慢松开她的腰,凝视着她缓缓摇头,“你不会的。”
歌兮手上一使劲,齐恪闷哼一声。
“别那么肯定,我早就不是当年的上官歌兮了,”歌兮手中一动,多了一把弯刀,她将小弯刀的刀尖对准了齐恪的眼眸,“想办法将我弄出去,不然你的小命就交代在我手中了。”
齐恪一点都不畏惧她的威胁,在他心里,歌兮总是那个偏着头拧着眉研究双陆玩法的小丫头、是那个为了给生母求药,在磅礴的大雨里在泥泞的山道上不肯服输的小孩,而不是现在生活在杀戮和危险里的女杀手。
“你此次冒险来到海都,买了许多的番邦的作物,”齐恪轻声说,“我猜你是要带回去做种子的对不对?歌兮,你现在是为了谁效命?是皇帝?天子卫的林飞?皇后徐家的人?还是齐王元旭?”
最后的一句问话带着一丝肯定,歌兮冷哼一声,“是又怎么样,无论我为谁效命,和你都会是敌人。”
“你可以离开的,”齐恪叹息一声,“齐王元旭,他不是好人。”
“可笑,你又是什么好人了?齐家这些年崛起得如此之快,你敢说你一点亏心事也没有做?你的手中没有人命?”歌兮冷冷盯着他,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母豹,她见不得人说元旭的坏话,要不是齐恪和她有些渊源,她早就将他的嘴给缝起来。
“少废话,我要出百川楼,不仅如此,我和我的人要安全地出威海伯氏的地界,要是我们出事,我第一个将你当成垫背!”
“我会安排你安全地出去,”齐恪看着她,“但是你也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哼。”歌兮拿着小弯刀拍了拍他的脸颊,“现在是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你居然还来提条件?我不答应你又如何?”
齐恪却自顾自地说道,“你既然是齐王元旭的人,想来他即将要迎娶的正妃平阳陈氏陈莞就是你的新身份,我的条件就是你不能嫁给他!”
歌兮陡然一惊,再想不到他所谓的条件居然是这个!
真是荒唐,她要嫁谁他凭什么质疑?
“我们二人除却幼时的几次接触,并没有太大的干系,你觉着你有资格过问我的婚事?”歌兮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轻佻地一笑,“难不成你要告诉我,你齐大公子对我一见钟情?”
齐恪冷着脸一字一顿地说道,“非是我对你有绮念,而是齐王元旭绝非你的良人,”他听着歌兮不以为然地一哼,心里一声叹息,“他在你的身体里种了阿瓦特族的牵引蛊。”
歌兮起先听着有些漫不经心,在听到牵引蛊的时候一愣,齐恪明显感觉到她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震了一下。
“牵引蛊?”
“是。”齐恪拂开她的手,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小黑色的竹笼,里面的白月蝉在黑暗中竟发出了淡淡的月白色的光,它在笼中速速地转过身来,朝着歌兮的方向不停地震动着翅膀,发出嘶嘶的细细的鸣声。
歌兮往后退了一步,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齐恪手中的小笼子。
“这只小虫名叫白月蝉,对牵引蛊的蛊香会有反应,阿瓦特族人就是用它来追踪种了蛊的处子。”
“我有一个朋友叫做朗月,早年与阿瓦特族的女子相恋,后来那个女子亡故,就将这只白月蝉送给他当成念想,就是它带我找到你的。”
齐恪顿了顿说道,“歌兮,齐王元旭始终都是将你当成一枚棋子,不然他就不会在你身体里种上蛊毒,你确定还要为这种一心只想利用你的人卖命拼杀吗?”
“不……不是……”
歌兮有些心神不稳,满脑子都是牵引蛊和那只发着光的月白蝉。
她的身体里种了一只蛊?
元旭他……竟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过……
一种巨大的恐慌和愤怒从心里涌了上来,瞬间就将歌兮给席卷,背叛感、被愚弄的屈辱、还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感逼着歌兮几乎都喘不过气来。
连手指尖都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歌兮……”
齐恪唤了她好几句,她却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似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元旭,元旭居然在她身体里种了一只蛊?
齐恪伸出手向去碰她,却被她的小弯刀划伤了手指,血滴答一声掉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