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山区夏家别墅附近的小教堂到永齐的商务大厦,要花一个多钟。舒悫鹉琻送关成菲去医院,又等候其做完手术再离开,最后折回公司已近四点。
大概是有些疲惫的缘故,成子一直没有换下婚纱。她的裙摆较长,伏在地上像一朵撒开的花,不过比较庞大。
成子在牛皮椅子上坐了近二个钟,直到天色开始变黑,太阳落山,天边遗下一抹恼羞的绯红。再端起李建光离去时泡的白咖啡,气数尽散,杯身冰凉。
大概六点的样子,她办公室的电话响了。
她伸拿起话筒,听出是莎丽:“学姐,你还在公司吗?”
成子不答,问了声:“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问问你在不在公司,你手机没带身上,成男联系不到你,很担心。”莎丽给成子打电话前,已经接到成男三四通电话,起先是问起关成菲的情况,后来又问起成子。
莎丽告诉成男,关成菲已经没事,成子因为有紧要公事要处理,回了公司。她显然是不放心,故而每隔半小时就来一个电话。莎丽被闹得不轻,但又不好发火,只得打个电话给成子。说实话,她回小公寓休息,也担心成子去了哪儿,做过什么。
只是,她不问。
这些年来,她们有一种共同的默契,不问就不说。一般不想被问起的事,大抵都没什么好结局。幸福的往事,差不多都一样,不幸的往事,各有各的不幸。既然往事随风,有些时候,实在不必太过刨根问底。
“不用担心,我就在公司看了看文件,等下回过个电话给成男。”成子对莎丽道。
莎丽似是点了点头,在电话那边,轻轻叹了口气:“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唉,学姐,明天那些娱乐八卦……算了。”
成子常说,得到的越多,往往付出的东西也越多。世人的眼睛往往充满嫉毒,只看得到光鲜亮丽的表象,而总是错过表象后面血肉淋淋的现实。现实是,付出与得到从来不成正比,而且付出了还不一定有收获,但不付出就一定没有收获。少部分人是得天独厚的,不用怎么笔划,也有一个完美如意的人生,莎丽常想,这样的人上辈子一定是做了不少好事。
跟在成子身边,她越来越理解,成子的难处。
“还有什么事?”
“哦,没了。没什么事了。你早点回去休息。”莎丽道。
“你也是,早点休息。”
成子与莎丽的最后一句对话结束,她转而拿起座机,拨通成男的电话。电话一会儿之后被接通,她告诉成男,自己在公司,大概晚一点儿才会回去。
成男的情绪有些激动,却尽力压抑着,似乎有很多话要向成子说。成子告诉成男,不要想太多,事情总会过去。成男却一直执著于关成菲跌倒入院,一再说着,自己不是故意,也不清楚怎么就成了最后那样的情况。
成子蹙了蹙眉,对成男这样的执著有些无力,她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人,加上平时成男极少这样,要是说起她在国外的三四年,就更加如此。
“成男,先回房好好睡一觉。今天的事情,我会处理。不要担心。”
“姐,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那样了。她一直来挑衅,说你和仲飞结婚,我就可以和夏大哥在一起,我没有生气,我什么也没有做……”似乎听到成男咽哽的啜泣声。
成子顿了顿,极为平静地反问了一句:“既然什么也没做,你何必这么紧张。好好休息,一切自然会水落石出。”
“我,我……”
“我会晚点回来,这个时候,市中心有点挤。关成龙和沈倩云都会在医院,不用太担心。”成子再次软声安慰。
成男点了点头,电话结束。
成子从牛皮椅子上起身,大概是坐得太久,下半身有些僵硬,她挥拳捶捶了膝盖。扶着桌子站起来,动作僵滞地往前走了几步。这样来来回回走了数遭,她决定将婚纱换下。视线触及那杯冷掉的白咖啡,她端过来,大口大口喝了一半。
也许,是有点儿渴,也许是有些饿了。
刚喝完咖啡,她便转身往自己的休息室走,那里有几
套,她平时换洗的衣服,都是清一色的黑、蓝两式小西装。
大概还只是褪下婚纱的一字肩袖,就警觉地听到门外,有脚步声走动。忙将一字肩的纱袖推好,整了整婚纱,扭开门,就迎上了一蹲魔。
“夏仲翼,你怎么在这里?”成子眯了眯眼,怎么来她办公室。
“你办公室的门没关,楼下的值班前台又认识我。所以就上来了。”他的语气极为轻松,来回踱了走步,便随意至极地在成子的牛皮椅子上坐下。
夏仲翼的体形健壮,近一九零的个头,坐在成子的牛皮椅子上,倒显得非常和谐,反观成子细瘦的身形,坐上去,就显得椅子过于巨大。再加上多年来管理夏氏远洋的领导范,说实话,他更合适这个位置。
成子紧盯着夏仲翼的一举一行,微蹙的眉头,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成成,这是你喝的咖啡?我也尝尝。”也不等成子说什么,夏仲翼自顾自端起那杯还未喝完的白咖啡,抿了好几口。
“很淡,白咖啡,味道果然不错。”喝完之后,他得出结论。
“夏仲翼先生,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特别的事?”
夏仲翼敛眉,沉吟了一会儿,然后咯咯笑出声:“成成,你不要老这样严肃,我不喜欢。”
“夏仲翼先生,没事,请走吧,不送。”成子看向窗外,她没有什么闲情于他调笑。
明天有太多事要面对,首先是各大媒体公众,然后很可能关夏联姻的婚礼延期或者失败,都会影响关夏的股势,最后是沈倩云和关成菲,那边还要找个无懈可击的理由,让她们消音。她已经让李建光调出今天小教堂内的所有视频录像。也许事情的真相,明天就可以出来。
“成成,不要急着赶我走。我好高兴今天成成的婚礼没有成功。”夏仲翼双手撑在成子桌上,朝成子妩媚地眨了眨眼。
夕阳最后一缕霞光照进来,竟落到他右半边的侧脸上,光影将他一边眼睫毛,拉得很长,柔和的霞光下,五官竟有一种难掩的英俊。
成子怔了怔,别开眼。
“你没什么事,就走吧,我现在很忙。”
“呀,成成要忙什么?”夏仲翼从椅子上起身,一时间无限好奇。
他倾着颀长的身形,往前凑了凑,成子眉头蹙得更深:“我要换衣服。”
这么一说,他才上下打量起成子,在小礼堂他挤在人群两边,看她和夏仲飞举行婚礼。那时候,他就在想,一定要让她穿上更漂亮的白纱。
“成成,今天很不漂亮。将来成成,一定能为我穿上白纱。”他咧着嘴,朝成子一笑,刚刚喝过的白咖啡味道,淡淡地从他身上飘过来。
成子禁不住往后退了退:“今天的事,是不是你安排的?”
“安排什么?”他盯着成子的眼,凑得更近。
几乎就要鼻尖贴到鼻尖,成子直接别过脸:“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真没有做什么,只是弄了份身体报告,吓了吓你妹妹。”
成子横眼看向夏仲翼。
夏仲翼模了模鼻子,讪讪道:“不是成男,是关成菲。我就拿了份身体报告吓了一吓她,说她根本就没有怀孕。只是没想到,她自己做贼心虚,然后就承认了。而我呢,只是帮她出了一个小主意。很小很小……”
成子了然,不是没想过关成菲假孕作为借口的可能,只是没料到连关成菲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怀孕。事情弄假成真,孩子却真意外流产。不管经过如何,幼小的生命无辜。
“成成,我喜欢你。”夏仲翼凑得更近,突然间软软地说。
成子再次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夏仲翼,旋身就要进休息室。夏仲翼迈了一大步,跟上去,猝不及防从身后抱住她。
他的力道有些紧,下巴贴在成子光洁细滑的锁骨,来回间像狗蹭主人一样,左右蹭了蹭:“你在怪我?不要生气啦,那份身体报告上说,关成菲是异位怀孕,所以那个孩子,就算不出意外,也要做流产。成成,你要信我哦,我这么这么喜欢你。”
他边说着边深吸了一口气。
“为什么要把成男卷进去?”成子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因为,我只喜欢你。只喜欢成成一个人,不想成成嫁给别人。”他抱着成子,像个大孩子似的撒起娇。
“这些话,你对成男说过?”
夏仲翼摇了摇头:“没有,只对成成一个人说过。成成这么问,是吃醋了?”
成子攥拳,轻轻一嘲:“如果你没对成男有过类似的示好,她怎么可能会认为,你喜欢她?”
“你不信我?”夏仲翼松了松双臂,声音竟听出几分严肃。
成子顺势月兑身,往前走了几步,与他保持一段距离。
倏然间,他勾嘴笑了笑,成子不明所以,蹙眉看向他。
只见他往后退了几步:“你先换衣服,我等下带你去个地方。”